近墨者嬌 248、腿愈
墨老夫人終於動用墨家那筆關乎存亡的金子。
也不知尤湖是如何安排的,那一天一大波的人衝進墨家,見值錢的物什就搬走,搬不走的也打砸毀了,當然去念慈堂那邊的居多,古緋的緋園雖受到波及,可也只是翻亂了一些。
這些還不算,竟然有那等奸邪之徒,趁此機會,擄了府中婢女上下其手,氣的差點沒將墨老夫人昏死過去,本還有點猶豫的心思,這下徹底沒了。
她開了金庫,估摸身後蘭後指點了番,她差人帶着金子出門找了幾位刑部的大臣疏通,加之,蘭後的暗示下,墨家幾房的爺除了不好善後的墨三公子,竟都出來了。
在刑部大牢自然是遭了罪的,幾房的爺回來的時候衣衫襤褸,面色飢黃,身上還帶鞭傷。
府裡又是好一通的熱鬧,找大夫的找大夫,煎藥的煎藥,簡直就和過年一樣。
人回來了,墨老夫人也沒說就此不理事,也不知她和墨家幾房的人說了什麼,那一筆的金子硬是被她死死抓在手裡,一邊還要繼續疏通官場,好早點將墨三公子撈出來,一邊還要找四處找關係平息翎麾校尉秦莽的失女之痛。
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個七品校尉,且又是個講不通道理的武夫,如今還扯着嗓子說要告御狀,墨家賣的血胭脂有問題是事實,也別無他法,只得不斷拿金銀開路,找能說的上話的人幫忙去秦家勸和,並表示墨家願意補償。
如今的墨家就像個滿是洞的篩子,不僅漏水還透光。
好在墨家二爺還是算理事,他一回來,便先將關門的墨家第一號鋪子給重新開門,其他幾個依然繼續關門,也不是做買賣,只放出話,之前的血胭脂,是墨家師父失誤所致,不管是補償還是退墨丸,都好商量。
末了,他還搬了張椅子,就坐墨家鋪子門口,專門與想退墨丸的來人商議,若妥,那自然最好,不妥,也就是退還銀兩的事。
三爺、四爺、六爺和七爺也忙活開了,試着在第一號鋪子裡擺上墨丸開始重新做買賣,而六爺和七爺則找上從前的關係,不管是朝堂還是上下家的,還有願意且敢和墨家做買賣的,便覺感激不盡。
古緋雖連緋園的門都沒出,可這些事她再清楚不過。
甚至她還知道,墨家的買賣一落千丈,如今庫房裡頭堆積的墨丸,發黴的都有。
在這樣沒半點進賬的情況下,還要維持偌大的墨家,墨老夫人城府是有,手段也不錯,可要論到這管賬,她便不擅長了。
加之,尤湖做了手腳,本該很快就能將墨三公子從大牢撈出來,硬是生生拖了半個多月,纔將給人放出來,花進去的銀子,多到讓人心疼,是以,那筆明明不菲的金子,日漸減少,整個墨家就是在坐吃山空。
好在之前從琳琅閣借的那筆銀子,因着有白紙黑字的契約在,是一早就還了,可到還逍遙丸那筆銀子的時候,墨老夫人就猶豫了,逍遙王借的那筆銀子,是未曾寫下任何拮据的,也沒說要多給利錢,是以,墨老夫人就貓着心思,秉着能緩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暫且按捺下逍遙王的銀子,絕口不提。
古緋曉得後,在尤湖來給她瞧腿傷之際,就止不住地冷笑。
墨老夫人還真是小看逍遙王,當然外人眼裡的逍遙王,泛指殷九狐和尤湖兩人,敢借了這兩人的銀子不還,當真是自找死路,沒人比她更清楚,這兩雙兄弟是有多不能吃虧。
眼見墨家一步一步地走向衰敗,古緋也就安靜冷眼看着,她至少有半個月都沒出院門,一直在琢磨西佛國那枚佛墨,宮裡傳了消息出來,還是魏明央親自過來的,說是初元帝已經定好了與西佛國來使鬥墨時間,就在九月二十八,如此還有十來天的時間,要古緋只能贏不能輸。
古緋有意多探探初元帝的真正用意,便找了制墨技藝心得交流的藉口,將魏明央請進書房,兩人相談半天。
魏明央向來是只忠於皇帝的人,眼下古緋還能入初元帝的眼,他也就願意多提點幾句。
古緋也是玲瓏心,魏明央離開緋園時,白麪帶笑,腰身脹鼓鼓,顯然是得了無比的好處去。
古緋沒閉門造車,她每有心得,便將夜鶯找來,提點幾句,夜鶯吃透以後,又得空對當初墨玉華從易州帶給古緋的那幾個學徒教授一番,特別是最有制墨天賦的曲饒,古緋早有意收爲膝下弟子,排夜鶯之後,一直欠缺個好時機,如今大京更是局勢不穩,她又無暇他顧,這事便一直拖了下來,於是打算着,過些日子,將這幾個學徒一併收了,稍加培養,日後也有心腹之人幫襯。
她的腿,尤湖過後也來過幾次,皆是在晚上無人之際,一應舉止頗像不正經的採花賊。
那腿上填補的血肉,退了紗布不用敷藥之後,古緋也瞧過,原本被削了的傷疤,竟然真的能見血肉被填補起來,雖還是有疤痕,可不若從前,只是血肉填補的邊緣而已。
用尤湖的話來說,就是,這不礙事,日後稍加註意,他再配些藥膏多抹抹,自會長好。
終於這一天晚上,尤湖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古緋雙腿,確定不甚有大礙,可以試着稍加下地,饒是一貫性子清冷的古緋,也是眸子瞬間晶亮到嚇人,她素白的臉上有難以置信的神色,還吶吶問道,“真的能下地了?”
尤湖悶笑了聲,他寬大的袖子挽着,手裡還拿着從古緋腿上拆卸下來的紗布,“自然,古緋試試。”
說着,他將紗布一團,擱一邊,放下袖子,就近前來到古緋身後,雙臂一伸,將人從輪椅上拉了起來。
古緋咬了咬脣,心裡略有驚慌,手死死抓着尤湖雙臂,“我自己來。”
尤湖依言,他瞧着古緋扶着輪椅,雙腿緩緩直立,試探着觸地,他手並未收回,只虛虛放古緋腋下,準備她要摔倒就隨時攙扶。
古緋先是腳尖觸地,她沒穿鞋,就只着了雪白的羅襪,細細感受到雙腿伸直的感覺,感受到從腳尖傳來的涼意,一霎那,她竟真察覺到了一雙小腿的張力。
久違而陌生。
一雙小腳終落地,她試着將力道附於雙腿,想要站穩,然雙手才一鬆開輪椅,她只覺雙腿一軟,半點力氣都使不上,整個人就往前栽倒。
尤湖閃電出手,將人撈進懷裡,“姑娘,莫要心急。”
古緋將尤湖當成棵樹扒拉着,整個身子的重量都靠過去,她一心想立馬就能再次雙腳着地的行走,哪裡還顧忌男女之別,也虧得尤湖時不時對她的輕浮舉動,這會,挨蹭着這個人,是半點陌生的排斥都沒有。
她深呼吸一口氣,看着自己的腳,藉着尤湖的力,使雙腳重新安穩落地,然後緩緩的慢慢的將力氣灌注道腿上,先行第一步,讓自己站住了。
“姑娘此前腿傷耽擱太久,這會雙腳走路定然是陌生的,如同小兒,要重新學着來過。”他輕言安撫,倒不是擔心古緋泄氣,說實話而已,且他頗爲享受軟玉溫香自動送懷的妙事。
有着尤湖做支撐,古緋試了幾次,總算能堪堪自己一個人站穩了,就是還不能邁腳,一把子的力氣到了腿上,像還不知道要如何使一樣。
即便如此,她也是心頭快活非常,時隔幾年,她終於又能雙腳着地,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有人言,是世間最爲歡喜的事。
只站了半個鍾,尤湖便一把抱着古緋做回輪椅上,“初初痊癒,姑娘不可久站,慢慢習慣,等血肉再長好一些,方不損根源。”
這會,古緋倒乖順的很,且將尤湖的話記得牢牢的,半點都不違逆。
眼見重新行走在望,古緋不斷摩挲着自個膝蓋,喜悅之色溢於言表,就是眼梢都帶出春日的明媚來,叫人跟着開心。
“姑娘腿傷大好,也算了了小生一件心事,”尤湖倒了盞水給她,眸光灼灼地道,“九月二十八的鬥墨,並不單純,西佛國此次來殷,心思不存,蘭後也蠢蠢欲動,怕是這要變天了,姑娘若能重新行走,就算是逃命,那也勝算大些。”
聞言,古緋眉頭一皺,她不曾想大京之勢,已道這般動盪的地步,“西佛國想要幹什麼?”
尤湖恥笑了聲,“不若問大殷的蘭後想幹什麼。”
古緋心頭一凜,她詫異地看着尤湖,心裡諸多念頭劃過,最後墜落成讓人駭人的揣測,“她這是瘋了……”
尤湖沒正面回答古緋,可他臉上的神色,古緋哪裡瞧不出來,她倒抽了口冷氣。
“姑娘,要當心,”他叮囑她,遲疑一下又道,“不可與明月太過親近,此人心計非常,姑娘你鬥不過的。”
古緋點頭,曉得尤湖的話還是有一定道理。
倏地,尤湖似想起什麼,他鳳眸瞬間加深,語氣頗爲古怪地問古緋,“若是三國一亂,姑娘可願跟小生回南齊?”
古緋一挑眉,冷冷地道了句,“你拿何身份,邀我一同?”
尤湖一怔,不怪乎古緋說這樣的大實話,蓋因他如今都是個見不得光的,半個身份也沒有,如此便要古緋同他一道奔走,若古緋是那等沒腦子,被風花雪月糊了眼的蠢貨,指不定二話不說就跟了,可誰讓古緋心眼多,且眼裡還只能見着利來着,簡直就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想到這點,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了聲,這個時候,他倒希望古緋能笨上那麼一回,“姑娘說的是,看來日小生後得使點手段,給姑娘身上打個標識才行,省的小生不在,被人給搶了。”
古緋這會自是聽不明白尤湖這話的言下之意,可很快,她便見識到尤湖使的是何手段,在她身上蓋的又是何標識,只是,那會一切晚矣。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