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

時光真是很神奇的東西。一晃神,樸安好也到了該上學的年齡。

一大清早的,樸勳提個籃子,穿雙涼拖就去菜園子摘菜了。樸家的菜地還在對面的小河邊,遠遠的望去一片青翠。九月分雖說空心菜已經落攤了,但是樸家的菜地還是一片茂盛。樸勳摘了好大一把,擇些嫩的,其餘的可以扔至魚塘餵魚。隱隱的還看得見些小露珠,到底是秋天了呢。

回到家裡的時候,也才七點整。樸勳拿着菜去了廚房。王玉麗正在竈臺邊忙活,她穿着藍色的碎花棉襯衣,袖口挽起來,腰上繫着淺綠色的圍裙,黑色的西褲,配個小高跟。王玉麗很瘦,很標準的瓜子臉。五官也很精緻。和樸勳結婚也五年了。雖然生活一直慢慢的在好轉,但是還是比較清苦。儘管如此,王玉麗的美麗仍然不減當年。你洗下菜。我去叫樸安好起牀。樸勳邊說着邊把菜放在水泥臺上,轉身去了房間。

房間裡的小女孩正在睡覺,臉蛋粉嫩粉嫩的,睡得很安詳。她的睫毛很長,偶爾會顫一下。樸勳走到他牀邊,輕輕的搖了她一下。小孩不情願的動了一下,然後又繼續歸於安靜。樸安好,起牀了。樸勳又推了下小孩。小女孩動了下,一雙小手揉了揉小眼睛。睡眼朦朧的望着樸勳,爸爸。很好聽的童聲。

“等會要去學校了呢。快起來吃飯。”樸勳摸着小女孩的額頭很溫柔的說。

“嗯。”小孩很乖巧的點點頭。

飯桌上。

“安安,多吃點。”王玉麗不停地往女兒碗裡夾菜。

“媽媽,我以後是不是就要上學了。好開心啊。”小女孩咯咯的笑個不停。

“是呀。”王玉麗臉上也是無法掩飾的喜悅。“對了,你爸還給你買了個新書包,你最喜歡的粉紅色。”

“書包?”小丫頭一聽到書包兩個字就無比興奮,馬上放下筷子從凳子上下來,一溜煙跑進了屋。

她把鞋子脫掉,爬上了涼凳。打開衣櫃,擡頭就看見第二欄的紅色書包。小心翼翼的將它取下來,左看看又看看,愛不釋手的。櫃門都來不及關,就揹着書包出來了。

“爸爸,好看不?媽媽,好看嗎?”小安好揹着書包在堂屋連續轉了好幾個圈。

“好看好看。你別轉了,等會摔了。”王玉麗有些擔心。

“背這個書包會讀書哦。”樸勳小抿了一口酒,臉上盪漾着幸福。

九月的天氣,已然沒有夏天的盛氣。陽光溫和了許多,天空格外的高遠,懸着的的浮雲氣若游絲,隱隱的還有些微風拂面而來。這樣的天氣實在很適合出行呢。剛好今天是九月一號,開學的日子。街上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小安好牽着爸爸的手,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歡快的不得了。樸勳的臉上也一直笑意盎然。

小孩子眼尖的很,遠遠地看到一老一小,就拉着樸勳歡呼:爸爸,那是婧雅和她奶奶誒。樸勳愣了下,順着小手的方向望去,的確是的。婧雅。安好在後面大叫。小孩子的聲音很清脆悅耳,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但是,又有什麼關係呢。小孩子纔沒有成人們那麼多的計較與在乎,她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這女孩是我的好朋友,我看到了就一定會和她打招呼。這樣清晰和純粹。可能因爲街上人比較多,距離又不是太近。前面的人並沒有聽到。樸勳說,算了吧。等會在學校自然會看到。我不,再喊一聲好不?樸安好,年紀小小的就已經十分固執了。樸勳沒有做聲,算是默認了。張婧雅——。這次樸安好鬆開了爸爸的手,做個小喇叭狀 ,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在後面喊。皇天不負苦心人。前面的兩位終於紛紛轉臉回望。後來乾脆在那裡沒走了。樸安好有點得意,對樸勳做了個鬼臉。那神情彷彿在說,你看,應了吧。樸勳無奈的笑笑,牽着女兒大步向前走去。

趕上了。兩個大人寒暄了幾句。以後就一起上下學了呢。

張婧雅穿着一條白色的公主裙,抱個很大很漂亮的洋娃娃。“婧雅,你的娃娃真好看。”安好圓圓的小眼睛裡佈滿光芒,目不轉睛的盯着婧雅手裡的洋娃娃。“你回去叫你媽媽給你買個,我們四個人以後一起上學一起玩。”婧雅拉着安好的手欣喜的說。安好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什麼話也沒有說,臉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五歲的小女孩應該是沒有悲傷的吧。可是,在很多年以後,張婧雅回憶起這一幕,怎麼着都覺得其實那時候的安好是無比悲傷的。只是,那時候,我們都還小,太年幼,讀不懂那些複雜的神情,還不知道憂傷爲何物。

蓮花小學,是蓮花渡唯一的一所小學。村裡的小孩都在這裡上學。這不,學前班門口排滿了來報名的人,樸勳他們排在最後面。雖然排在了最後面,樸勳心裡還是無法抑制的喜悅。畢竟這孩子要上學了,以後就開始新的生活了。好不容易輪到自己了,接待的老師說了一句讓樸勳很詫異很無語的話,今年入學人數已滿。明年再來吧。樸勳自然是不甘心的,和着張婧雅奶奶一起同老師交涉。但是這位老師始終沒有改口,最後還加了句,我也沒辦法,這是上面的規定。看得出來樸勳的表情大大的失落,但是又有什麼辦法呢。於是,默默地走了。小安好自然是不明白髮生什麼狀況了,看着爸爸走了,只好也跟上去,一邊還不忘回頭看看那個老師。張婧雅奶奶還在原處和老師說着什麼。

後來,樸安好就真的等到第二年才上學。她的那個粉紅色書包也被樸勳鎖在了箱子裡,再也沒有拿出來過。

唯獨,張婧雅入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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