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餘梔趕到時,碰巧踩着點趕到禮堂,她在門口遇見了正準備下車的菘藍。
“你來的可真早啊!”菘藍陰陽怪氣的笑說,“怎麼白晟沒有跟你一起?”
“他啊?管他幹嘛!我還不想看到他呢。”
口是心非。菘藍一眼就看穿了餘梔。天氣很溫暖,菘藍從一大早就被媽媽喊醒,然後洗漱化妝,然後換上美得發光的婚紗。只不過望着窗外的藍天,菘藍才發現原來結婚是件這麼麻煩的事情。
自己的一輩子難道就要跟南藤捆綁在一起了嗎?
餘梔常說羨慕從頭到尾能認真談一場戀愛的情侶。每次看着她美好的笑容,菘藍總是勉強的搖着頭,她的無可奈何誰懂?她的有苦難言跟誰傾訴?不過也好,在餘梔眼裡自己是幸福的,那麼就讓她一直這麼認爲下去吧,無論對她還是對自己,都沒有什麼壞處。
說起幸福,菘藍從沒有認爲自己真正的得到幸福過。她承認,南藤的出現爲自己帶來很多的快樂,可菘藍也確實沒有一刻感到幸福過。一路走來,跌跌撞撞,幾乎快忘了幸福的定義是什麼。
也許,他們早在菘藍十八歲成人禮的那天就死掉了。
南藤跟菘藍是青梅竹馬,就住在對門,如果想要見面,只需要打開一扇門的距離。菘藍從沒想過她有一天會嫁給南藤這件事情。她永遠不會嫁給一個窮小子的,更不會愛上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理想中的愛情應該是有玫瑰香檳。有豪車,有城堡。像公主一樣的房間,房間裡站着個像王子般高挑修長的背影。只要想要的,菘藍都會得到。她理所應當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公主就應該跟王子在一起,這是從小媽媽對自己說的話。、
然後菘藍就天真的幻想自己就是公主,其實童年的時候,她總是喜歡居高臨下的跟南藤說話,她絲毫看不起南藤。可能那個時候太小了,南藤完全沒有意識到菘藍語氣裡的不屑,反而把菘藍的話聽成了關心。
他真傻。菘藍在心裡嘲笑他。就說說話。菘藍都喜歡高傲的揚起下巴。高高在上的看着南藤。可他比自己要高很多,於是這個姿勢在南藤的眼裡就會有種倔強的可愛。
他根本不懂。長大後菘藍是這樣想的,南藤就是個傻子。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他感覺發生變化的呢?
與往常一樣,菘藍放學依舊走着同一條路回家。南藤也依舊跟在自己身後一段距離。不停的玩弄着手裡的溜溜球。菘藍眼角的餘光懶散的從南藤身上收回。一轉頭就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一股劣質的香水味刺鼻而來。
眼前幾個看起來像小撇子一樣的男生,菘藍連看都懶得看他們。比起對南藤施捨的目光,這幾個小混混連讓自己正眼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菘藍繞過他們,手臂被一個更大力的手掌握住。她眼神厭惡的甩開,然而對方卻沒有絲毫放手的態度。
接着,菘藍就看到南藤擋在自己的面前,他嘴角自信的上揚,菘藍倒從沒覺得南藤這麼帥氣過。視線還停留在南藤身上,下一秒他就跟幾個小混混滾到地上廝打起來。然而,對方人多,南藤很快就吃了虧,臉上掛了不少綵帶。
“你有病嗎?誰讓你管我的事情了!你是不是傻啊!”菘藍低聲說道。
周圍的聲音突然就消失了,只剩下如血的黃昏,跟頭頂飛過的燕子,翅膀撲扇的聲音。
南藤沒有說話,他只是從地上爬起來,笑着對菘藍撓了撓腦袋。嘴角還掛着血,不僅是臉上,胳膊也有很多的擦傷,不停的有血珠從皮膚裡滲透出來。
“對不起。”
菘藍背過身去飛快的擦掉眼角落下的淚珠,她不能看到南藤的那張臉,還有他嘴角上揚的笑容,這一切都讓自己覺得難過。明明不是他的錯,說什麼對不起!
大概就是從這裡開始,菘藍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把南藤當做是自己的朋友吧。可儘管如此,她對南藤的態度跟從前也沒什麼兩樣。大概是這傢伙有受虐傾向吧。菘藍這麼想着。
而讓南藤更高興的是菘藍對自己發脾氣的次數更多了!班上好多人都羨慕自己,還有人八卦是不是跟菘藍是一對,南藤只是一笑而過,但也沒有否認。心裡還是有點小開心,畢竟菘藍可是當你全校最好看的女生,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校花,女神般的存在。
這麼好看的女生即使是對自己發脾氣,南藤也會是笑不攏嘴的跟在身後點頭哈腰。
其實菘藍一直沒說的是,她也不知道爲什麼一到南藤面前就會發脾氣,就是從內而外的想罵罵他。大概是那一天出門前菘藍又被媽媽罵了,於是走到學校她就會罵南藤,卻又不告訴他爲什麼罵他。
這點讓南藤很疑惑。
稍微長大一點,菘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公主。只不過是她物質的媽媽想要她嫁個有錢人罷了。爲了這個,他們不惜讓自己跟一個快跟爸爸年紀差不多的人相親。菘藍第一次對他們感到失望,對人生感到無奈。
在金錢面前,難道人的自尊就不值一提嗎?就能眼睛不眨的隨意踐踏嗎?
她不想成爲金錢的奴隸,也不願爲了所謂的上流生活捆綁自己的人生,出賣自己的身體。
從那以後,菘藍懂得了抗拒,掙扎。即使這些是無力的。
她又被扇了個巴掌。菘藍摔門而出,撞見了正要出門的南藤。她看了一眼他,毫不猶豫的下樓,彷彿知道南藤一定會追上來。
身後傳來倉促的腳步聲。菘藍笑的很勉強,他還是跟上來了。可自己現在的這一切,這狼狽的模樣,與家裡撕破臉,都是拜他所賜,他跟上來幹嘛?找死嗎?
南藤從身後用力的摟着自己的腰,菘藍一怔,更意外的是她沒有掙扎。南藤的下巴支撐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垂下頭,髮絲散落在自己的脖子上。呼出的熱氣不停的拍打菘藍的臉。
至少在他眼裡。自己可以像個公主。即使他終究不是王子。但他可以成爲自己的騎士。菘藍卸下了防備,她無一處遮掩的把自己暴露在南藤面前,卻從未想過有一天要交給他。
想到自己曾經說的話,菘藍望着化妝鏡中的自己笑了。現實把過去的自己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年幼時。南藤曾問過自己。“如果你三十歲沒有結婚的話。那麼要不要試着跟我過完一輩子?我喜歡跟你在一起,我會給你穿上世界上最美的婚紗。”
菘藍聽了他的話後笑的很大聲,眼裡全是諷刺的味道。“你沒錢沒房沒勢,我憑什麼要嫁給你?我怎麼可能會跟你這樣的人在一起?我要的生活你給不起。”
這句話菘藍一直記得,還記得南藤聽完之後只是傻乎乎的笑,好像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看不起他。
父母爲了不讓自己跟南藤聯繫,菘藍迫不得已跟他們離開這座城市。於是,有很長一段時間,南藤從自己的生活裡消失的很徹底。她不知道南藤有沒有想她,看不到自己會不會瘋了一樣的找遍全世界,南藤的性格一定會這麼做的。
可是都過了一年四季了,他爲什麼還沒有找到自己。
菘藍從不習慣,漸漸的適應。其實沒有誰她都能夠活得很好,只是她不想那麼做而已。菘藍怕自己過得太幸福太快樂,就會很快忘了南藤,忘了那座城市留給自己的回憶。
後來,她找到了南藤,他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女生,菘藍打聽到她的名字叫餘梔。那的確是個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女孩子,南藤跟她站在一起,般配的讓菘藍覺得自己的出現就像是電視劇裡的壞女人。
可後來,南藤說,他想念對着自己無理取鬧發脾氣的菘藍。他想她回來,可他找不到她。
今天,她就要嫁給他了。
“發什麼呆呢!全世界最美最美最美的新娘!”餘梔已經換好伴娘服並且化好了裝,她兩手打在菘藍的肩上,望着鏡中的她,不由自主的感嘆道,“天吶,真的太美了,他們都說女人穿上婚紗的時候會是一輩子最美的時刻。”
“你也會有的。”菘藍把手搭在餘梔的手上,無名指上的鑽戒折射出刺眼的光線,惹到餘梔一陣羨慕嫉妒恨。
“這麼大克鑽戒,拉仇恨啊簡直,都晃到我眼睛了。”餘梔誇張的別過頭。
菘藍眼神裡一閃而過的驚訝,她紮下無名指上的戒指,對着餘梔微微一笑。之後餘梔說的話菘藍沒有怎麼在意聽,只是手心裡握着的鑽戒,一點一點刺痛着菘藍的心臟。
“明明是結婚的日子,可爲什麼我覺得你不太高興呢?”白芷坐在後面觀察了菘藍好久,她的臉上總有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表情,一點也不看不到新娘臉上的喜悅。
儘管她很美,美得很孤獨。
“瞎說什麼!”餘梔也感覺到菘藍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可能是捨不得離開父母把,“對了,你爸媽有從北瀆過來嗎?我還沒有跟叔叔阿姨打過招呼呢,讓我見見唄。”
“啊…”菘藍擡起頭,支支吾吾,“他們啊…他們工作太忙,沒有時間過來,不過我已經通知他們了。”
“通知!這麼大的事情怎麼只能說通知呢!你難道不想看到他們到現場來祝福你嗎?放心的把你從自己手裡交給南藤的手裡,這麼神聖的儀式,一輩子只有一次啊。”餘梔驚訝道,試探着問,“你不會瞞着他們把婚結了把?”
鏡中的白芷無奈的瞥了一眼餘梔,“你以爲每個人都像你啊。”
“不會的,他們不會祝福我的,不過都無所謂啦,有沒有都一樣,反正這麼多年也已經習慣了,我是把請帖送過去了,但沒有抱很大的期望會覺得他們會出現在婚禮現場。”菘藍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很輕鬆,恰恰相反的在別人耳裡卻是格外勉強。
“那麼最總要的環節誰來帶着你走紅毯,然後把你得手交託給南藤?天吶,難道這都沒有想好嗎?”白芷突然問答。
“所以要麻煩下蕭航同學了啊,前幾次彩排走位的時候他也有很熱情的來幫我們,看得出,若是他自己婚禮的話一定比這還要上心,餘梔你說呢?”菘藍舒了一口氣,終於找到機會把話題從自己身上扔出去。
餘梔羞澀的別過頭,很輕鬆的上了菘藍的當,“問我幹嘛啊,我怎麼知道!別這麼看我啊,喂,說了別這麼看我啊,莫名其妙。”
“兩位伴娘出來一下,我們再確定一下一會的流程。”門被人推開,她拿着手上的一疊4A紙跟筆衝着屋裡的人說道。
“去吧。”菘藍拍了拍餘梔的手,等到關上門的那一顆,臉上的笑容終於掛不住的鬆懈下來。屋子只剩下自己跟化妝師,菘藍深吸一口氣,任由她在自己臉上撲着香香的粉底。面無表情的注視着鏡中的自己,嘴角上揚,笑的真難看。
教堂的大門打開,原本吵鬧的人羣一下子安靜下來,他們很有默契把視線對準即將走進的新人。從門外散落的陽光撲在紅色地毯上,教堂兩排的位置做無缺席,一切都顯得格外神聖。
餘梔坐在人羣中,臉上情不自禁帶着笑容。
菘藍拖着大擺尾的婚紗,左手摟着南藤的胳膊緩緩走來。她的臉上帶着乾淨素雅的笑容,淺淺的梨渦掛在嘴角。
神父面對着兩位新人,嘴角掛着微笑,“主啊,我們來到你的面前,目睹祝福這對進入神聖婚姻殿堂的男女.照主旨意,二人合爲一體,恭行婚禮終身偕老,地久天長; 從此共喜走天路,互愛,互助,互教,互信;天父賜福盈門;使夫婦均沾洪恩;聖靈感化;敬愛救主;一生一世主前頌揚。”
接着,神父把目光對準在座的羣衆,“在婚約即將締成時,若有任何阻礙他們結合的事實,請馬上提出,或永遠保持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