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碧綾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身後有人冷笑道:“你可真會做好人呢,碧綾,我小看你了”
碧綾一驚,回過頭去,見林楚紅站在身後。碧綾倒不慌亂,躬身施禮道:“大少奶奶。”
林楚紅瞧着月兒遠去的背影,微笑道:“剛纔那些錢,是從師妹那裡討來的吧?她爲什麼給你賞錢?”
碧綾答道:“回大少奶奶,這錢不是姨奶奶給的,只是我的一點積蓄而已。”
林楚紅冷笑一聲,不慌不忙地慢慢踱到碧綾面前,揚起手來。碧綾下意識地低下目光,等着林楚紅的巴掌招呼到臉頰來。但等了許久,未見她的手掌落下來,只見她探手拂了拂自己的肩膀,微笑道:“落了些浮塵。碧綾,你要明白,在陳園裡生活,要凡事守本分。這個尤爲重要。”
碧綾擡眼去看她,但見林楚紅嫣然笑容下的刀光劍影,冰雪寒霜。她心中自知林楚紅城府深沉,自己做點小動作,十有**會被她猜中,或看在眼裡。但事已至此,碧綾依然坦然道:“謝大少奶奶教誨。”
林楚紅點了點頭,碧綾才離開了。林楚紅回到自己屋內,見懷素早侯在那裡。林楚紅關好房門,問道:“讓你處理的九夜茴殘枝敗葉都處理掉了?”
懷素點頭道:“處理掉了。”
林楚紅問道:“曾伯對此是怎麼說的?他可知道九夜茴?”
懷素道:“曾伯自然不知道此事。他也正想查呢。”
林楚紅冷笑道:“那就讓他查好了。這種事查不明白。”說罷,她將一枚銀元塞到懷素手中,笑道:“這幾日你辛苦了。你且拿着這些。今後你若是做得好,到了合適時機,我會跟娘稟明,給你尋個好人家,不用再呆在這是非之地。”
懷素回道:“多謝大少奶奶。”
第二日,蘇州城的大小報紙都登載了蘇州商會會館爆炸一事。權藤浩二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卻丟了一隻胳膊,爲此惱怒不已。與此同時,權藤浩二命人將襲擊他的少女畫下來,與蘇州巡捕房聯手下了通緝令。但沒過多久,有人來報,通緝令上的少女,居然跟蘇州市長辛子游家的大小姐十分相似。權藤或得消息之後,即刻帶着部下趕到辛子游家。
日本兵將辛子游的公館團團圍住。權藤浩二進了辛子游的公館。辛子游不知所措地迎出來,看着權藤帶來的一衆人,問道:“大佐,您這是?”
權藤浩二擺了擺手,說道:“令嬡可在家?”
辛子游一愣,問道:“大佐找千雪有什麼事?”
權藤浩二冷冷地說道:“你只要把令嬡叫出來就知道了。”
辛子游見權藤浩二來者不善,便對僕人道:“去樓上把小姐叫下來。”僕人急匆匆上樓去。辛子游一指客廳的西式沙道:“大佐請坐。”
權藤浩二這才坐下來。辛子游正想吩咐人看茶,權藤浩二卻制止道:“不忙。今日,我只是來探望辛小姐的。”
辛子游端詳着權藤浩二陰鶩的神情,那條空蕩蕩的袖子,心裡不明白權藤來此的目的。他早聽說了蘇州商會會館爆炸的事,也知道權藤在全力追查兇手,但沒想到他追到自己家裡。而懷疑的對象,居然是辛千雪,自己這個不滿十八歲的女兒!辛子游越想越覺得荒謬,甚至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不多會兒,辛千雪被帶下來。權藤看着眼前消瘦的女孩子,微微一怔。這個女孩的樣貌跟那天襲擊自己的女孩一模一樣。但神情氣色卻全然不同。眼前這個臉色蒼白,雖然是酷夏,她卻穿着長長的寬大棉布便衣。長髮齊肩,眼睛因驚恐而大睜着。這樣一幅驚弓之鳥的模樣,實在跟那天殺人不眨眼的魔女大相徑庭。
權藤浩二暗忖道:“莫不是她在跟我演戲?”想罷,他開口問道:“辛小姐,你認得我吧。”
辛千雪驚恐地搖了搖頭父親。辛子游衝她點了點頭,笑了笑。辛千雪臉上的恐懼神情,漸漸淡去。
“辛小姐,撒謊做戲騙不了我。在會館那日,你企圖毒殺我;在這之前,你用同樣的毒殺了我的部下本間小姐。而經過驗屍,我們查明,你是利用貓狗等寵物,將毒藥塗在它們身上,暗殺本間小姐的,對不對?”權藤浩二眯起眼,冷冷地問道。
“大佐,這肯定是個誤會。”辛子游哭笑不得地說道:“千雪自小對貓狗等動物的毛皮過敏,根本不敢靠近它們。我們家裡,也從未養過貓狗之類的寵物。”
辛千雪忙附和地拼命點頭。
“辛小姐爲何不說話?是怕我認出你的嗓音?”權藤浩二問道。
“我,我只是害怕,”辛千雪低聲道:“我真的沒有殺過人,你認錯人了。而且,就像阿爸說的那樣,我也沒有養過小動物。”
權藤一聽她的聲音,頓時一怔。辛千雪的嗓音跟那日所見的女孩子完全不同。好像是兩個人一樣。再看她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說謊。
“既然如此,市長大人不介意我們求證一下吧。”權藤浩二冷冷說道,擡手一揮。部下們會意,紛紛奔上樓,挨個房間翻箱倒櫃。
辛子游的臉色驟然難看下來,對權藤說道:“大佐如此行爲,恐怕有失大體。您也看到,千雪她年紀太小,又體弱多病,怎麼可能是殺手。”
權藤不語,只是靜靜侯在客廳裡。辛子游嘆了口氣,看了看辛千雪。她早就嚇得嘴脣發白,全身抖個不停。辛子游走上前,將辛千雪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此時,權藤的部下紛紛下了樓,將從辛千雪房裡搜出的瓶瓶罐罐交給權藤浩二。權藤接過來一一看過,發現都是西藥,主治抑鬱和精神疾病的藥物,亦或是抗過敏的藥,並無可疑的毒藥。
“你們都查仔細了?”權藤浩二問部下道。
“大佐,我們已經仔細找過,這就是全部的藥了。”部下回道。
“抑鬱症,”權藤浩二端詳着辛千雪,問辛子游道:“令嬡患了這種疾病?”
“幾年前得過,”辛子游冷冷地說道:“這都是舊事了。大佐找完了麼?既然千雪跟兇案沒有關係,那大佐此舉便是師出無名了。”
權藤浩二走到辛千雪面前,說道:“既然辛小姐久病未愈,我倒可以給她介紹個大夫。不妨讓辛小姐住在那家醫院裡。”
辛子游冷冷說道:“不勞大佐費心。我的孩子,當由我來照顧。”
正待兩人僵持之中,門外突然傳來機車的聲響。僕人來報:“巡捕房的人和陳秘書長一起過來看市長您了。”
權藤微微挑眉,知道巡捕房的人聽到消息,趕來爲市長解圍。這般情勢下,加上自己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這姑娘殺人的證據,便緩和下臉色,微笑道:“既然市長大人有訪客,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權藤出了門,正巧撞上陳陪源。權藤冷冷地盯了他一眼,丟了個眼色過去,轉身帶着部下走了。陳陪源疑惑地走進客廳,一眼瞧見辛千雪,不禁一怔,暗忖道:“這不就是本間梨衣子死前遇到的那個女孩子麼?她怎麼出現在這裡?”
但轉瞬一想,恍然明白自己爲何當時覺得那女孩面熟。原來那女孩居然是辛市長的愛女。可這千迴百轉的關係,讓陳陪源頭疼起來。辛千雪似乎並不認得他,漠然地行過禮,自行回房間了。
待辛千雪走開,陳陪源才問道:“權藤大佐剛纔爲何突然造訪?”
辛子游哭笑不得地說道:“說是懷疑千雪跟那兇殺案有關係。千雪年紀這麼小,身體又不好,哪裡會參與什麼兇殺!”
陳陪源嘆道:“權藤說是見過兇手,跟千雪小姐相貌頗似。現在,巡捕房也開始四處搜查,並無結果。”
辛子游苦笑不語。陳陪源沉吟半晌,問道:“千雪小姐看似面色憔悴,可是長期受病魔折磨?她生得是什麼病?或許我可以找人幫她醫治。家父認識不少名醫。”
辛子游嘆道:“她生的病,恐怕大夫也束手無策。這麼多年,西醫中醫都給看過,說是隻能靠藥物維持,不能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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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小姐得的,莫非是精神方面的疾病?但我也見辛小姐去家裡找過我三弟和小妹,那時候倒是精神百倍,看上去跟常人無異。”陳陪源說道。
“那只是吃過藥,治療過的一段時間裡如此而已。”辛子游說道:“陪源,你若是認得這方面的名醫,儘早告訴我,我帶千雪去拜訪拜訪。”
陳陪源答應下來。寒暄幾句後,他見權藤不會再來爲難辛子游,便告辭出來。陳陪源走過辛公館前面巷子的轉角,看到權藤浩二獨自侯在那裡。陳陪源迎了上去。權藤問道:“你可曾問出什麼來?”
陳陪源搖頭道:“好像辛子游真的不知道那殺手的事。或者,即使殺手是他的女兒,他恐怕也不知道這個真相。”
權藤沉思半晌,說道:“辛子游的原配夫人,是什麼出身?”
陳陪源皺眉道:“這我不清楚。他的夫人早逝,蘇州城幾乎無人見過她。”
“或許,辛子游的夫人是苗族人。”權藤沉吟道:“我聽到辛千雪喚他父親的時候,跟一般人的叫法不同。她喊的是‘阿爸’。苗人的叫法,加上我見識過的那種奇怪的劇毒……若能查明辛千雪的身世背景,或許這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整?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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