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恨盯着那書信殘片看了半天,突然覺得這字跡有些面熟。凝眉思索半晌,終於想起自己曾見過這字。許久前從林楚紅房裡找到的書信的字跡跟這個一模一樣。
蘇小恨想到這裡,悚然一驚,暗忖道:“這封信是馮嫂寫的,那就是說,林楚紅當時房裡的書信都是馮嫂寫的。也就是說,馮嫂是陳陪源相好的女人?”
想到這裡,蘇小恨回憶起馮嫂那尖酸刻薄的嘴臉,失笑道:“這怎麼可能。”
但如此聯繫起來想一想,馮嫂的死,或許不會是什麼意外,而是……蘇小恨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茫然地盯着前方。
採瓊見蘇小恨這副模樣,也被嚇了一跳,問道:“姨奶奶,您怎麼了?”
“沒什麼,”蘇小恨回過神兒來,說道:“你且下去吧。”
採瓊領命出去了。蘇小恨獨自坐在屋裡,暗忖道:“莫不是馮嫂妨礙要挾林楚紅,她才燒了那店,殺人滅口?”
與此同時,馬場裡,陳青絮幫着柳世成檢查新進的馬匹。柳世成卻完全心不在焉,有時候半天對着賬本出神不語。
“老闆,您看我找給您的這銀錢對吧?”馬販子問柳世成道。
柳世成猛地回過神兒來,說道:“哦,對。”
“對什麼,”陳青絮白了他一眼,對那馬販子笑道:“老伯,您少算了我們二十文。這些拿着。”說着,她將二十文銅錢遞了過去。
馬販子忙千恩萬謝地說道:“老闆娘心真好。若是換了其他人,恐怕就不會把這些錢還給我。您不僅好看,心地也好。老闆好福氣啊,有這樣的賢內助。”
陳青絮被他誇得難爲情起來,偷眼去看柳世成,卻見他面無表情緘默不語,便有些不悅。陳青絮擡起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說道:“還不把老伯送出去。”
柳世成這才帶馬販子出了門,寒暄幾句,送他上車後折返回來。陳青絮撇嘴道:“你這人,有時候話挺多,但需要說話的時候卻又沒得說了。”
柳世成皺眉道:“你都把話說完了,讓我說什麼?”
陳青絮嘟起嘴,嚷道:“你這人怎麼不知道什麼叫隨和?”
柳世成冷哼道:“你不是就覺得我跟別人不同才嫁給我的麼?我若是笑臉迎人市儈吝嗇,你莫非就歡喜了?”
“你存心與我擡槓!”陳青絮嚷道。
“你現在爲**,已經不是小孩子。爲什麼還如此幼稚?”柳世成皺眉道:“我不想跟你多說,先走了。”
說着,柳世成向大門走去。陳青絮嚷道:“你去哪裡?”
“出去有事。”柳世成不做解釋,大步邁了出去。陳青絮在他身後氣得跺腳。小揚子見狀,忙笑道:“您別生氣。怕是將軍他最近心情鬱結,不是針對您。”
陳青絮嚷道:“爲什麼針對我?!憑什麼?他的生意我幫他照看,他想做什麼爹都支持着,還有什麼不滿意?”
小揚子尷尬地笑了笑:“其實,連我都看得出來,就因爲這個,將軍才覺得彆扭。”
陳青絮皺眉道:“這話什麼意思?”
小揚子賠笑道:“我說這話,您聽了別不高興。實話說,我們都是刀尖**血的日子過慣了,而且出身寒微的人。您家裡卻是富甲一方的大戶。而且陳老爺又出身書香門第。咱們生活習慣本就大不一樣,而且陳園繁瑣的規矩多,將軍他不適應。但爲了您,他還是答應住在陳園裡。您知道蘇州城的人背地裡怎麼說將軍的麼?”
陳青絮冷哼道:“他們怎麼說?”
“大家都說將軍是吃軟飯的,靠着女人發家,過着富足生活。”小揚子說道:“誰聽了這個,心裡都氣不過。但將軍對您隻字未提,就是不想您爲難。”
陳青絮聽罷,說不出話來。
小揚子繼續說道:“剛纔我看將軍神色不對,肯定是有了什麼煩心事。您卻不問他,直接抱怨。他能不傷心難過麼?”
陳青絮這下沒了氣勢,喃喃說道:“那我要去追他回來?”
小揚子忍住笑,一臉鄭重地說道:“您最好是現在把將軍叫回來。”
陳青絮這纔不情願地出了門。小揚子笑道:“還真去了。但願能追上。”
陳青絮出了門,沒見着柳世成的影子。她沿着大路向前走,邊走邊注意四周行人。
正走着,迎面撞上一個人。陳青絮忙道歉道:“對不起,沒事吧?”
來人笑道:“沒事。”陳青絮聽聲音耳熟,細細看去,卻見是辛千雪。
“千雪,”陳青絮莞爾一笑:“許久不見你了。你這是?”
“先別說我,你要去哪裡?”辛千雪問道。
“找柳世成去。”陳青絮撇了撇嘴。
“你爲什麼找他?”辛千雪訝然問道。陳青絮也不好明說,只是支吾道:“也沒什麼事,我們出門後走散了,見他沒回來,就出門找找。”
辛千雪失笑道:“他又不是姑娘家,總會找到路回家,也不會遇到登徒子。你擔心什麼?”陳青絮被她問得語塞,一時沒有說話。
辛千雪說道:“我倒是剛剛見到他。他去了前面的小店裡。”
陳青絮忙問道:“在哪裡?給我指一下路。”
“乾脆我帶你去,”辛千雪說道:“反正我原本是想找你的,現在你沒空跟我玩,我就陪你去找人吧。”
“謝謝你,千雪。”陳青絮感激地拉起她的手。兩人一路閒聊,不知不覺走進一道僻靜的巷子裡。陳青絮見四處都是荒廢的民宅,便皺眉道:“這什麼地方?”
辛千雪笑道:“我也不知道,不過這裡很安靜,沒有人打擾。”
陳青絮擡頭去看辛千雪,頓時被她的詭異笑容嚇了一跳,反的鬆開挽着她胳膊的手,說道:“千雪,你爲什麼帶我來這裡?”
“找柳世成啊。你看,他不就在你前面麼。”辛千雪向陳青絮背後指了指。
陳青絮下意識地回過頭,卻什麼都沒看到。下一刻,她猛地被人從背後用**毛巾堵住嘴。之後,一股強烈的藥味襲來,她便昏了過去。
辛千雪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陳青絮,撇了撇嘴,喊道:“寧清遠,你給我出來。”
此時,有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從荒廢的民宅裡走出來,冷冷地盯着地上的陳青絮,薄而緊抿的脣角露出一抹嘲諷來:“千雪小姐,你騙人的馬戲已經爐火純青了。”
“那是她蠢鈍,”辛千雪笑道:“現在有了柳世成的妻子在手上,不怕他不跟我們合作了吧?”
寧清遠冷笑道:“他當然得合作。而且,陳老爺也不會置身事外的。”
此時,馬場裡,小揚子等陳青絮和柳世成二人,怎麼也等不來,不由着了慌。
“兵荒馬亂的,這大小姐不會又惹上麻煩了吧?”小揚子暗忖道,心中不安,剛想出門去尋,卻見柳世成獨自回了馬場。
“將軍,可曾見到陳小姐?”小揚子急忙問道。
“她?沒見到。怎麼?”柳世成不解地問道。
“陳小姐說要找你去,到現在沒回來。既然沒有遇到你,那她去哪了?”小揚子說道。
“不會是自己回了陳園吧。”柳世成說道。
“不知道。您還是找找她吧。”小揚子勸道。
柳世成皺眉嘆道:“總是惹麻煩。”說着,他剛出了馬場大門,便停住腳步。馬場外,夕陽西下,柔和的光芒打在地表,空氣中有清涼的秋意。一片葉子落到柳世成腳下,有一對年輕戀人挽着手臂經過。一隻流浪狗在路邊垃圾筒裡翻找東西。
這一切都如此安詳而正常。但柳世成還是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破空而來,悄悄靠近並降落在他身邊。
當他注意到那種**感的所在之時,他赫然轉過頭,見身後路邊的一棵大樹下,出現一個男人。這個人穿着藏青的長袍,長身玉立,面色有點蒼白。他正閒閒地倚着樹幹,點燃手中的香菸,悠然地吸了一口。
柳世成冷冷地看着他。兩個人似乎對峙般站了半晌。那男人才開口淡淡地說道:“柳將軍,別來無恙?”
柳世成眯起眼,仔細地打量男人許久,心中一驚。這男人他曾見過,在他還在段琪瑞手下做將軍之時,討伐別的派系的軍閥,跟這個男人交過手。他只知道這人本是皖系的軍師,文武全才。不知爲何又投靠了張作霖。但……想到這裡,柳世成不禁一驚,脫口而出道:“你不是應該早就陣亡了麼?”
男人挑了挑眉毛,茫然道:“我死了?”
柳世成皺眉打量着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人。皖系原軍師彭作,神算勝過諸葛孔明。自己跟他交手的時候,差點兒全軍覆沒。但他的確在投靠張作霖之後不久就陣亡。張作霖爲此大爲悲慟,還曾爲他戴孝,舉行過盛大的葬禮。
“是,彭作是死了。”男人吐了一口菸圈,說道:“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寧清遠。”
“寧清遠?”柳世成皺了皺眉。
“沒錯,我是來找你的。”說着,寧清遠將手中的東西遞給柳世成。柳世成狐疑地接過來,只看了一眼,臉色驟變。
他手中躺着一隻琉璃釵,正是陳青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