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房宇說,走去拿外套,被楊磊一把拉住。
“楊大海,你搞清楚了嗎,這是別人的家!你憑什麼讓別人走?”
楊磊看到他爸對房宇頤指氣使的樣子,就一肚子火!
“如果你肯回家談,我也不會上這來。”
要不是楊磊始終不回家,楊大海會親自跑到這麼一個小混混住的地方?
“你要趕人走是吧,那行,你一人在這待着,我跟他一塊兒走。”
楊磊對他爸這種永遠居高臨下看不起人的態度,特別反感,現在這態度被用在房宇身上,楊磊就更受不了。
“楊磊,別這態度!”
房宇看不下去了。他知道父子二人矛盾很深,但他覺得楊磊用這種態度跟他父親講話,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
“有話好好說。我先出去逛逛。”
房宇拿了外套,對楊大海點了點頭,就要走。
“等等。”
楊磊叫住房宇,看着楊大海。
“你不就是要談‘陸指’的事兒嗎,可以,當着我朋友的面談。我沒什麼事兒是他不能聽的。這是他家,你尊重點人成嗎?”
楊磊說……
楊大海沒再堅持。
那天父子二人的談話,是當着房宇的面談的。楊大海來談之前,就想好了無論今天楊磊是什麼態度,他都要心平氣和地和他談。事關楊磊的未來,他這個父親可以容忍兒子對他敵對的態度,但是不能放任他在歪道上越走越遠。
楊磊幾次語氣對楊大海衝了點兒,都被坐在旁邊的房宇阻止。
楊大海直到這個時候,才用正眼看了看房宇。
他看出來了,這個年輕人對楊磊的影響,很大。楊磊竟然能因爲他一句話,就立刻住嘴。楊大海從沒見過楊磊這麼聽其他人的話。
“我再說一次我的想法,我對現在工程公司的事感興趣,也做得來,這公司正在發展,你看着,再過幾年房地產開發就是最朝陽的產業,不比你給我安排的這條路差。我對‘陸指’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也不是那塊材料,我謝你爲我忙活,但你要是真爲了我好,就請你尊重我的想法,我能爲自己將來負責!”
楊磊說。他也是第一次這麼平心靜氣跟楊大海談。
“那公司是什麼性質?公司老闆是什麼人?黑社會,幫派團夥。你想在這樣的團伙裡混一輩子,這裡面有你說的將來、前途嗎?”
楊大海嚴肅地反問。
“我也沒說要在這公司待一輩子,將來我也可能做別的,就是沒想過到部隊。”
“到部隊有什麼不好?”楊大海皺起了眉頭。“你就出身於軍人家庭!你的祖輩、父輩都正氣凜然,腰桿子一輩子都挺得直!你缺少的就是磨練,就是這股正氣,看看你現在……歪風邪氣!”
楊大海已經剋制自己說得客氣了,如果平時,他就要罵楊家幾代人都沒出過楊磊這麼一個自甘墮落的渾不吝!
“我歪風邪氣,你腰桿子挺得直?你腰桿直嗎?別說得這麼冠冕堂皇,我就不愛聽!”
楊磊忽然發火了。
“我承認,在對你母親和你的問題上,我虧欠你們母子,但是今天我們在談論你的前途,你不要帶入情緒,這是在對你的將來負責!”
楊大海也焦躁了,每次楊磊提到這個問題,楊大海都無法冷靜。
“我的將來我自己能做主!從小到大,你什麼事情聽過我自己的想法?以前你不管我,我是死是活你都不問,現在想管了,可你知道我想要什麼?只會讓別人都聽你的安排,這一套對你那些當官的手下用去,別用在我身上!”
“你的想法是不對的,所以我纔要糾正你!我這是爲了你好!”
楊大海剋制不住了,聲音也高了。
“這是爲我好嗎,這是霸道!”
“楊磊!”
房宇喊了一聲。他之前一直坐在旁邊沒有說話,只在楊磊話實在太沖的時候纔出聲,他知道這種場合,他不合適開口,但現在,眼看着兩人情緒都有問題,再談下去只會越談越僵。
“叔叔,抱歉我插句話。楊磊性子急,話衝,他沒惡意,您別生氣。他還沒轉過彎來,您給他點時間,讓他再好好考慮考慮。”
房宇說。
楊大海正在氣頭上,盯向了房宇,他對房宇的印象有所改觀,但他從根本上反感這些小混混,就是因爲楊磊整天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小房,你是楊磊的朋友,你們這些朋友應該幫助他,而不是把他帶壞。你父母呢?他們不管你嗎?”
楊大海盯着房宇,嚴肅地問。
“……”
房宇沉默了。
“楊大海,你別管太寬啊?”
楊磊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
“什麼叫把我帶壞?我他媽現在這樣因爲誰你不知道啊?!”
楊磊一急就爆了粗口,房宇連忙喝止:“行了你!”
“你甭管!”
楊磊一聽到楊大海這句話就炸了,這是揭房宇的創疤,這是往房宇心上撒鹽!
“別當天底下家長都跟你似的,別人父母哪兒都比你強!”
“我這是對你負責任!”楊大海痛心了,他的親生兒子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講話,他能不痛心?
“你整天跟他們這樣的人混在一起,”楊大海手指着房宇,怒容滿面,“能學好?能走正道?要是他們學好,他們正正經經,他手上能綁成這個樣子??”
“……”
楊磊好像沒反應過來似的,停頓了一下。
“……你說他這傷是吧。”
他的情緒好像突然平靜下來,聲調也降低了。
“知道這傷是怎麼來的嗎?”
“楊磊!”
房宇猛地打斷他。
“……因爲你兒子被人五花大綁關在幾百公里以外!你說的這個‘不學好’的人,是他差點廢了自己一條胳膊救的我!……”
楊大海震驚……
“那時候你在哪呢?我朋友都知道這事兒,你關心過嗎?……”
楊磊瞪着楊大海,漲紅着眼睛……
楊大海走了。
楊大海走了以後,房宇和楊磊在屋子裡,也沒說話。
“你對你爸不該那態度。”
半晌,房宇說。
“你知道啥?”
楊磊還沒從情緒裡出來。
“他說的也沒錯,他是爲你好。”
“你甭幫他講話了成嗎?你沒聽他把你說成什麼了。”
“你也甭說他,當爹的能看着兒子跟混子一起混啊?”
房宇能理解楊大海看他的眼光。打從房宇開始混起,這眼光他早習慣了,麻木了。
哪個正經家庭喜歡看自家孩子混黑社會?混黑社會光榮嗎?
“……誰讓他拿你說事兒?……我就聽不下去!”
楊磊狠狠地拿煙,用力地吸。
房宇這胳膊,這刀傷,這麼多天了,楊磊嘴上不說,他有一天心裡好過??
每次換藥看見房宇那慘不忍睹的傷口,楊磊那感覺,他不說,可他心裡,他都不能想,連想都不能。
除了回來的那一次,楊磊後來就沒對房宇說過什麼,兩人都沒提過這件事。有些東西,不需要放在嘴上,可這事兒,在楊磊心上,就是個刀剜的傷疤,不能碰的疤,能留一輩子!
可是楊大海卻踩着這塊疤,楊磊能受得了嗎?
房宇沒有接話,好像也在想着什麼。
屋子裡很靜,楊磊抽了會兒煙,聽不見房宇的聲音,看了他一眼。
“想什麼呢。”
房宇擡起頭,看了看他。
“那軍校,是上大學嗎。”
“恩。”
房宇猶豫了一下。
“你真不想去?”
“不想。”
楊磊斬釘截鐵。
房宇沉默了一會兒。
“要不,你考慮考慮。我覺得,不錯。”
過了一會兒,房宇說……
楊磊菸頭還在嘴裡,驚愕地看着他……
亂世,亂七八糟的音樂,楊磊一個人坐在吧檯,心煩意亂地要了杯酒。
“磊哥,出來玩兒也不叫我啊?”
川子是亂世的常客,正好碰上楊磊。
“自個兒樂去,沒空!”
楊磊趕他。
“你咋了,心情不好啊?”
川子跟楊磊快二十年的交情了,一眼看得出來。
“……”
楊磊不理他,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事。
“房宇呢?沒跟你一起?剛纔還碰見老亮了,他還在找他大哥呢。”
川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楊磊聽見房宇的名字,愁死了。
“我又不是他跟班兒,我知道他在哪兒啊?”
楊磊粗聲粗氣。
“鬧彆扭了?你倆鐵成這樣,也能彆扭?”
川子打小就有這本事,你越不想聽的話他越說,還說得特別準。
“滾!”
楊磊就給了他一個字。
楊磊也沒想到,他和房宇會在一件事上產生這麼大的分歧。
楊磊從來也沒想過,會爲了這件事,和房宇鬧到不歡而散。
“你知道那軍校在哪兒嗎,離這幾千公里。”
在房宇的屋子裡,聽了房宇那句話,楊磊對房宇說。
“上了那學校,是全軍事化管理,一年頂多回來一兩次,平時假都請不了。”
楊磊覺得房宇是不清楚軍校的情況,才這麼說。
“我知道。我那退伍兵朋友,說起過。”
“你知道?……知道還叫我去?”
“我也不是叫你去,我說了,你考慮考慮。”
“……我操,你別跟我爸一樣成不?”
楊磊希望房宇明白他的意思,可他覺得房宇壓根就沒明白,他心裡的急火又上來了。
“你能好好聽人說話嗎?”
房宇對楊磊的火爆脾氣也很來火。
“……上次那事兒回來,我就想過”
房宇也掏出一根菸,放進嘴裡。房宇的情緒也開始焦躁。
“……老這麼混着,不是個事兒!”
房宇皺着眉,一口一口地吸菸。
“你能防被人黑一次,能防兩次、三次?……早晚得出事!……我就這樣了,這輩子我都要跟九哥,報他的恩。你不一樣,混着對你沒好處……趁早走個正常的道!……去弄個文憑,將來社會,得靠文憑……”
房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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