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這一場惡仗,驚動了兩個江湖。
自打喬新在省城稱王稱霸,就從來沒有□□得這麼慘過,也從來沒人敢、也沒人能這麼動過他。喬新的人是丟大了,面子更是丟大了。
這場惡仗震動了省城。在後來的很多年中,都被當作一次典型性械鬥教科書被不斷拿來宣講。在當時,兩個城市的黑社會都知道,羅九和喬新,這架勢是要死磕了,不管是爲了錢,還是爲了面子,爲了以後能繼續在道上混下去,這是當大哥的尊嚴。
是喬新先招惹的羅九,也做好被反擊的準備,但喬新沒想到這一仗敗得太慘太丟人,幾十個兄弟重傷躺在醫院,硫炮整個差點被人廢了,還是在省城他們自己的地盤上,被別的幫派看笑話,臉丟到了太平洋,喬新暴怒。
那夜過後不久,喬新的人又來尋仇,雙方互有較量,雖然沒有大規模交鋒,但也都傷了不少兄弟。終於喬新向羅九下了戰書,擺場,甩點子。
鬥毆永遠是黑社會解決糾紛最原始的開始,也是最原始的結束。
這場甩點子是什麼規模,彼此心知肚明。十幾年前,江海和省城兩大黑社會之間曾經有一場著名的“鐵道之戰”,在這兩個城市間有一段鐵道,兩城捱得近,火車20分鐘就到,當時的兩個城市的江湖大哥因爲爭奪同段鐵路生意起了糾紛,於是雙方約人在鐵道中間旁邊甩點兒大戰,那一戰至今留下了各種傳說版本,到底那場惡戰有多少人蔘與,死傷多少,都成了傳說中的數字。但有一點是肯定的,血流成河,日月無光。
自鐵道之戰後,江海和省城之間再無爆發大規模的械鬥,直到十幾年後的羅九和喬新。
雙方都知道,這場甩點之後,也許會有一些人,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甩點兒前夜,羅九把手下的幾個核心兄弟,都叫到了家中。
“現在風聲緊,打得嚴。出了事,重判。”
羅九挨個看過了幾個年輕人的臉,才說話。意思,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你們幾個都跟了我這麼多年,出生入死,沒含糊。明天誰不能去,言語一聲。我決不看輕他。儘管言語。”
羅九自己已經鐵了心。但他要給這些心腹留條路。
沒人有反應。
“喝酒!”羅九有些激動。
“九哥,我有句話。”
房宇忽然說。
“你說!”
“楊磊就甭去了。”
“房宇!”
楊磊是跟着房宇來的,在這件事上從頭到尾楊磊是怎麼拼命的,每個人都看在眼裡,沒人拿他當外人。楊磊沒想到這節骨眼上房宇忽然冒了這麼一句話。
“你啥意思啊??”
楊磊火了。他知道房宇是啥意思,可他是混道兒的!房宇想護着他,難道他就能眼看着房宇去拼命,自己躲家裡貓着?
“沒錯,楊磊,你別去了!別讓你大哥難做!九哥謝你!”
“九哥!!”
“就這麼定了!”
從羅九那出來,楊磊就跟房宇翻臉了。
“你甭他媽廢話了,明天我去定了!”
不管房宇說什麼,楊磊就這一句話!
後來房宇也沒再說,一反常態地沉默。
在那之前,楊磊就接到了楊大天的電話。最近羅九和喬新的連環械鬥已經引起了兩地警方的注意,雖然目前還沒有出人命,但再這樣火併下去出大事是遲早的事。警方也時刻留意這些黑社會團伙的動向,知道羅九和喬新最近將火併不斷。正在嚴打的風頭上,楊大天知道楊磊也參與其中,房宇是羅九的頭號心腹,楊磊和房宇走得這麼近,楊大天那天的提醒不是沒來由的。楊大天打電話給楊磊的目的,就是再次嚴正警告他,這次不一樣,萬一出事,後果很嚴重!
“你別摻和這事兒了,哪都別去!要是再去,我就把你關起來了!”
“叔,你別嚇我。”
“我不是嚇你!嚴打,不是兒戲!”
“行了行了,叔,我有數!”
楊磊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早上,楊磊和房宇、老亮、花貓帶着各自的人,在集合的地方會合。爲防着公安,都沒帶傢伙,傢伙前夜已經集中放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去了,等人會合齊了,再一起去抄傢伙,趕到甩點兒的地方。
一批人已經先去了,這裡又聚集了幾十號人,有的開着車,有的跨在摩托上,街邊停着幾輛麪包車,麪包車窗是黑的,看不見裡面,但如果湊近了看,裡面黑魆魆的,滿滿的都是表情肅殺的男人。
這些人聚集在街邊,雖然給馬路留出了空,卻沒有車、沒有路人從他們旁邊過去,都繞道走。
人很多,卻不嘈雜,氣氛冷冽,沉重。
再猛的亡命徒,也有本能的恐懼。但義氣、盛氣、衝動壓過了這些恐懼,讓他們刺激自己投入暴力。
人聚得差不多了,摩托車的引擎轉動了轟鳴聲,汽車也發動了,所有人都看着房宇,房宇沒發話。
“大哥,時間差不多了。”
老亮提醒。
“上車。”
楊磊說,把菸頭扔在地上,轉身拉開了頭車的車門。
就在楊磊把車門拉開的時候,一輛警車出現在街角,開了過來。
所有人都停住了,僵硬地注視着那輛警車。
警車停在了對面,下來了幾個警察。
“楊磊!過來!”
喊人的是勇哥。現在的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表情嚴肅。
楊磊看到是勇哥,也很錯愕,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勇哥?你咋來了?”
楊磊這話壓着聲音問的,沒讓那羣兄弟聽見。
“上車吧,跟我們回去,局長找你有事兒。”
勇哥也低聲,快速地說。
楊磊聽了這話,看了幾個人的表情,立刻警覺起來。他一下子明白了。
“我有事兒,不回去!”
楊磊轉身就走,勇哥急了:“小磊!”
馬路這頭的兄弟們都不明所以地看着,沒人敢動,不知道這些警察的來意,更不知道他們在和楊磊說什麼。
楊大天就坐在車裡,探出了身子。
“你回來!”
楊磊知道楊大天這是來截人了,他來不及想楊大天是怎麼知道今天這事兒,又是怎麼這麼快找上門來的,楊磊頭都不回,撒腿就跑,被幾個警察一擁而上地追上抓住。這些警察又不能真像抓罪犯那樣對楊磊,半勸半拉,楊磊掙扎踢打,幾個警察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回去!”
楊大天呵斥。
“我不回去!”
楊磊直着嗓子吼,拼命掙扎着扭頭。
“房宇——!”
房宇就站在馬路對面,卻無動於衷,只是沉默地看。
“銬上!”
楊大天火了。
勇哥無奈,亮出手銬,啪地銬上了楊磊,幾個警察半扭半拖地把楊磊推進警車。
“房宇!!是不是你!!”
楊磊邊被推拉着邊回頭驚急交加地怒吼!
“是不是你——!!”
被用力推進警車拉上了車門,楊磊憤怒夾着傷心的高吼聲還從車窗裡傳出來……
“你們別鬧事!抓住了沒輕的!”
警察丟下了話,警車呼嘯而去。
打手們呆呆看着眼前這一幕。他們看出來這些警察不像是來抓楊磊的,但是他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警車消失在街角。老亮把眼光轉向房宇。
房宇轉身,拉開了車門。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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