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一位穿着白色連衣裙,長髮飄飄,甜美可愛的美少女。
這是我來韓國後,第一次見到和國內穿着類似的女孩,我的座位離門很近,本想客套的和她打個招呼,可我剛展開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收攏,就僵在了臉上。
因爲,我看到這個女孩手裡,竟然……
女孩的腳步很輕盈,邊走邊環視着四周,她那和走路恰恰相反的開門方式,驚動了辦公室的其他人,所有人的頭都扭了過來,目光轉向門外。
一時間,屋裡瞬時安靜了下來,靜的有點恐怖。
我忽然覺得背後有些發冷,辦公室的氣氛變得從未有過的詭異。
女孩在環視一週之後,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似乎猶豫了一會,但她還是慢慢的向我走了過來,不,應該說是‘飄’了過來,長長的白色連衣裙,遮住了她移動的雙腳,我感覺不到她在走動,可卻偏偏離我越來越近。
一波又一波的皮鞋和地板接觸時發出的‘嗒嗒’聲,在辦公室裡迴盪着,若是此刻不是白天,而是夜晚的話,我相信屋裡肯定會有幾個人會被嚇趴下。
老三在我身後小聲的說:“真美,像天使一樣。”
我氣的直咬牙:“閉嘴,你沒覺得現在這個辦公室的氣氛不對嗎?”
“怎麼不對?”
“……”
女孩終於在我面前停了下來,上下打量了一下我,又看了看手裡的東西,纔開口說話,她清脆的聲音把天堂又變回了人間:“您好,請問是無雙先生吧?”
我趕緊回道:“您好,是的,我是無雙。”
“這是您要的東西,我給您送來了。”說着女孩雙手往前一伸,把手裡的東西遞到了我眼前。
我急忙接過,說:“這,好像弄錯了吧?”
女孩詫異道:“弄錯了?這張相片上不是您嗎?”
我點頭說:“嗯,是我,相片上的人的確是我,可尺寸不對啊,我要的是十張一寸黑白照,可這似乎是一張十寸黑白照啊……”
女孩恍然道:“我也覺得奇怪呢,老闆讓我送相片的時候,我以爲,這裡發生不幸的事了呢,誰要一張十寸的黑白照幹嘛?看到您竟然這麼年輕,我就知道肯定搞錯了,原來是十張一寸黑白照啊……”
女孩的話我只能聽懂一部分,但她的意思我已完全明白了。
整個辦公室的人忽然全都鬨笑了起來,我的臉登時就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立馬鑽進去。
這算咋回事?到底是我沒說清楚還是那巫婆一樣的大嬸沒聽明白?可此時讓我回憶當時說的話,卻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天使女孩連連向我道歉,說肯定是老闆弄錯了,回去立馬給我換成一寸的。
看着女孩離去的背影,老三忽然對我說:“呀,我的相片呢?怎麼沒給我呢?”
我指了指女孩手裡一個方方的紙袋,說:“你的遺照,就在她那紙袋裡邊,想要的話,就去拿吧,以後省了再照了。”
……
時間在一天天的流逝着,在金姐的幫助下,我們丟人的事越做越少了,但卻又有新的問題出現了。
我不想單純的以好或者是壞來評價一個民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一開始,我的確對韓國人的禮節和一些生活習慣產生過敬佩之心,但後來我慢慢發覺,他們所有的一切背後,竟然都隱藏着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陋習,那就是:虛僞。
虛假,僞裝。
生活就像演戲,韓國人都是天生的演員。
在他們對你點頭哈腰,恭恭敬敬的背後,轉臉就會罵的你一無是處。這種變臉的速度,令人瞠目結舌。
遇到小事的時候,他們會湊在一起,給外人一種同舟共濟,有難同當的大義之感,但真遇到大事了,他們卻躲的連警犬都嗅不到。
介於韓國上下級等級關係的森嚴,再加上我語言水平有限,很多想講的話講不明白,所以,雖然我聽到很多有損我們國人人格的事,但卻一直沒有機會給與還擊。
直到有一天,我跟着一名次長去一家分公司檢查產品質量的時候,幾個工人挑釁的話語,徹底把我激怒了。
這家公司我第一次來,像往常一樣,在檢查完產品之後,我和老三跑到車間裡和工人閒聊起來。而帶我們來的次長則跑到辦公室裡陪人扯淡去了。
雖然太難的話說不了,但簡單的交流還是可以的,我們也是抱着虛心學習的態度過來和他們熱情的打招呼。
這個車間有五個工人,其中一個身高有一米七左右,穿灰色衣服,精幹健壯的三十歲左右的小夥主動過來向我們問好。
一番寒暄過後,他忽然問我:“你學過功夫啊?”
雖然我聽不懂他說的意思,但加上他的比劃,又提到李小龍的名字,我才弄明白他要問什麼。
“沒有,我沒有學過。”
他驚訝道:“爲什麼,爲什麼不學呢?”
我說:“要上學,沒有時間,而且學那個太累,也沒什麼用。”
他搖了搖頭,說:“沒有用?怎麼會呢?”說着他向身旁的一個穿藍色衣服的小夥嚷了幾句,我聽出來似乎是讓他去拿什麼東西。
不一會,藍衣服小夥就從車間裡,拿了幾塊四四方方的木板出來。
這是跆拳道練習踢板時,專用的木板,我曾在學校的體育用品倉庫見過。
通過剛纔的交流,我知道了那穿灰色衣服的小夥叫李正浩,是這個車間的班長,平時喜歡看武打片,尤其喜歡李小龍。而且學跆拳道十幾年了,在這個圈子裡也小有名氣。
看到他竟然在這裡想向我顯擺一下他踢板的本事,我心裡暗歎:你他x的,不裝能死嗎?拿腳踢板有啥本事啊,你有能耐用牙啃啊?
這又讓我想起了來韓國這些天以來,每到一個新工廠,在做介紹的時候,不論遇到的是社長還是部長,甚至是類似眼前這個叫李正浩的小班長,旁邊都會有人拍馬屁說,這是誰誰誰,是幹什麼幹什麼的,在韓國,在他乾的這個領域裡,他是做的最出色的一個,是這個領域的權威,首席,頂級等等之類的話。
我就鬧不明白了,吹牛b的我見多了,可沒見過像他們這麼能吹的,是這個國家人才太少呀,還是我運氣太好了,怎麼所有的優秀人才都讓我給碰上了呢?要不爲啥遇到一個就是權威,見到一個就是首席呢?
還是你們當我是鄉下來的好忽悠啊?
我正想着呢,那藍衣服小夥就開口了,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然後還連伸大拇指,我能聽懂是隻有‘跆拳道,漢城,水源,最優秀,最有名’幾個詞,其他的倒不是我真的聽不懂,而是一看到他那猴了吧唧的樣子,我就反胃,哪還有心思聽他說啥。
再說了,我雖然不懂跆拳道,可小馨卻學過,上次來的時候,我也順便向她瞭解了一些關於這方面的知識,就拿這木板來說,也分好幾種,厚的兩釐米,薄的一釐米,而且有的還是空心的,區別可大了去了。
小馨和我說,只要你學一會,知道出腿的角度了,再有踢斷骨頭不怕疼的革命犧牲精神,誰都能踢碎。
可眼前這藍衣小夥拿的木板絕沒有我大學體育用品倉庫裡的厚,那是兩釐米的,這個最多一釐米半。
李正浩接過兩塊木板,用力敲了敲,發出了幾聲清脆的撞擊聲,接着對我說:“跆拳道起源於我們韓國,是我們的國粹,學習跆拳道可以強身健體,可以保家衛國,可以建設四個現代化,可以實現共產主義……”
當然了,韓國是資本主義國家,是不講現代化和共產主義的,可他太興奮了,說的語速又快,用的詞語大部分我也聽不懂,我只好邊聽他說邊和老三探討他到底說的是什麼,最後,我倆一致決定,重在領會精神,大體也就是‘信跆拳,得永生,信跆拳,有飯吃,信跆拳,有妞泡’的意思吧。
接下來,就是他的踢板表演,在一陣陣的叫好聲中,那幾塊可憐的木板就成了某人裝b的犧牲品了。
我和老三也附和着,跟着叫了幾聲好,違心的把大拇指伸了又伸,連呼‘厲害,厲害’,這下可把李正浩樂壞了,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
“無雙,你覺得韓國的跆拳道和中國的少林功夫相比,哪個更厲害?”李正浩這突來的一問,頓時令現場安靜了下來。
來韓之前,國內流行的一段視頻,又在我腦海裡浮現出來。
那是中國少林寺的一名僧人和韓國的一位跆拳道高手的比賽視頻,最終以少林僧人的慘敗而收場,視頻並沒有顯示錄製在何處,也沒標明是什麼類型的比賽,但從參賽人的動作身法力度來看,就算是外行人都能看出這場地比賽絕對是高手之間的較量。
這段視頻的熱度在各大搜索網站都排在首位,中國人能看到,韓國人自然也能看到。
我想了想,說:“不知道,這個真不知道,學功夫是用來強身健體的,不是用來打架的。”我本想說不是用來好勇鬥狠的,可‘好勇鬥狠’不知該怎麼說,只好用打架來代替了。
李正浩皺着鼻子,連連搖頭,說:“你說的也對,不過,我還是覺得跆拳道厲害,要是有機會,我很想去中國的少林寺看看,找那裡的高僧切磋一下。”
他的狂妄引起了我和老三的反感,本想爭論兩句,但一想到網上流行的那段視頻,又打消了這個年頭,最後我倆用漢語禮貌的‘問候’了一下他的家人,就轉身離開了。
可沒想到的是,一週後,我們竟然又見面了,這次倒不是在公司車間,而是在社長先生的七十壽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