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待會兒看我眼色行事,若是有什麼危險,咱們立刻走人!”
唐安心中忐忑,不知道藍鴻烈是什麼態度。若是嫌棄唐安身份地位,再像藍青竹那般折辱自己一番,自己要不要還口呢?
王大仙笑道:“這藍府又不是什麼險地,而且尚書大人在朝廷爲高重,暗處自有高手保護,何來危險一說?公子只管放心進去,小老兒先走一步了!”
唐安心中着急,這老傢伙根本不懂老子在顧慮什麼。道:“大仙,其實我的意思是怕…喂,大仙你別走啊!喂!”
話還沒說完,王大仙一個起伏便不見了蹤影。只餘下襬着挽留姿勢的唐安孤零零站在那裡氣的直跺腳:這不解風情的老混蛋,活該你打一輩子光棍!
“吱喲!”
朱漆大門緩緩打開,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笑道:“來人可是唐安唐公子?”
既然都被人發現了,唐安自不能再躲,尷尬的笑笑道:“正是。”
“久仰唐公子大名,我家老爺一直唸叨着公子你呢。”那老人笑這讓開道路,道:“公子請隨我來。”
唐安拘謹的跟隨在老管家後面,第一次踏進了這曾經出現在自己夢裡的地方,不禁好奇地四下看看,卻發現這宅子跟程府根本沒得比。
院子裡鋪了一條寬闊的青磚大道,兩旁種了一些樹木,看上去簡單大方,和程府中動輒假山碧湖相比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過院子裡四處開滿了紅豔豔的四季海棠,爲這有些單調的院落增添了一抹亮色。
順着那不長的青磚石路一直走,沒過多久便來到了中堂。老管家頓住步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只能送到這裡了。
唐安點點頭剛要進去,卻聽見屋子裡藍青竹熟悉的聲音傳來:“爹,你怎麼能這麼做?你有考慮過姐姐和我麼?那傢伙不過一個書童而已,當初穿的跟乞丐一樣,這樣的人物怎配我們藍家折節下交!”
“混帳!”
屋子裡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喝道,顯然就是那尚書大人藍鴻烈了。“難道你的夫子沒有教過你什麼叫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麼?你也不想想,若是當年沒有他爹,你爹我早就餓死街頭了,根本不可能會有你和你姐姐!如今倒好,你們不念舊感恩也就罷了,竟還對恩人之後如此侮辱,你是要氣死我麼!”
“爹!兒子不想惹您老生氣,若只是我倒也罷了,姐姐那般天縱之才的人物,他一個小書童怎能配得上?”藍青竹急道,“他爹當年不過給了你幾個銅板而已,咱們大不了給他些銀錢就是了,就算可憐他…”
“啪!”話音未落,一聲清脆的響聲傳來,讓那老管家臉色一變,偷偷看了唐安一眼,又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爹,你爲了那麼個傢伙居然打我!”
“我打你是便宜你了!我藍鴻烈磊落一生,怎麼就生出你這麼個敗家兒子來!我告訴你,我的命是唐安他爹救的,就算他要我的命,那也是理所應當!”藍鴻烈大聲道,“今天的話我希望是最後一次聽到,若是再讓我知道你做對不起唐安的事,我藍鴻烈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二人聲音都提了起來,唐安在外面聽得一清二楚。原以爲這老傢伙如今身居高位,對於當年的事情早就忘了,想不到他居然這麼念舊,對他這個無才無名的小人物還這般看重,果然是個君子。
至於藍青竹,唐安就只剩下同情了。他雖然當初侮辱過自己,不過自己接二連三的讓他吃癟,兩人算是扯平了。而且藍青竹雖然蠻橫刻薄了些,但本性不壞,所以唐安對他也談不上恨。
此時聽藍鴻烈一巴掌打的實落,唐安臉上都覺得一陣火辣辣的,見屋子裡靜了下來,這才舉步走了進去。
藍青竹此時垂首而立,左邊臉頰高高腫起,一臉的不服氣,卻再也不敢言語。
旁邊的紅木椅子上坐着一個老者,穿着一身錦紅色緞袍,黑髮中摻雜着銀絲,臉上皺紋頗深,顯然平日裡便是勞心勞力的主兒。老人有些氣氛難填,胸口不住起伏,臉上還帶着一絲潮紅,深邃的眼睛瞪着自己的兒子,似是在等着兒子的迴應。
此時見有人進屋,藍鴻烈和藍青竹齊齊將眼神投過來。
唐安禮貌的笑了笑,拱手道:“久聞藍大人賢明,今日得見,唐安實在是三生有幸。”
藍鴻烈眼睛一亮,帶着濃濃的驚喜,起身大步走了過來,笑道:“你是唐賢侄?”
唐安道:“稟大人,小人正是唐安。”
藍鴻烈一揮手說道:“什麼大人不大人的,你爹對我有救命之恩,你只管叫我一聲叔叔便可。”
想不到堂堂尚書大人,性子竟然這般隨和。唐安有些受寵若驚,道:“藍叔叔好。”
“好,好!”藍鴻烈把住他的胳膊,渾身不自然的輕輕顫抖起來,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嘆道:“像,你和你爹長的真像!哎,想不到一別二十年幾年,唐大哥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你爹他還好麼?”
搜索了一下腦海中唐振黴老父親的佝僂模樣,唐安不禁腹誹你這老傢伙什麼眼神,老子比他帥多了好不好。
“我爹他已經仙遊了。”
藍鴻烈渾身一顫,眼神裡閃過一絲悲傷,道:“我俗務纏身,這麼多年來再也未去看一看我那大哥,想不到造化弄人,如今竟是陰陽兩隔…大哥對我有救命之恩,我卻終此一生都不能回報與他…哎!”
看着老傢伙如此重情義,唐安也頗爲感動,安慰他道:“藍叔叔,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情,還請叔叔不要難過了。”
藍鴻烈欣賞的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裡竟然泛起淚光,道:“想不到我活了半輩子,卻沒有你看的透。唐大哥有子如此,我實在是替他高興。”
唐安騷騷一笑,故作謙虛道:“叔叔過獎了。”
藍鴻烈道:“據說賢侄你前些日子多遇坎坷,不知現在在哪裡高就?”
唐安道:“侄兒如今是程府大少爺的伴讀書童,算起來,和藍公子還是同窗呢。”
藍青竹眼帶不屑,卻不敢造次,只能把頭撇到一邊去裝作沒聽到。藍鴻烈卻皺了皺眉,道:“你父親對我有恩,我豈能看你做個下人?不如這樣吧,你和青竹一同去書院讀書,今後發展的好,再進我戶部謀個一官半職,這樣如何?”
尋常人若想要入仕難比登天,可是對於身爲尚書的藍鴻烈來說,安插一個親信卻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
這樣的條件,算得上很優厚了。不過隨着時間推移,唐安的心境也在發生變化。
當初他想要攀高枝是因爲連飯都吃不上,可如今老爺少爺都拿他當朋友,他已經有了實現價值的舞臺。反觀朝廷這邊,雖然機遇無限,可是一入朝堂深四海,其中的兇險更是不可以道理計。
最爲難堪的,還是要藉助“倒插門”老岳父的力量。想想藍青竹當日的聲聲侮辱,唐安自問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
“叔叔的好意唐安心領了,只是若想出人頭地,唐安還是想依靠自己的拼搏,而非靠旁人的提攜。”
藍鴻烈眼中閃過一絲讚賞,道:“你能有此風骨,我替你爹感到欣慰。不錯,男兒志在四方,想你叔叔我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趁着年輕多打拼是一件好事,不過以後若是遇到什麼麻煩,你只管來找我就是。”
“如此,多謝叔叔了。”唐安道。
“能遇到你,上天也算待我不薄。”藍鴻烈笑道,“當年我和你爹一同趕考,我當時家裡窮的叮噹響,一連幾天顆米未進,若非你爹給了我幾個銅板讓我能吃上熱饅頭,怕是我早就餓死街頭了。我感激唐大哥的大恩大德,立誓說若有子當結爲兄弟,有女當結爲夫妻。”
咦,想不到這老傢伙還記得。唐安心中暗暗打鼓,不知道他說這番話是什麼用意,到底是想讓藍青竹和自己拜靶子,還是要讓藍海棠嫁給自己?
“小兒頑劣,不成大器,想來你們之間也有些誤會。這樣的不孝子,若是讓他與你結爲兄弟,我這當爹的都覺得面上無光。”
藍鴻烈瞪了藍青竹一眼說道,又轉頭和顏悅色的看向唐安,道:“不過幸好老夫還有一女名曰海棠,在這京城倒是有幾分才名,性子溫婉,模樣也還說的過去。若是賢侄不介意,便娶了我這女兒吧!”
“爹!”藍青竹大呼道,眼神裡掩飾不住的焦急,似是想讓父親收回成命。
也不怪他這般模樣,藍海棠乃是“京城雙碧”之一,無論是才學和美貌都少有人能與之並比肩,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京城才俊更是數不勝數。要是她委身下嫁給這麼一個一窮二白的小書童,他這個做弟弟的也會覺得顏面無光。
藍鴻烈瞪他一眼,道:“我做事還用你教麼?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賢侄,你意下如何?”
唐安已經怔住了,想不到這老傢伙居然這麼重信,非但沒有因爲他身份低微而看不起他,反而還要把寶貝女兒嫁給他。
從他遭遇車禍開始,穿越到一個倒黴鬼身上不說,還身無分文飢寒交迫,好像所有倒黴事都找上了他。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坎坷的命運,可忽然之間天上掉下這麼大一塊餡餅,讓他覺得格外不真實,竟有種如墜雲端的夢幻感。
娶藍海棠?這怎麼好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