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蠢材終於會意,魏見凌心中鬆了口氣,卻故意板起臉來,“啪”的一聲又重重給了下人一記耳光,怒聲道:“果然是你這奴才乾的好事!我魏家爲人光明磊落,怎會教出你這等奴才!”
“公子,小人該死啊!”那人臉頰高高腫起,卻還是抱着魏見凌大腿一個勁求饒。
魏見凌繼續做戲道:“說!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可知道,你這般做法會將我陷入何等不義的境地!你讓我有何面目去見程叔叔!”
那人苦着臉道:“小人…小人便是看不慣雲頂樓這些人的這般做法,想要替老爺和公子分憂,卻選錯了路子,求少爺原諒我啊!”
魏見凌一腳蹬在那人胸口,似是還不解氣,道:“你這叫爲我分憂?你簡直是陷我於險地!你這混蛋,我恨不得一刀殺了你!”
所有人都想不到事情會發生這般戲劇性的變化,原本是上門要說法的人,卻是作繭自縛讓自己丟了個大臉,實在是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再看唐安的時候,衆人眼裡再也沒了起先的藐視,而是都帶着崇敬。
事情會衍變成目前的局面,全憑這小書童力挽狂瀾。如此天衣無縫的計劃,險些就要讓雲頂樓又輸錢又輸人,誰知這小書童心思縝密,竟把這看似複雜的陷阱一層層剝繭抽絲,讓真相大白於天下。這等心思和智慧,衆人就算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
龐淳佑滿臉都是欣賞,暗道這少年雖然年紀輕輕,但無論心思氣度手段都是上上之選。這樣的人才委身程府做一個小書童,實在是太屈才了。
“唐小友,老夫算是服了你了!”
唐安冷笑着看着二人狗咬狗,對魏見凌充滿了鄙視。淡淡道:“不過幾個跳樑小醜,唐某隻是使了些小手段,讓龐老見笑了。”
這還叫小手段?你倒是讓我們這些人的臉往哪擱。龐淳佑眼前一黑,險些被唐安這句話氣的暈倒。
那叫大牛的少年跪倒在地,對着唐安“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哭道:“多謝大掌櫃救命之恩!要是沒有大掌櫃,大牛真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唐安趕忙將他扶了起來,道:“無需如此,你只要記住三尺之上有神明,多行不義必自斃,做人只要問心無愧,便是一條好兒郎!”
大牛眼含熱淚,用力點了點頭。工人們相互看看,不知誰帶頭鼓起了掌,繼而掌聲連成一片,紛紛都送給了人羣中間的小書童。
看着工人們樸實的面龐,唐安臉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心裡滿是欣慰。暗想自己一個小書童,卻又陪讀又破案,程老頭一個月給老子五十兩銀子,會不會還少了一點?
雲頂樓門前,魏見凌還在對着那可憐的下人拳打腳踢,好半天才似解氣。那下人已經氣息奄奄,如爛泥般癱倒在地,嘴裡還兀自喃喃唸叨着“饒命”。
“有你這種奴才,真是我魏家的恥辱!我的臉今天都被你給丟盡了!”
魏見凌打的累了,這才重重哼了一聲。看向唐安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表面卻堆起歉疚的笑意,道:“今日之事,是我管教無方,所以才搞出這麼一出鬧劇,見凌實在問心有愧。”
一招“壯士斷腕”,找了個替死鬼一推二五六,唐安倒也沒轍。
“魏公子,你簡簡單單一句問心有愧,卻連累我們這麼多兄弟大冷的天陪你在這耗着,是不是不太合適啊?”唐安眼睛連看都不看他,陰陽怪氣地說道。
魏見凌心頭一緊,不知道這混蛋又在耍什麼花招。但形勢不利於自己,只能咬牙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魏公子,你也是生意人,你耽誤我們趕工,這工期怎麼算?工人的工錢怎麼算?我們大牛這麼樸實的孩子,你卻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不知道今後還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這賬又該怎麼算?我們龐老這麼大年紀了,本身又有老寒腿風溼病,爲了你的事兒勞費神力,這又該怎麼算?我專程跑過來,耽誤了服侍少爺小姐,回去少不了要被責罰一番,說不定還要扣我的工錢,這筆賬…又該怎麼算呢?”
魏見凌臉都綠了,這個王八蛋,分明是想訛人!
“這事既然是下人做的,我自會讓他給程家一個交代。你若咄咄逼人,最好再掂量掂量!”
“幹嘛,威脅我啊,哎呀我好怕啊!”唐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做出一副怕怕的模樣。隨即又站直身子,道:“魏公子,我一直以爲你是個聰明人,想不到卻如此看不清形勢。你若是沒有誠意,那乾脆連道歉也免了。大牛!你立刻帶兄弟們連夜去把京城所有說書的都給我找來,我倒是要給這些說書先生門提供點素材,就叫‘玉龍軒卑鄙無恥含血噴人,雲頂樓慷慨赴義以德報怨’!”
對於商業來說,沒有比聲譽更重要。此時正值兩個大型店鋪宣傳造勢的黃金期,如果玉龍軒的醜聞鬧到街知巷聞,那老百姓必定會心存芥蒂,到時候客源都涌向雲頂樓,勢必會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魏見凌心中一番權衡,對唐安的痛恨之情又增加了幾分。忍着怒氣道:“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做的不對,見凌管教無方,讓各位見笑了。爲了彌補給各位造成的傷害,見凌願意承擔此次雲頂樓的全部損失。”
一聽這傢伙要賠錢,唐安立刻眉開眼笑,道:“談錢最傷感情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魏公子何必這麼客氣呢。”
魏見凌心都快要氣炸了,誰跟你自己人,本公子恨不得殺了你!
“不過魏公子既然這麼有誠意,我若是不要你的賠償,那便是不給你面子!像魏公子這樣既有身份長的又帥的公子哥,最受不了的就是旁人不給面子了。”唐安掰了掰指頭,道:“魏公子,看在咱們都是好朋友的份上,你要給千萬別多給——就給個三百兩好了。”
“三…三百兩?”
魏見凌剛剛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聞言手一哆嗦,險些把銀票掉在地上。這般獅子大開口,你怎麼不去搶?
“怎麼,魏公子家財萬貫,難道還給不起麼?”唐安道,“若非看在你認錯態度端正的份上,我還打算要五百兩呢!”
魏見凌沉着臉道:“唐安,你不要太過分!”
“看來魏公子是一定要跟咱們兄弟過不去了。”唐安嘴角冷笑一扯,大吼道:“兄弟們!先去報官來個人贓並獲!然後統統給我去找人!明天太陽一出來,我要讓滿京城都知道玉龍軒是什麼德行!”
“好!”
衆人心中大是痛快,長久以來壓抑的情緒都因爲唐安的強勢而一掃而光。衆人臉上帶笑,只覺得跟着這位“大掌櫃”幹活兒實在是無比痛快。
“慢着!”
魏見凌氣的渾身微微發抖,可是他心中清楚,今晚的事情如果敗露,就絕不僅僅是三百兩銀子的事了。雖然心中恨極了唐安,卻還是掏出銀票,冷冷道:“這裡是三百兩,你給我點清楚!”
衆人見魏見凌真的掏出錢來,登時喜上眉梢。那可是三百兩啊!自己拼命多少年才能賺到這麼多錢呢?只要分個零頭,也足夠自己老家的妻兒過上一年好日子了。
唐安立刻收起那副潑皮嘴臉,笑嘻嘻的接過銀票,道:“讓魏公子破費了,這怎麼好意思呢!”
魏見凌冷哼一聲,骨節都有些發白,道:“你錢也收下了,那今晚之事…”
“魏公子放心,你當我們雲頂樓的人和你們一樣卑鄙麼?”唐安蘸着唾沫細細數着銀票,根本都不看魏見凌,見銀票數量無誤,對工人們道:“兄弟們,還不謝謝魏公子!“
工人們哈哈大笑,齊聲道:“謝謝魏公子!“
魏見凌險些吐血,趕忙轉過身去,生怕再看那混蛋一眼會忍不住動手殺了他。強自忍耐着翻涌的氣血,臉色陰沉的可怕,大手一揮,道:“我們走!”
玉龍軒的人個個灰頭土臉,好不容易硬氣一回,想不到卻被人識破了奸謀,讓他們一個個都面上無光。反觀雲頂樓這邊,每一個人都帶着濃濃的笑意,看向唐安的眼神滿是欣賞與崇拜。
這個大掌櫃,實在太帶勁了!
見魏見凌一行人走遠,龐天佑略帶責備道:“唐安,這麼好的機會,爲什麼不徹底打壓他們一番呢?”
唐安微笑道:“龐老,若是我們做出這種事來,和玉龍軒有什麼分別?狗咬狗一嘴毛,對我們雙方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要贏他們,我們憑藉的是實力,難道你對我們雲頂購物中心沒有信心麼?”
想想雲頂樓的各種奇思妙想,再看看唐安一臉的正氣,龐淳佑算是徹底心服了,道:“小友有這等氣度,着實讓我這老傢伙汗顏啊!”
唐安笑了笑,手裡握着三百兩銀票,頓時豪氣干雲,也學魏見凌般大手一揮,道:“兄弟們,我們走!喝酒吃肉玩…”
險些說出“玩女人”,但想到龐淳佑在身邊,頓時收聲,尷尬的摸了摸自己頭上的小球,大聲笑道:“玩球球!”
“哈哈!”工人們哈哈大笑,齊聲道:“喝酒吃肉玩球球!”
“走!”
微涼的夜,一幫衣衫破爛的工人們勾肩搭背,空寂的大街上回蕩的盡是放浪形骸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