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天晴,湛藍的天空猶如上好的絲絨。
昨夜的滿城風雨,似乎並沒有打破程府的寧靜,滿院子的翠綠映襯着五彩繁花,下人們穿梭入織,開始了一天的忙碌生活。
唐安難得起了個大早,貪婪的吸了一口純淨的空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透着舒爽。
“仙子姐姐——姐姐你在嗎?”
唐安有些得意地晃着手裡的草藥,滿院子找着白衣飄飄的慕絨。
當初慕絨讓他找這三種連聽都沒聽說過的古怪藥材,唐安只覺得這輩子都沒指望了,誰能想到短短几天時間,三味藥已得其二。照這個形勢發展,找齊三味藥似乎是手到擒來的事,又能和仙子姐姐拉近關係,完成小皇帝交代的任務,人生真是充滿了光明。
“仙…咦,仙子姐姐,你爬到樹上去幹什麼?”
唐安喊了幾嗓子,忽然發現慕絨正坐在一棵高大的樹上,怔怔地看着遠方出神。
慕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輕巧地一個翻身落到地上,道:“一大清早,吵死了。”
唐安嘻嘻一笑,把盒子打開,道:“仙子姐姐,你看這是什麼?”
慕絨只看了一眼,冰雪般的俏臉泛出一絲驚訝,道:“這是…昧火草麼?”
“如假包換。”唐安把盒子往慕絨懷裡一塞,道:“不用謝我了,助人爲樂不求回報一向是我的高貴品質,不過我如果什麼都不要,那就是看不起你。上次你給我的解藥都快忘記什麼味道了,不知道姐姐你有沒有隨身攜帶?”
慕絨珍而重之地結果木盒,臉上帶着激動,喃喃道:“昧火草,真的是昧火草,太好了!”
唐安皺了皺眉頭,道:“姐姐,你有聽我說話嗎?你知不知道我尋這草藥多麼不易。唉,據說這藥乃是補氣壯陽的佳品,現在滿京城都以爲我少年不舉,我的名聲損失很大哎!”
慕絨從袖子裡拿出一個荷包,抖出兩粒紅色的藥丸,道:“把它吃掉。”
唐安笑着接過解藥,咕嘟一下吞進肚子,感覺四肢百骸無不舒坦,滿足地拍拍肚子,道:“姐姐的解藥真靈光,我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整個人精神奕奕。就是不知道…這是不是一次性地把毒都排乾淨的那種?”
慕絨道:“這是‘清心丸’,乃是強身健體的補藥,對你沒有半點壞處。”
不是解藥?這小娘們兒難道想食言?
唐安的臉立刻垮了下來,道:“仙子姐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爲了你水裡來火裡去了,你這是想過河拆橋是不是?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告訴你,墨玉書院院長李墨玉是我的鐵哥們兒,你要是說話不算數,信不信我給你編幾個風流段子發給京城每個說書先生一天說十遍!”
慕絨見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不由得心中好笑,道:“其實你根本沒中毒。”
唐安微微一愣,道:“仙子姐姐,你拿我尋開心呢?”
“我說的是真的。”慕絨道,“當日我信不過你,不得已只好嚇嚇你了。用毒這種事,我是不屑去做的。”
“那…你給我吃的…”
“就是這‘清心丸’。”慕絨道。“其實這件事情我本想交給採夕來做,但她火一般的脾氣,根本藏不住事。你雖是皇上的人,但這些天我暗地裡試探過採夕,她雖嘴上說你陰險狡猾,卑鄙無恥,但總體來說還是信得過的。不過事關重大,我不能完全信任你,聽採夕說你貪生怕死,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了。”
唐安一時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媽的,枉老子一世聰明,竟然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娘皮給耍了,這要是傳出去,老子還怎麼混!
堂堂大雪山仙子居然也騙人,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抗議!”唐安憤憤道,“仙子姐姐你如果想要表揚我,能不能不要在前面加上‘狡猾’和‘無恥’?而且對於一個每天早出晚歸辛勤付出的人,仙子姐姐你捫心自問,三個願望會不會少了一些?”
“抗議無效。”慕絨冷冷道,“難道我拋卻顏面幫你做那無聊的廣告、送你的蜂針你都忘了麼?”
“你幫我是救急,我幫你是救命,這能一樣麼?”唐安憤憤道。
“我不管。”慕絨把頭一歪,道:“反正扯平。”
話一說完,慕絨心裡一驚。自己什麼時候學會這般無賴似的討價還價了?唉,塵世染缸,果然不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來以後要離這傢伙遠一點纔好。
面對不講道理的仙子,唐安一點辦法也沒有。看來對這種油鹽不進的冰塊,竹槓是敲不成了。不過雖然被小娘皮擺了一道,但自己沒有中毒,一直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唐安妥協道:“算你狠,三個就三個!”
慕絨道:“你莫要搞錯了,我當初說的是找齊三味藥,我滿足你三個願望,如今你卻只找到了兩種而已。”
媽的,把這茬給忘了,這丫頭還真不好騙。
唐安挺胸道:“金陽參和昧火草那麼難找,還不是被我給找到了?對了,第三種藥叫什麼來着?”
“赤蛛。”慕絨道。
“赤豬?紅顏色的豬?”唐安哈哈一笑,道:“這個太簡單了,明天一早我便帶姐姐去咱們雲頂樓屠宰場,赤橙黃綠青藍紫的豬任你挑。”
“是蜘蛛的‘蛛’。”慕絨搖搖頭道,“我打探過了,赤蛛只生長在大唐和夏國交界的死亡沼澤裡,而且身含火毒,根本無法入藥,別處是沒有的。”
死亡沼澤?聽這名字就夠嚇人的。再加上此時邊關不太平,一個不小心就小命不保,誰去誰是傻子。
唐安打個哈哈,道:“仙子姐姐,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有‘蜘蛛恐懼症’,見到毛茸茸八隻腳的東西就會渾身抽搐,痛不欲生…”
“你不必和我同去。”慕容說道。
咦,你會有這麼好心?不會是試探我吧!
唐安一臉狐疑,道:“那…仙子姐姐你準備怎麼辦?”
慕絨道:“其實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我初來京城人生地不熟,一直是你在幫我。西域路途遙遠,最後一味藥就交給我了。你放心,答應你的三個願望,一個也不會少。”
唐安有些錯愕,沒想到仙子真的沒打算要他同往。按道理說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但唐安卻有點悵然若失的感覺。
“仙子姐姐,你要走了麼?”唐安說道。
“是啊,我離開大雪山的時間不短了,該見識的見識過了,也該回去了。”慕絨說着,玉手夾着三個羽毛,遞到唐安跟前,道:“如果你要找我,就拿着羽毛來大雪山找我,每一根就代表着一個願望,如果你弄丟了,那就不要來了。”
唐安珍而重之地接過羽毛,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忽然咧嘴一笑,道:“什麼時候走?我去送你。”
“就這兩日吧。採夕今天一早就出門來,看來很忙,我打算跟她打聲招呼再走。”慕絨道,“唐安,你這人其實不壞,採夕沒有看錯人。還有,其實我一直想要對你說聲…謝謝。”
說完這兩個字,仙子白衣飄飄,忽然又飛走了。這個臉嫩的小妮子,道聲謝有這麼難麼?
唐安苦笑,摸了摸胸口藏羽毛的位置,暗道但凡我要找你才能做到的事,必然十萬火急,到大雪山一來一回,黃花菜都涼了…唉,看來此生是用不到了,權當做個紀念吧。
不過…那個整天煩着自己找藥的女人要離開,爲什麼自己會有一點小小的不捨呢?真是奇怪。
唐安搖了搖頭,剛打算吃早飯,卻見來福又把那催命鬼張公公給迎了進來。
面白無鬚的老頭兒一看見唐安,頓時大喜過望,提着裙襬邊跑邊大呼起來:“哎喲我的唐大人,咱家可找着你了!趕緊隨咱家走一趟,皇上召你入宮!”
唐安一直很不喜歡張公公。因爲這老頭兒每一次找他總是風風火火,連整理髮型的時間都不給,實在是討厭。
就連那趕車的車伕似乎都沾染了老頭兒的急躁脾氣,陣陣粗獷的咆哮聲傳進車廂:“駕!他孃的,還不讓開!宮裡的馬車都不認識,耽誤大爺功夫當心砍了你!”
浮躁,太浮躁了!坐在顛簸的馬車裡,唐安心裡想着。
張公公倒了一杯酸梅汁,晃晃悠悠端到唐安眼前,諂笑道:“唐大人,喝杯酸梅汁解解暑。”想了想,又補充道:“雲頂購物中心買的。”
唐安接過來喝了一口,道:“張公公,不知道皇上找我又有什麼大事,勞駕您老這麼着急?”
“朝廷大事,奴家哪裡知道?”張公公嘆息道。
不知道你急得什麼勁!唐安一個白眼,卻聽老頭繼續道:“唐大人你有所不知,前人大內總管暴斃身亡,老奴臨危受命,誠惶誠恐。咱家腦子笨,不懂得體察聖意、溜鬚拍馬,唯有在速度上下下功夫了。皇上想吃什麼,咱家就立刻給他取來,皇上想見誰,咱家就立刻給他照來。皇上整日爲國事操勞,咱家既然幫不上忙,就只能在這些小事上替皇上分憂,也算是替咱們大唐盡一份心力了。”
張公公說的含蓄,唐安自然不知道背地後人家都管老頭叫做“小閃電”,只要是皇上開了口,哪怕屁大點小事兒,這老頭兒也會把皇宮鬧得雞飛狗跳。
只是一番“速度理論”,已經讓唐安身處大拇指,讚歎道:“有想法,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