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桃瓣在飛舞,背景是幾可亂真的一樁樁桃樹,在這樣的美景之中,老陶卻沒有心情欣賞,滿肚子都是怒意。
“你不是春花還能是誰!居然還叫我大哥,你跟我裝什麼糊塗啊你!”
老陶粗俗地說着難聽的話,而長得像春花的女人卻異常溫柔地一直安撫着他,兩人聊了一會兒天后,老陶終於平靜了些,在春花‘放輕鬆’的一連聲的安撫後,他靠在樹樁旁邊有了幾分倦意,有些想要睡覺。
這個時候,同樣換了身衣服,卻長得跟袁老闆一模一樣的‘袁老闆’上臺了,“他這是怎麼了?”
他指着臺側的老陶問春花道。
春花溫柔一笑,“他大概是難過,爲了他老婆。”
兩人拂開桃枝朝着老陶走去,昏昏欲睡的老陶看見袁老闆再度嚇了一跳,“袁老闆!你怎麼也在這裡!”
袁老闆彬彬有禮地彎了彎身,“我不叫袁老闆。”
老陶大叫,“你不叫袁老闆你是誰!跟我裝什麼糊塗啊你!”
三人再度就這個問題爭執了起來,不管老陶怎麼說,春花都說她不是春花,袁老闆也說他不是袁老闆,在聽說兩人已經成家之後,老陶再度崩潰了起來,把自己背上的包袱扔在了地上,狠狠地跺腳,“我死!我死!我死好了!”
袁老闆和春花又連忙上去勸道,“放輕鬆——放輕鬆——”
老陶漸漸平靜下來後,問兩人,“你們兩人爲什麼會在這裡。”
面對老陶的疑問,袁老闆依舊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溫和模樣,“我們的祖先帶我們來的。”
他撥開花瓣樹枝,仰首驕傲地道,“我們的祖先,有一個偉大的抱負,是他們帶領我們來到這塊美麗的園地,讓我們這些延綿不絕的子孫在這裡手牽着手,肩並着肩……他們的理想在這裡開花,他們的抱負在這裡
結果。所以,我們的左手拿着葡萄,右手捧着美酒,嘴裡含着鳳梨……”
→_→……
老陶簡直聽不下去了。
連底下的觀衆都開始笑。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感覺老陶要被春花和袁老闆這兩人給玩兒死了。
大家這會兒也不計較這兩人究竟是不是武陵那邊的袁老闆和春花了,他們只是單純爲現在荒誕的一幕感到有趣發笑,飾演老陶的演員面相比較憨厚,一懵,眉毛深深蹙起,看着就格外滑稽。
臺下甚至有觀衆在說,這個老陶以後要是沒話劇演,去當個相聲演員喜劇演員什麼的,說不定也挺好玩兒的。光是站在那裡就足夠好笑了。
當然,這種引人發笑的喜劇天賦並不是這名演員本來就具備的,而是在接到這個角色後,在對劇本一遍遍的鑽研中才摸索出來的,要讓所有人都覺得你適合這個角色,甚至天生就爲這個角色而生,這可不是一件容易辦到的事。
在三人十分滑稽地拉扯來拉扯去後,春花和袁老闆讓老陶忘記煩惱,和他們一起在桃花源輕鬆。
在音樂聲響起後,兩人架着一臉懵逼的老陶開始在舞臺上翩翩起舞,而老陶此時就跟良家婦女被人即將賣入**一般奮力掙扎,最後面無表情地變得麻木了一會兒後,索性咧嘴一笑跟着兩人一起跳起了舞。
他這一段的表情過渡得實在生動,即使這會兒臺上音樂聲很響,底下的笑聲還是一波又一波地傳入到了臺上三人的耳中,讓三人頗爲振奮地表現得更加賣力了。
而在臺側一臉冷漠地看着這一幕的《暗戀》組衆人,和臺上這彷彿瘋魔了一般的三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觀衆還沒停下的笑聲變得更加響亮了起來。
此時臺下來看盛繁演出的一幫話劇社成員已經快笑瘋了。
他們大部分都用的是盛繁給的普通票,坐在後排離舞臺很遠,雖然依舊能看得清楚表演,但演員的臉都幾乎是罩在光幕下,只能大概描繪出個五官。
一開始大家還覺得,坐這麼遠,恐怕到時候劇也看不大清,索性就當是來玩玩,給盛繁加油助威算了。
不過等幕布拉開,表演正式開始後,這一幫人就徹底地被演員們的表演給帶進了劇情裡面,也不覺得坐得遠是什麼障礙了,滿腦子都在跟着演員們走。
等到《暗戀》組的人看不下去,再度上臺擾場後,話劇社的這幫人都興奮地戳了戳身旁人的胳膊,“盛繁,盛繁出來了。”
果不其然,舞臺上,取下了假髮,脫下了白色旗袍的雲之凡正站在導演旁邊,這次她換了一條藍色的裙子,頭髮跟出場時那會兒一樣鬆鬆地搭在肩上,眉目如畫般清澈。
負責《桃花源》的袁老闆正在和《暗戀》這邊的導演爭執,“怎麼商量,怎麼解決,你們現在根本不瞭解我的處境。我跟你說我現在是內憂外患你懂不懂我的意思啊?啊,我好好一齣喜劇,被你們弄得烏煙瘴氣的!”
導演也來氣了,“好,老弟!你不說我還不好意思說。我看你的喜劇,我好痛心哪!我最崇拜陶淵明瞭!”
袁老闆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誒嘿了一聲,“好好好,沒有關係,沒有關係。你不講我也不講。我看你的悲劇我很想笑!”
導演一下子忍不住了,這是他精心準備了很久的話劇,就連演員也是找了很久才選出來的,怎麼能容忍別人這麼講,“你這是什麼話!”
袁老闆冷哼一聲,“什麼話!你自己看看,一個快要死的病人,從牀上爬起來,嘴裡哼着歌去盪鞦韆啊!這叫什麼玩意兒?還有山茶花,山茶花怎麼演?你演給我看,你演,你演!”
眼看着兩方火氣都是越吵越重,此時站在導演身邊的雲之凡如果沒有什麼動靜的話,幾乎就會下意識地爲人所忽略。
但云之凡臉上卻至始至終帶着恰到好處的擔憂,不安,和對袁老闆詆譭自己這邊話劇的隱隱憤懣和不滿,她的腦袋一會兒轉向導演,一會兒轉向袁老闆,囁嚅着嘴脣似乎想要勸解些什麼,話到了嘴邊,似乎又因爲心裡面的種種想法給嚥了回去。見兩人越湊越近似乎就要打起來了,她伸出手想要把導演往回拉,看見袁老闆的挑釁又想擋住他,不讓自家導演受傷。
至始至終,她身上的戲都很足,甚至還不動聲色地把臺上隱隱聚集在袁老闆和導演身上的對峙重心給搶走了大半,讓觀衆忍不住地把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好奇。
當然,會產生這樣的效果,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爲雲之凡自身的氣質和容貌。袁老闆的扮相絕對算不上好看,導演也是打扮成一個其貌不揚頭髮花白的老年人,雲之凡一身淡藍色裙子站在他們身邊,自然而然的就有一種增益的效果,佳人婷婷而立,讓人忍不住就想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這個盛繁,真是絕了。
羅乙心裡攪動着說不明白的情緒,又微微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