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尼泊爾方面,接待的規格,比林朔的前兩次買賣要高不少。
接送的交通工具,是三輛車頭兩側插着小國旗的奔馳車。
兩側插的小國旗還不一樣,一邊是印度國旗,另一邊是尼泊爾的。
其中尼泊爾的國旗很特別,不是四四方方,而是兩個三角疊在一塊兒,藍邊紅底白紋,上面的圖案代表月亮,下面的圖案代表太陽。
看到有兩個國家的國旗,林朔心裡就明白了,這應該不是尼泊爾政府的車,而是印度駐尼泊爾使館的。
除了三輛大奔之外,後面還跟着一輛裝備車,中巴車改裝的,用來運送行李。
林朔和曹餘生兩位魁首的木匣子,就擱在這輛中巴車上。
車隊前後,還有總計八輛警方摩托車開道,閃着警燈。
魏行山作爲此次行動名義上的安全官,坐在最前面那輛車。
林朔和Anne這兩人,一位是獵門魁首,另一位是此次接受委託的國際生物研究會代表,明面上身份最高,因此坐在中間一輛。
曹餘生和章進這一老一少,一起殿後。
而坐在林朔這輛車副駕駛位置上的,則是此次負責接待林朔一行人的官員,三十來歲,一臉大鬍子。
他的全名,林朔沒記住,老長一串,聽他自我介紹,是個印度人,是印度駐尼泊爾使館的武官,名字叫薩南。
這個男人顯然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嘴裡的英語很標準,透着一股子倫敦味兒。
林朔的英語,其實是前幾年在廣西農村裡爲了教學生,自學的。
那種地處偏僻的山村學校,師資力量嚴重不足,林朔不僅僅教語文,還兼着英語和自然科學老師。
國內的英語教材,大多是英式發音,所以林朔聽着薩南的口音,還算習慣。
只聽薩南介紹道:“這次生物事件,我國政府非常重視。你們需要什麼,無論是物資還是人力,儘管開口。”
聽着薩南的話語,林朔心裡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
這裡是尼泊爾,根據國際生研究會提供的簡報,這次生物事件的遇害者,總共有兩百二十七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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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尼泊爾籍公民兩百零七名,遇害地點在一個叫索裡的小城邊上。印度籍二十名,遇害地點在印度和尼泊爾的邊境公路上。
很顯然,尼泊爾這邊遇害人數更多。
可是這次接待自己這行人,卻是印度駐尼泊爾使館。
他於是用中文詢問身邊的Anne:“尼泊爾方面的人呢?”
Anne說道:“尼泊爾和印度兩個國家,都是印度教國家,種姓問題根深蒂固。
這次的遇害者,印度的二十名,都是婆羅門,最高種姓。
而尼泊爾的那兩百零七名,是‘不可接觸者’,所以就不怎麼受重視。”
林朔點了點頭,明白了這裡面的蹊蹺。
印度教有四大種姓,其中婆羅門最高,其次是剎帝利,之後是吠舍和首陀羅。
目前坐在兩人前面的薩南,既然能成爲政府官員,應該是個剎帝利。
而Anne口中的‘不可接觸者’,是四大種姓之外的最爲低賤的人羣。
這種血統決定階級的社會結構,對林朔而言雖然聽說過,但體會起來很陌生。
不過這些他也管不着,索性閉上眼睛,開始打瞌睡。
到了這會兒,養精蓄銳纔是最重要的。
……
車隊駛出加德滿都之後,交通擁堵情況就好多了。
開道的警車撤走了,車隊的整體速度也提了上來。
車隊首先要去的地點,就是那個叫做索裡的小城。
這座小城,就在喜馬拉雅山的南部支脈上,距離加德滿都八十多公里。
聽上去不遠,不過尼泊爾境內不是山地就是丘陵,這條路彎彎繞繞,實際行程得三百公里以上。
再加上路況一般,等到車隊抵達索裡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在小城規格最高的賓館住下,薩南告訴林朔他們,明天早上八點他會再來,接大夥兒去現場勘查。
相比起之前兩趟買賣,這趟大家住得不錯。
索裡雖然是個小城,但這裡是喜馬拉雅山區南麓,而且是某條徒步路線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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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爾本身就是一個以旅遊業爲支柱產業的國家,所以這座小城配套的旅遊設施都還可以。
這家賓館,號稱四星級,整體看起來跟國內的三星級差不多,但跟之前兩趟不是小旅館就是警察宿舍相比,那是好上不少了。
衆人草草吃了一頓晚飯後,聚在林朔的房間裡,打算先開一個小會,商量一下明天的事兒。
這樁買賣,就目前來看,參與人數比以往都少,只有五個人。
不過兵在精而不在多,這次參與行動的幾人,各自的身份擺上來,那哪怕放在獵門上萬年的歷史中,那也算是一個豪華陣容了。
獵門六魁首,出動了兩個,一個是總魁首,另一個是謀主。
兩個小輩,分別是蘇章兩家最後的傳人,實際上距離六魁首的位置,也只是差一個平輩盟禮而已。
哪怕是實力最不濟的魏行山,那也即將是獵門魁首的開山大弟子,名分不低。
這麼一套陣容,擱在以往,《九州異物載》上有名有姓的猛獸異種,一個個數過去,不過是插標賣首,就沒有對付不了的。
只可惜今時不同往日,這個名義上很強的陣容,其中的水分別人不清楚,林朔還是知道的。
先開個會議一議,小心無大錯。
而主持這個會議的,按理說是林朔,畢竟他是獵門魁首。
不過既然曹餘生在,而且這樁買賣跟曹家又大有淵源,所以林朔就不怎麼說話了,而是讓曹餘生將白首飛屍的情況具體介紹一下,免得回頭抓瞎。
上次對陣駁獸的時候,Anne和章進在缺乏情報時的表現,讓林朔記憶猶新。
當時救他們倆,可比對付駁獸和刺客吃力多了。
而這次白首飛屍的情況,就連林朔都只是一知半解,大概知道它有什麼能耐,但具體的情況,還需要曹餘生進一步說明。
“白首飛屍的具體情況,說起來慚愧,我這個曹家家主,其實知道得也不算多。”曹餘生的這句開場白,讓林朔嘴角抽了抽。
“因爲白首飛屍,是曹家主脈的不傳之秘,我這個分支的家主,是無權知道的。”曹餘生解釋道,“不過呢,十五年前曹家主脈遭難,那頭飛屍消失匿跡之後一直沒有出現,這對我們曹家來說是個事兒。
所以我這些年也是多方查探,防得就是這頭畜生忽然出現,爲禍人間。
這東西說起來,我小時候其實見過幾只。
它們像人,不是林家鳳凰那種像人,而是從外表到智慧,都像。
它擁有跟人極爲相似的外表,但本質上又不是人。
雖然是我們‘燕京曹’的豢靈,但是它的原產地,不在燕京,而是在湘西。
湘西趕屍的傳說,它就是始作俑者。
當然,後來趕屍匠因爲這個傳說,慢慢成了一門手藝,成爲我們門裡人的一支,那是另外的事了。
至少殭屍這個傳說的源頭,就是這個東西。
它們在地面上行動的時候,是跳着走的,長得又像人,所以就被人誤傳爲殭屍。
而在上古時期,它還有一個更加威風的名字。
叫做‘窮奇’。”
“等會兒。”魏行山插嘴道,“您讓我消化消化,您的意思是,殭屍和窮奇,其實是一回事兒?”
“是的,一回事兒。”曹餘生點了點頭。
“您別鬧啊!”魏行山說道,“我最近在翻,窮奇這東西我可知道,那可是上古兇獸啊!在山海經上有兩種記載,一種說法像虎,另一種說法像牛,可沒說像人啊!”
曹餘生笑了笑,說道:“那你知不知道,山海經裡說像虎的記載,出自,而像牛的記載,是?”
“啊?這我可沒在意。”魏行山搖了搖頭,“我看得是網上的通俗版。”
“年輕人,看書要看原版。”曹餘生淡淡說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原版,真正的原版,是我們獵門的。”
“哦……”魏行山點點頭,這種說法他倒是聽林朔說過,只是他現在還不是獵門中人,林朔不能把《九州異物載》給他這個外人看,於是只能去翻《山海經》。
“那窮奇這東西,到底是像虎、像牛,還是像人呢?”魏行山又問道。
“都像。”曹餘生點點頭,“橘生淮南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枳。雖然事實上橘和枳是兩種植物,但這句話的道理是對的。
哪怕同一個物種,環境不一樣,外表也會因爲適應當地環境而變得不一樣。
窮奇這種東西,也是類似的情況,長相肯定會有差異,這裡既有環境造成的羣體差異,也有基因突變造成的個體差異。
再加上古代人見識終究有限,做比喻的時候喻體不多,其實本體相差沒那麼大,但一個描述成像虎,另一個就描述成像牛,這都很正常。
而上古時期,在湘西的窮奇,像人。
當時的這種相像,估計也就是個大概,沒現在這麼像。
不過,白首飛屍在我們曹家,有將近八百年的培育史。
我們人類馴養動物,無非兩種需求,一是功能需求,要有用,二是審美需求,要好看。
於是這八百多年培育下來,我們曹家的白首飛屍,越來越強大的同時,也越來越像人。
十五年前失蹤的那頭飛屍,我聽曹家老人說,長得非常漂亮。
它雖然不能開口說話,但聽得懂人語,很聰明。”
“舅爺。”魏行山又問道,“這麼說起來,你們曹家當年應該培育了不少飛屍吧?”
“嗯。”曹餘生點了點頭,“確實不少,據說三百年前的鼎盛時期,我們老曹家有‘千屍飛天’的奇景,這才一舉成爲獵門六大家之一。
可惜,隨着野外種羣的滅絕,老曹家的飛屍因爲近親繁殖,種羣開始慢慢退化,淘汰率越來越高,成品也就越來越少了。
不過,哪怕在二十年前,我們曹家還有三十多隻飛屍,各有曹家主脈傳人掌握着。
那時候的獵門論單打獨鬥,有我大哥和章連海在,林章兩家確實比其他各家強一些。
可要是比整體戰力,曹家是毫無爭議的獵門第一。”
“那其他飛屍呢?”魏行山問道,“這次我們就對付一隻嗎?”
“這次就一隻。”曹餘生說道,“因爲其他的飛屍,都被這隻殺了。”
“啊?同類也不放過啊?”
“是啊。”曹餘生嘆息道,“這隻白首飛屍,是當年那羣飛屍中最聰明的,也是最強大的,性子溫順,長得又漂亮,很受當時老家主喜愛。
我這個曹家分支的孩子,說實話,家族地位還沒它高呢,輕易見不着它。
可誰也沒想到,它會在一夜之間,把老曹家宰了個乾乾淨淨。
這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