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東西圍上咱們了。”
林朔說完這句話之後,賀永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目前三人進入山林沒多久,還在神農架原始森林的外圍地帶。
自從獵場失控之後,通過賀家獵人慢慢摸索,在兩年間折了十幾條人命之後,也算是有了一些經驗。
原始森林的外圍地帶,是比較安全的。
所謂的外圍地帶,大多數並不是真正的原始森林。
這裡的樹木要麼是山民種植的果樹茶樹,要麼是砍伐之後的人造林。
山民在山裡討生活,不進山那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是在人造林區從事這樣的生產活動,那沒什麼問題,不會出事。
再往山林深處走,比如採藥、挖野菜或者摘菌子,那孤身一人前往,那就很危險。
可如果有賀家獵人保着,在原始森林外圍五公里左右的地帶溜達不進一步深入,那也還行。
再要深入原始森林,突破五公里外圍,那賀家獵人在場也白搭,人肯定是沒了。
此刻林朔三人穿過了村子旁邊的一片果林,剛剛進入原始森林不久,按理說這個區域不會出事。
可林朔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賀永年自然是不敢不信。
賀家獵人在本屆平輩盟禮過後,已經成爲九寸家族,但他們其實並不是什麼新貴,而是老牌的魁首家族之一。
在狩獵傳承的底蘊上,賀家比起林家其實相差不遠。
林家人鼻子靈,賀家人眼睛好。
尤其是賀家人的夜視能力,在獵門中是一絕。
所以哪怕現在已經天黑了,目前林地的光線對於賀永年來說完全足夠,雖然談不上亮如白晝,但想看清事物還是很容易的。
他前後左右看了看,並沒有看出什麼蹊蹺,於是沉聲問道:“總魁首,東西有多少?離我們有多遠?”
林朔站在原地,閉着眼仔細的辨別着鼻腔中的氣味,嘴裡說道:“八頭,都是你們賀家獵場赫赫有名的東西,其中六頭就在我們前進的方向上堵着,距離離我們從四公里到八公里不等。邊上那兩頭,正往我們側翼包抄,快繞到我們身後去了。”
“總魁首,那我們怎麼辦?”賀永年神色凝重地問道。
“往前走,靜觀其變。”
“可這等於是鑽進了它們的包圍圈啊!”賀永年說道,“要不咱先撤?”
“看目前這個情況,樂華生還的機會已經不大了。”林朔緩緩說道,“不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們既然已經進山了,就沒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否則無法向苦主交代。
我這一趟進來,在苦主心裡並不是一個獵人,可你賀永年是。
如果不出意外,你們賀家目前已經是獵門的九寸門檻家族,門前是藩王的柳。
如今就在你們地盤上,你賀永年作爲一名賀家的九寸傳承獵人,面對老百姓金口一開,那是要落地生根的。
打不過山上的猛獸異種,跑了,那是可以的,你至少盡力了。
可現在打都沒打,你就想着跑了,那你這個傳承獵人的九寸資格,我就要收走了。”
“哎呦,我的總魁首啊,我不是那意思。”賀永年連忙說道,“可您看目前這個形勢,我倆手上都沒帶傢伙,面對的又是八頭猛獸異種,我賀永年爛命一條,戰死了也就戰死了,您這身份金貴的,萬萬不能折在這裡啊!”
“藐視總魁首的能耐,罪加一等,你這獵人資格都要保不住了。”林朔淡淡說道。
“不是……”賀永年急得都結巴了,隨後他似是想通了,一點頭,“行吧,我賀永年今生有幸能跟總魁首並肩作戰,死而無憾!”
“並肩作戰?你想多了。”林朔白了他一眼,“一會兒要是有戰鬥,你只要護着齊老師就好,東西我來對付。”
“遵命。”賀永年一抱拳。
兩人正說着,齊老師嘆了口氣,幽幽說道:“馬王爺,我求您件事兒。”
林朔微微一怔:“齊老師請講。”
“我現在都已經答應嫁給你了,你目的也達到了,你們能不能別在我面前演戲了。”齊老師說道,“請不要再侮辱我的智商。”
林朔都被氣笑了,這到底是誰在侮辱誰的智商?
他翻了翻白眼:“那真是對不起了。”
“道歉倒是不用。”齊老師低眉順眼地說道,“反正我這輩子也毀你手上了。對了,你的兩位夫人是什麼來歷,也是殭屍嗎?”
林朔實在是懶得理她,邁步就往前走。
……
“馬王爺?”
幹河村裡,瘸腿郎中自報了家門,結果卻反應寥寥。
這個名頭在當地確實叫得響,甚至搞得這方圓幾百里人心惶惶,可對目前屋內的三個人來說,也僅僅是略有耳聞。
苗雪萍、魏行山、周令時是剛來此地就跟林朔兵分兩路,這三人直接住在了幹河村,本地人都沒怎麼碰過面,自然不知道這馬王爺的威風。
而在蘇家老宅裡,馬王爺的事兒無論是苗成雲還是賀永昌,都是直接跟林朔彙報的。
林朔在狩獵前的情報分享一向比較謹慎,不確定的東西他不說,免得誤導,所以這三人也不知道當地有馬王爺的存在。
聽到馬王爺這三個字,他們有略有耳聞的觀感,那還是因爲一句俗語:
馬王爺三隻眼。
這馬王爺是神仙,全民叫“水草馬明王”,也叫“靈官馬元帥”,傳說長有三隻眼,這叫“三眼靈曜”。
馬王爺的出處衆說紛紜,流傳比較廣的一個說法,是一則關於趙州橋的傳說。
在這個說法裡,馬王爺的第三隻眼,其實是魯班的左眼。
“有眼不識泰山”這句俗語,也出自這個傳說。
不過這個傳說有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一聽就知道只是傳說,民間瞎編的,不可能是真事兒。
如今說馬王爺三隻眼,一般就是自己說自己能耐大。
所以這會兒瘸腿郎中自報家門是馬王爺,魏行山和周令時就認爲,這人不是很謙虛。
不過,他不謙虛是有資格的,誰讓他能耐大,能在三十多年前救下苗雪萍呢?
而這麼算起來,這人的年紀應該不小了,肯定比苗雪萍大,只是看他的外觀,還真看不出這是個六十歲左右的人。
苗雪萍作爲老一輩的傳承獵人,知道得比魏行山周令時多,想得也比他們遠。
民間傳說,雖然不太可靠,但往往是有出處和原型的。
其實面前的這位瘸腿郎中一進來,苗雪萍就認出他是誰了。
只是她有些不確信,稍微試探了幾句。
結果就是他。
三十多年前,這人就這個樣子了。
花白的頭髮,俊朗的五官,一身白衫,一個青布褡褳。
這三十多年他身上唯一的變化,就是腿瘸了,其他一點兒都沒變。
她苗雪萍今年五十二歲了,依然是這副天姿國色的容顏,這也算是駐顏有術了。
可跟這郎中比起來,顯然不是一個檔次。
這人到底多大歲數?
他說他叫馬王爺,這民間馬王爺的傳說,原型是不是就是他?
一邊想着這些事情,苗雪萍眼神就往這人的額頭上瞟。
果然,額頭上有蹊蹺。
這人雙眉之間再往上半寸,有塊淡淡的胎記,跟膚色的色差很小,如今燈光昏暗,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這塊胎記的形狀大小跟杏仁差不多,還真跟一隻豎起來的眼睛似的。
民間訛以傳訛,那都是往大了吹。
經過無數張嘴,原型的外表特徵會被無限誇大。
所以這第三隻眼,算是有了。
苗雪萍剛纔一拜沒拜下去,心裡對面前這位馬王爺的能耐也是暗中警惕。
當年的救命之恩自然要顧及,可她苗雪萍不是剛入江湖的雛兒,知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道理。
他是恩人不假,可是用斷骨拜帖深夜來訪,這不是故人相逢的架勢。
此人意圖不明。
這一瞬間苗雪萍往這人額頭上看了一眼,腦子想了很多,這一拜拜不下去她也不再堅持,而是站起來問道:
“不知馬前輩深夜來訪,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當。”馬王爺擺了擺手,“你苗雪萍如今在獵門內部,也算是個頂尖的高手了,比如今賀家那些不成器的要強得多,所以你這次來,應該是爲了賀家獵場的事情吧?”
苗雪萍點點頭:“正是。”
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她苗雪萍作爲一個九境大圓滿的傳承獵人,來這兒直接住進了全村人失蹤的幹河村。
她來這兒的意圖,那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瞞不住。
馬王爺又看了看魏行山和周令時,問道:“這趟來,就你們三個?”
“不錯。”苗雪萍說道。
面對這位意圖不明,實力又異常強大的瘸腿郎中,苗雪萍決定把林朔這枚暗棋先藏下來。
“呵。”馬王爺笑了笑,搖了搖頭,“你沒說實話。”
“馬前輩何出此言?”苗雪萍心裡咯噔一下,可臉上卻是一臉疑惑。
“你們獵門的總魁首,如今就被我座下八大金剛圍在山裡,你敢說他跟你不是一路的?”馬王爺淡淡說道。
苗雪萍驚訝道:“總魁首也來了嗎?”
馬王爺笑着指了指苗雪萍:“小姑娘,還是跟以前一樣淘氣。”
苗雪萍臉上僵了僵,知道這事兒瞞不過了,沉聲說道:“馬前輩,您到底找我何事,還請言明。”
“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如今這位獵門總魁首,是你相好的兒子。”馬王爺沒有直接回答苗雪萍的問題,而是說道,“你們在這神農架敢兵分兩路分頭行事,這說明你們彼此之間,應該是完全信任的,想必感情不錯吧?”
“總魁首雖然不是我親生的。”苗雪萍承認道,“可我對他視若己出,他也把我當娘那麼孝順。”
“這就對了。”馬王爺點點頭,“所以我先把他小命捏在手裡,然後再跟你苗雪萍談事情,凡事應該比較好商量。”
“這道理確實沒錯。”苗雪萍鎮定地說道,“可是馬前輩,請恕晚輩愚鈍,您是怎麼把總魁首的小命捏在手裡了呢?我怎麼沒聽出來?”
“你不瞭解這神農架的深淺,這不怪你。”馬王爺微微笑道,“我座下有十二頭猛獸異種,四頭成年的獸王,我叫它們四大天王。
另外八頭準獸王,就是八大金剛。
這十二頭猛獸異種,個個都能進獵門異種排名的前三十,每一頭單拎出來,都不是人類可以抗衡的。
你們獵門的總魁首雖然年輕,可畢竟是門裡至尊級的人物,我給予了足夠的尊重,排出了八大金剛的陣容歡迎他。
此次此刻,八大金剛前後夾擊,已經把他困在山林裡了。
你苗雪萍只要答應我的要求,我馬上讓它們散了。
如若不然的話,只要我在此地一聲令下,那你們獵門的總魁首,可就英年早逝了。
小夥子據說能耐不錯,假以時日,說不定會比你還強,這真是可惜了。”
“確實是可惜。”苗雪萍微微頷首。
“所以嘛,你得答應我。”馬王爺說道。
“不知馬前輩要我答應什麼?”
“隨我走一趟,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馬王爺站起來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