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曆二月初,江南的柳葉巷春寒料峭,西北的崑崙山銀裝素裹。
北歐地界,那更是白茫茫一片。
狄蘭的孃家所在地,斯德哥爾摩,位於北歐王國的東海岸,梅拉倫湖入海處,瀕波羅的海。
林朔乘坐的專機在城市上空盤旋等候降落指令的時候,獵門總魁首往下看了看二夫人的孃家。
大雪過後,屋頂上都堆着積雪,對觀察這座城市的建築風貌多少有些影響,可整體看來,這座歷史六百多年的古城依然規模宏大、氣象萬千。
市區分佈在十四座島嶼和一個半島上,七十餘座橋樑將這些島嶼聯爲一體。
鱗次櫛比的老樓房,結構都很規整,建築風格以北歐哥特樣式爲主,其他元素也很豐富。
其中光博物館和名勝,就有一百多處,宮殿也有好幾座。
到這會兒了,林朔才能真正想起來,自己的二媳婦,那真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
之前在柳葉巷一家六口人窩在一個二層小樓裡,這種日子以前狄蘭肯定沒過過。
可之前卻看不出什麼異常,說到底還是委屈她了。
狄蘭這會兒,林朔也默默關注着她。
看得出來,有點兒興奮,同時也有些擔憂。
林朔伸過手去,把她的纖纖小手握在手裡,溫言說道:“其實仔細品品,你和大毛兩件事攙和在一塊兒,這麼大的彆扭擺在那裡,丈母孃應該是用這種隱晦的方式在提醒我。
哪怕是一國之君,有時候也不得不迫於形勢做一些妥協。
我能體會到,丈母孃這次是不得不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看,心裡其實是不希望我出事的。
所以你別太擔心,要是到了現場真有什麼事兒,她應該會想辦法把情報遞給我。”
“林朔。”狄蘭面容嚴肅地搖了搖頭,“最是無情帝王家,我母親她首先是個國王,是個政治生物,然後纔是我的母親。
她會做怎麼樣的判斷,下什麼樣的決定,因素太多我們現在無從猜測。
所以事到如今,你千萬不要有這種指望。
以目前的情況看,飛機只要一落地,我們就跟在山裡狩獵差不多了,意外時刻都會發生。”
魏行山點了點頭:“我同意狄蘭的判斷,老林,我們還是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林朔點點頭,沒有反駁這兩人。
本來嘛,他剛纔那番話就是安慰狄蘭用的,撿好聽的說。
只是狄蘭這女子,到底心智堅韌腦子清楚,沒吃這一套。
不過她吃不吃這一套沒關係,林朔話要說到。
萬一回頭真要跟丈母孃掀了桌子甚至動上手,至少能表明自己也是無奈之舉。
二十分鐘之後,飛機總算降落在斯德哥爾摩的阿蘭達國際機場。
這是個老機場了,建成已經六十多年了,目前規模已經不算太大,在整個北歐只能排到第三。
不過斯德哥爾摩的政治經濟地位擺在這裡,所以這裡依然整個北歐的重要航空樞紐,平時班次很繁忙。
爲了迎接林朔,北歐王室在這個點特地清了個場,其他飛機都在天上盤旋着不讓下來。
整個機場騰出來十五分鐘時間,做個簡短的歡迎儀式。
倒不是說林朔這身份只值十五分鐘,而是目前北歐戶外實在太冷。
這個城市是沿海城市,剛下過雪,飛機跑道又空曠,寒風帶着溼氣那是透骨冰涼。
林朔這身子骨是吃得消,北歐女王和親王夫婦倆受不了。
爲了給女婿面子把丈母孃老丈人豁出去,那不合適。
所以就連十五分鐘都不到,林朔下飛機一看這情況,草草走個儀式,趕緊就拉着老丈人上車了。
老丈人狄鴻哲,雖然見面次數不多,可婚禮那天晚上老頭兒跟林朔喝得不錯,爺倆很融洽。
再加上他這個親王也就是個榮譽稱謂,職業是學者,不攙和政務。
所以如果北歐這件事兒真會有風聲透給自己,他是個很好的途徑。
果然,這次從機場回皇宮,女王跟親王不坐同一輛車。
女王跟狄蘭一輛在後面,林朔跟狄鴻哲一輛在前面。
魏行山沒在這個車隊裡,他壓根就沒下飛機,狄蘭一會兒會另外安排他去處。
車隊由警車開道,慢慢開着。
狄鴻哲跟林朔介紹,車隊這趟的目的地並不是北歐皇宮,那是女王的辦公地而不是居住地。
女王夫婦如今的居住地,在皇后島,那兒纔是目的地。
皇后島上有個中國宮,始建於十八世紀,是當時的國王爲了慶祝王后生日建的,兼容了中國式宮殿與法國洛可可式建築的風格,這是林朔夫婦這幾天的住所。
翁婿倆就這麼有的沒的聊了幾句,狄鴻哲衝林朔打了個眼色,嘴上繼續說着不相干的事兒,手卻遞了過來,觸碰到了林朔的手。
兩隻手一觸碰,林朔只覺得老丈人這手是冰冰涼,而且因爲緊張的緣故,還微微有些顫抖。
他手裡那張小紙條,塞了兩次都沒塞進林朔手心裡。
也確實是難爲他了,一個學者,這輩子就沒幹過這種事兒,這得擔多大的心事?
最後還是林朔把小紙條拿過來了,不動聲色地放進了自己的衣兜。
紙條落進衣袋裡,林朔心裡也就有底了。
事情呢,看來是有好有壞。
好的方面,女王夫婦心裡還是向着自己的,第一時間就把這風聲給遞出來的。
這樣自己有個準備,能更好地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壞的方面,看樣子女王夫婦這會兒有點身不由己的意思。
否則透這個風聲,老丈人也犯不着用塞紙條這種方式。
這輛車作爲親王的座駕,應該已經被監聽了。
這就要求,林朔在處理這件事情的時候,就不能撒開了辦。
得顧慮到女王夫婦目前的人身安全,同時也要考慮到他們今後的處境。
……
獵門總魁首腦子裡繃着這根弦,嘴上跟老丈人談笑風生。
不知不覺,車隊也就抵達目的地了。
按照老丈人的說話,今天晚上有個迎接晚宴,不過這會兒還沒到時候。
車子先停在了中國宮,把林朔夫婦放下來休息,女王夫婦去宮殿裡準備晚宴。
狄蘭從女王車上下來很林朔匯合,林朔發現這媳婦兒眼裡有血絲,應該是在車上哭過。
母女倆也是一年沒見面了,相聚的時候情難自已,倒是人之常情。
林朔攜着妻子,在侍從的引領下步入中國宮。
這座宮殿在風格上確實中西合璧,兼有東方建築的典雅與西方建築的華麗。
狄蘭很快調整了情緒,開始主動跟林朔介紹這座宮殿的佈局。
這裡居中央的主殿高兩層,每層分爲前後殿,各有五六間房。
主殿左右各有一座側殿,以迴廊與主殿相連。
耳邊聽着媳婦介紹,林朔自己也到處打量。
他發現宮門和宮窗兩側的邊框,都有中國式圖案,尺寸也合適,看樣子是掛對聯的地兒。
步入室內,陳設基本上都是中國傳統樣式,有瓷花瓶、漆盆、象牙寶塔、泥人、宮燈、文房四寶和茶具等。
四壁牆面上掛滿了中國山水花鳥魚蟲的畫軸和毛筆字條幅,字畫水準都不錯,不乏名家手筆。
林朔另外還看到了一張算盤和一根木杆秤掛在牆上,不禁啞然失笑。
這就跟一家暴發戶似的,迫不及待地想把所有家底展露出來,生怕別人不知道。
按說老丈人是中國人,怎麼這兒還搞得這麼浮誇呢?
當然這話他也就心裡頭唸叨,不敢說出口,免得狄蘭不高興。
走着逛着,兩人不久就來到了臥室。
侍從一告退,林朔就把臥房門一關,低着頭興沖沖地拉着狄蘭往牀邊走。
一看丈夫這個架勢,狄蘭臉騰就紅了。
按說以北歐公主平時的作派,那是色膽包天,這點事兒不至於臉紅。
可這會兒環境不一樣,這不是林朔的地頭,也不是荒郊野嶺,而是她自己家裡,就多少有點禁忌感。
再加上自從大毛二毛出世以後,林朔晚上負責奶孩子,夫妻倆也確實有很長時間沒圓房了。
林朔冷不丁來這麼一下,狄蘭就覺得自己丈夫估計是憋狠了,等不及了。
狄蘭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以她的身體恢復能力,月子早就坐完了,最近晚上也就是爭不過孩子,不然早拉着林朔一塊兒睡了。
臥室裡這張牀,還挺講究。
林朔算是個兼職的木匠,這牀他認識,這叫拔步瑤牀。
這是個老物件了,紅木的料子,象牙鑲嵌的福壽紋。
周圍有圍欄,上面有頂,跟個小屋子似的。
這東西如今在國內都不多見了,北歐王室也不知道從哪兒淘換過來的。
就是畢竟不太懂行,擺在這裡有點流於形式了。
這兒這麼冷,林朔愣是沒想明白爲什麼這牀上還掛着白紗帳。
白紗帳是夏天防蚊子的,這兒哪有蚊子。
但是這會兒,這拔步牀上的白紗帳,倒是派上用場了。
夫妻倆上了牀之後,林朔先回身把白紗帳合上。
這種白紗帳密實,能阻隔目光。
林家二夫人這會兒很興奮,喘着粗氣從後面背後摟住了丈夫,手繞到前面來解他衣服釦子。
林朔趕緊把她手摁住了,輕聲說道:“別鬧。”
阻止了二夫人作妖之後,林朔先看了看拔步牀的內部空間,確認沒什麼問題,這才從自己衣兜裡把那張紙條拿出來了。
皺巴巴的一小片白紙,字跡很潦草,看來是狄鴻哲匆忙間寫出來。
上面就三個字:
“勿貪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