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圓已經意識到事態嚴重了。她原本是心存僥倖的,她和小文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完全沒交集。只要伍小薇不露面,這件事應該可以瞞過去。
可是——
她心虛地垂了瞼:“只要……不讓她們見面,應該——”
“沒有應該!”項鄴軒冷聲打斷她,“這個小文絕對不簡單。哪怕她簡單,她背後的人也不簡單的。”
湯圓驀地擡眸,愣愣地看着他:“你是說——”她實在不願意再提起那個討厭的名字。可是,即便她再反應遲鈍,見那兩人湊一塊,儼然一對金蘭姐妹花,她如何不腦補聯想?
項鄴軒不耐地掏出一支菸,鏗地點燃:“易明德和小文也見過了。”不止見過,甚至還有那三夜的情緣,一向潔身自好的明子,居然會接受王冶的饋贈,可見他的同情心氾濫到了何種程度。
項鄴軒深吸一口煙。他有種很不祥的預感,此次重逢,這個小文恐怕會給好兄弟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湯圓急得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你是說小文認識明子姐夫了?”人是易明德挑的,易明德見過小文並不奇怪。可小文認識易明德,纔是蹊蹺。
項鄴軒瞥一眼她,就抽開了目光,又深吸了一口:“伍小薇太急性子,有勇無謀。”他低眉,不善地看着她:“你居然瞞着我,由着她胡鬧,留下這麼個爛尾。我要是知道,絕對不會允許她這樣胡鬧。她沒懷上還好,要是懷上了,必定會惹上無窮無盡的麻煩。”
湯圓張了張嘴。她這才明瞭,爲何剛剛易明德的表情會如此紛雜。
要不是他們那段時間鬧彆扭,她應該是辦不到從頭到尾瞞着他的吧。“我——”她支吾,有點六神無主了,“小薇姐她說明子姐夫家的老人怕是等不及……”她弱弱地擡眸看着他。
項鄴軒的目光變得越發冷了,連眉角都像掛着冰棱。
“那現在……怎麼辦?”她弱弱地問,“要找……明子姐夫……商量一下嗎?”
提及明子,項鄴軒更加冷了臉。那個糊塗的傢伙,在剛剛錢盛楠引薦小文時,呆愣住不說,在他堅決反對時,居然還替她說好話。
“這個女孩子很不容易,好不容易得到這樣的工作機會,如果因爲我們的事而失去機會,對她太不公平了。我和小薇不在西京生活,應該是撞不到的,而且她應該不知情……”
項鄴軒一想起好友的糊塗狀,就更加來火。這個小文明明就是個綠茶婊,騙得了明子,絕對騙不了他。他決不允許這樣的綠茶毀了好兄弟的人生。“你就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事已至此,暫時瞞着伍小薇。”他冷聲,“有事,不要自作主張,隨時跟我聯繫。”
湯圓心虛地點頭:“嗯,小薇姐現在是孕婦,不能受刺激。”她不放心地追問:“那小文那兒——”
“其他事,我來解決。”項鄴軒打斷她。
其他事?是指錢盛楠吧。
湯圓不知爲何,竟然一下子恍悟了錢盛楠的動機。她把這麼個定時炸彈引入朋友圈,是想逼得他爲了易明德,主動對她示好?就像張慕之勉爲其難地爲了她,而幫伍小薇一樣?爲了接近自己愛的人,一個不惜犧牲多年的友誼,一個不惜捨棄醫生的操守?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啊?爲了得到她所謂的愛情,竟然這樣不折手段?
她呆呆地看着他:“你……打算怎麼解決?”
項鄴軒看
一眼她,深吸一口香菸,錯開她的目光,幽幽吐着菸圈。他這副疏離淡漠的表情,已經在說,“一切都與你無關”。
湯圓的心微微刺了刺。菸草刺鼻,她捂了捂鼻子,岔開了話:“你以前都不抽菸的,別抽了,這東西百害而無一利。”
項鄴軒低眉看向她:“是不是我不抽了,你就——”他嚅脣,在理智迴歸的霎那,咽回了話。
項鄴軒,你可真夠可笑的,竟然潛意識裡還是想挽回。“是不是我不抽了,你就能回到我身邊?”這句恬不知恥的話要是說出了口,哪怕是調侃口吻,他最後一點尊嚴也將蕩然無存。
湯圓的心隨着他話語的戛然而止,突地漏了幾拍。她呆呆地等着他的下半句。
他卻只是勾脣,冷冷一哼:“小文那頭,不要再聯繫了。如果方便,換個電話號碼。”他這幅一本正經的模樣,就像剛纔的上半句只是聽衆的幻聽,而他全然沒理會她的關切,而只是機械地在回答她的上一個問題,應對危機的解決方案。
湯圓有些失落,的確是自己多管閒事了。她收回目光,垂了瞼,嗯了嗯。
“以後萬一見到小文,儘量繞道走。別讓她知道你和伍小薇的關係。”項鄴軒很嚴肅。他在紅磚牆上摁滅菸蒂,轉身就往前走,“這些天,你出門儘量小心。等會,讓方送你回去,你自己別開車了。”
湯圓怔怔地擡眸,他已甩着大長腿走開老遠了。看着他用背影無視自己,她心底的失落已然發酵成毒,正一點點啃噬着她的理智,鼻眼又有點不爭氣地泛酸了。
他似乎是成心跟她過不去,在她忍不住淚意那刻,竟然毫無徵兆地扭回頭。
她做賊心虛地猛地垂瞼,生怕通紅的眼眶暴露了她的脆弱和不爭。
項鄴軒看着她,眉宇沉了沉:“叫你出入留心,不是因爲小文的事。ST桂都近期就要復牌了,復牌肯定暴跌,難免有一些投機的散戶是看了你的報道才追高買進了。”
湯圓驚到,驀地擡眸,一雙紅通通的眸子愣愣地看着他。
“每次股災,總會爆出幾樁跳樓的極端事件。”森冷的語氣,絲毫掩蓋不住他話語裡近乎杞人憂天的關切,“炒ST股本身就是一場豪賭,基本上都是慣賭的賭徒,跟風買進。大概率是不可能出現極端事件的。但難保有不理智的人,還是小心爲妙。”
“哦。”湯圓愣愣地應了一聲。
項鄴軒蹙了眉,整一副家長的架勢:“你每次都是嗯嗯啊啊地敷衍,總仗着自己有點三腳貓功夫,就掉以輕心。已經不止一次遇險了,可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湯圓更加愣住。都成前任了,還在玩家長制?她不服氣地咬了脣。
她這點小動作,憑的讓他懊惱。管她都管成習慣了,分手了,還在自取其辱,真他媽見鬼。他越發蹙眉,連一貫的風度都不要了:“不愛聽就當是我多嘴。你自己看着辦。”說罷,他轉身走得頭也不回。
湯圓慢慢吞吞地跟在他後頭。他轉過拐角不過霎那的功夫,她再跟上去時,就已經丟了他的蹤跡。
呼——她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心口像犯了肺氣腫,哪哪都是堵。他糾纏她,她煩不勝煩。他不糾纏她,她悵然若失。
湯圓,你到底想要怎樣?!她有點崩潰地朝停車場一路疾走,嘀嘀隔開老遠就開了車鎖。就在她鬆開剎車,即將踩下油門的霎那,湯方竟然從停車場入口竄了
進來,朝她猛招手。
老弟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當腦海裡冒出這個問題那刻,她忽然記起,那個男人吩咐她,叫方送她。
敢情——
她疑惑地瞪着弟弟。終於,湯方再拉開她的車門那霎,主動坦白從寬了。
“方,你腦子沒毛病吧?還是我們不是親生的姐弟啊?”要不是蘭坊人氣很高,人來人往,湯圓真心忍不住要揪着弟弟暴打一頓,“爲了幾個錢,值得你把姐姐都給賣啦?”
湯方癟嘴:“你也忒誇張了。內部調崗,我能說什麼?是項哥主動找榮總要我的,又不是我腆着臉貼上去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就說,怎麼好好的,又是員工宿舍,又是配車。”湯圓掛回P擋,拉上手剎,就衝下車來,逼得弟弟下意識地退了兩步。
湯方心虛地嘟囔:“這都是項哥主動給的,我真沒提一點要求。”
“別人給,你就要嗎?”湯圓簡直要氣炸了,“你還有沒有一點家教!你這就打電話,跟他說,你不幹了!”
湯方猛地一驚,發飆了:“你夠了哦。他是你男人不錯,那也算是我……”他頓了頓,嘴硬道:“兄弟啊,現在還是我老闆呢,憑什麼你們分手了就要我辭職啊?我這點學歷,能找份這樣的工作,我容易嗎?你就是這樣罩着你弟的啊?”
湯圓嚥了咽,竭力平復語氣:“方,咱們做人還是得腳踏實地。你也說,憑你這點學歷,是找不到這樣待遇的工作的。你心裡很明白,那幹嗎要佔便宜呢?”
湯方憋屈地皺了眉。
“你替我想想行不行?”她的語氣軟了下來。
湯方的眉徹底耷了下去。他呼了口氣,討價還價道:“宿舍和車子,我都不要了。我就拿跟着榮總時候的薪水,成嗎?”他悽悽地求道:“項哥提前跟我打招呼了,ST桂都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要復牌了,我鐵定賠得只剩個馬桶。我真的需要這份工作。”
湯圓心亂地看着他:“我要是說不成呢?”
湯方沮喪地嘟囔:“男人是你的,你要是不要,那他就不是我姐夫,不是姐夫,當然用不着照顧小舅子。你是老大,當然是你說了算,我有什麼辦法?我就一小舅子,你要我下崗就下崗,要我上崗就上崗。”
湯圓哭笑不得。她直搖頭,把鑰匙扔給了他:“你開車。這份工作辭了,回頭我幫你找找看。”
湯方不以爲然地癟了癟嘴:“你會幫我纔怪呢。”他鑽進了車子,對剛剛坐進副駕的姐姐嘆道:“項哥本來說把隔壁那套房子給我當員工宿舍,多好啊,又不用跟你們兩個娘們湊一起,又隔得近,能照顧你。你偏偏不領情。”
湯圓的心突了突。
“你這種蠢女人,一點都不懂男人心。”湯方恨鐵不成鋼道,“你弟是不長進,但還不至於爲了錢會賣了老姐。我要不是看他是誠心對你好,我纔不會答應呢?”他發動車子,看一眼姐姐,直搖頭:“你們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懂不懂男人的邏輯?項哥好端端地把我調他身邊是爲什麼,你難道真不知道?”
湯圓愣了愣。
湯方聳肩,衝掛在車前的行車記錄儀努努嘴,鄙視狀:“說句不好聽的,把我安插在身邊,就相當於主動在身邊安了個行車記錄儀,明擺着讓你二十四小時知道他的行蹤。人家在向你表忠心。”他挑眉:“明白?”
湯圓圓睜着眼,徹底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