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那麼有耐心。” 項鄴軒聳聳肩,信步離去。
湯圓眼看談判黃了,一時情急,騰開幾步,一把拽住他:“項鄴軒!你要怎樣才肯不賣了張和張啊?”
項鄴軒頓住。他低眉,瞟了一眼圈在胳膊上的手,又擡眸看着湯圓,一臉問詢。
湯圓唰地漲紅了臉。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錢亞男的指控,這讓她無地自容。可是,她之所以明知冒了大不韙,漂洋過海來相求,就是因爲她深知,張和張藥房對張家的意義。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張和張被匯城吞了。
她錯覺雙手都有些發麻。可是,她沒鬆開他的手,反倒是緊了緊:“項鄴軒……”她的聲音很有幾分急切,“能不能算是……”她難以啓齒,聲音弱了下去,“幫幫我?”
項鄴軒定定地看着她,依舊是方纔那副探究的表情。
湯圓頂不住他的注視,紅着臉,垂了眼瞼。這一路,她早設想了這第二套方案,如果就事論事談不攏,就曉之以情。可是,真到了這步,她才發現她壓根豁不出去。
明明是求人,她卻偏偏說不出口那個求字。錢亞男罵得對,她的確是虛僞。她既懊惱又泄氣,雙手便漸漸鬆了開。
可就在她快要完全鬆開的那剎,項鄴軒忽然逼近一步,居高臨下地逼視着她,驚得她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你是以什麼身份請我幫忙?”項鄴軒是一貫清冷的語氣,“張慕之的女朋友?張家的準兒媳?還是……”他勾脣,脣畔浮起一絲嘲諷的意味,“我的前女友?”
這樣咄咄逼人的項鄴軒,湯圓壓根招架不住。他吐出來的每個字,都極盡嘲諷,讓她羞愧難堪。她鬆開手,漲得緋紅的臉頰漸漸浮起一絲難堪的青白。
項鄴軒不管不顧,繼續逼視着她,像是在玩一場淘貓戲鼠的遊戲。他微揚聲線:“嗯?”
湯圓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窩囊氣。可是,的確是她咎由自取。當初,對他那麼決絕不留情面,現在,就根本不該自討沒趣地上門求助。
感情牌,不但打不通,而且還自取其辱。
她暗暗吸了口氣,繞開話題的時候,嗓子幹得像直冒煙:“我不記得是哪位商業奇才說的,這世上沒有談不成的生意。只要張和張能給你等價的利益,雙方就有可能達成一致。你既然對5%的期權不感興趣。那……”她定睛看着他,“你想要什麼條件,才能答應不賣?”
項鄴軒便笑了。這種笑,與之前的又不一樣。他是在笑她天真吧。
“這不是你們該考慮的問題嗎?”項鄴軒笑得玩味。他稍稍傾身,更加逼近她:“想想我想要什麼,然後投其所好,說不定我腦子一熱就答應了呢。”
項鄴軒此刻的表情,是毫不掩飾的輕浮。
湯圓驚愕的同時,焦心的屈辱感涌了上來。她惱了:“項鄴軒——”
“呵呵——”項鄴軒笑着打斷她,“開個玩笑。湯小姐何必這麼當真呢?”他驀地斂了笑,似乎是要撕開一切華麗的僞裝:“張張萃文授權你來跟我談,是因爲什麼,我們心知肚明。”
他的表情雲淡風輕,更加讓湯圓覺得屈辱。她再開口時,聲音都顫得有些破音了:“項鄴——”
項鄴軒打斷她:“我要一圓傳媒30%的股份。”
湯圓愣住,豈止是驚愕地看着他。
項鄴軒雙手操在褲兜裡,顯然是有備而來:“按一圓傳媒現在的股權結構,你佔70%,伍小薇20%,榮乾乾10%。即便我拿走了30%,也動搖不了你的控股地位,不會影響一圓的經營。”
“你——”湯圓好不容易開口吐出了一個字,卻又被項鄴軒給堵了回去。
“你可以不答應。一圓傳媒是你的個人資產。而你不過是張和張的臨時受託人,沒有義務自己掏腰包,替張和張買單。”項鄴軒言辭鑿鑿,精明算計模樣,“不過,對我而言,一圓傳媒30%的股權要比張和張藥房5%的期權,更有吸引力。期權這玩意兒,本來就是老闆哄着員工拼命幹活的圖騰。”
他聳肩:“是虛的。我要的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我可以試着說服張總同意現在就把那5%的股份轉給你。”湯圓不是吝惜自己手頭的一圓股份,她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項鄴軒瞄準她那點股權,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張和張藥房那麼大的體量,5%的股份不比一圓這個初創期的公司強?
項鄴軒卻搖頭:“張張萃文不會同意的。期權想要鎖定的是我三年之內,禁售張和張的股份。她怎麼可能在我沒有履行義務的時候,就把報酬給我?”
他嘖嘖,半開玩笑半認真:“湯總果然是不懂商業談判,甚至連最基本的商業常識都欠缺。我覺得,我似乎應該重新考慮剛剛的這個offer。一個毫無商業常識的BOSS,能把一圓帶多遠?”
“項鄴軒——”
他今天是壓根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比手止住她:“你聽我把話說完。這個Offer是有條件的。沒有保護和限制條款,我哪怕拿到你手裡全部的一圓股份,也無濟於事。”
湯圓再次被鎮住。這個男人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她看不懂他到底想玩什麼。
“爲了保證三年的等待,物有所值,你必須對一圓傳媒的業績做一些對賭。既然大家是朋友,三年,我只參照市場的平均資產收益率作爲利率,計算三年的利息。初步……”
他蹙眉,尋思了一瞬,笑道:“就按9000萬來估算,對應30%的一圓傳媒股份,也就是說湯總必須在一年內把一圓發展成一家估值3億的公司。”
湯圓早被這串數字驚呆了,而項鄴軒還在繼續。
“可以有兩種對賭模式,要麼對賭收入和利潤,按一級市場投資傳媒行業的平均市盈率計算,我吃點虧,就按15倍算吧,也不計較現值的問題了,明年,一圓傳媒必須做到2000萬的淨利潤。”
怎麼可能?湯圓完全出離震驚了:“項鄴軒,你幹嗎不去搶?一圓怎麼可能年賺2000萬?!”
項鄴軒點頭喃喃:“對於一家初創期公司而言,的確是mission impossible。不過
,沒關係,還有第二種對賭模式,湯總只要承諾明年引進下一輪融資時,保證融資對價的公司估值不低於3億就行了。”
湯圓完全被他繞懵了。她好歹也是財記出身。一家初創期公司,估值上億還有可能,要不低於3億,簡直是強人所難。
她張了張脣,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如果剛剛在他提出這個匪夷所思的offer時,她曾有過一絲幻念,以爲這個男人是爲了接近她,纔對她那點可憐巴巴的股份下手,那現在,她徹底覺得她是在自作多情。
這個男人算得太精了。每一步,都幾乎是掐着談判對手的七寸。她覺得被壓迫得透不過起來。
“如果……我達不到對賭的業績……會有什麼懲罰?”她問。
項鄴軒看着她,依舊是慢條斯理:“股權對賭,顯然不現實。我已經有了一圓傳媒30%的股份,假設湯總沒達到業績對賭目標,哪怕只是補償我5%的股份,你也將喪失控股股東的地位。而對我來說……”
他搖頭:“那5%的股份也是燙手山芋。我只是個財務投資人,沒興趣做第一大股東,我的目的,就是倒手買賣,賺差價,成爲控股股東,禁售期會延長,還有各種限制……”
湯圓聽着項鄴軒列舉股權對賭的一系列弊端,她只覺得腦門一陣一陣的發熱。
不是股權對賭,就是現金對賭。
“那項總是想讓我對賭多少……現金呢?”湯圓無意識地攥緊了雙拳,定定地看着他。
項鄴軒又笑了:“這取決於一圓到底離對賭的目標,還差多遠。拉一張Excel表格,隨便算一算,就一目瞭然了。”
湯圓的腦子很亂。他的這個offer,跟把一圓傳媒的股份質押給小貸公司借錢,並無本質差別。不過是他對她手頭那30%股份的估值,要高於小貸公司,也不需要她的家人連帶擔保。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有多仁慈。一年後,如果達不到對賭要求,她就將面臨此刻張和張的困境,任人宰割。
以她的資產狀況,明年要是達不到對賭條件,她怎麼可能拿得出錢來補償他?
到底是硬着頭皮扛下來,應付掉眼前這關,還是——
湯圓的心亂極了。
項鄴軒一直看着她。任她表情如何紛雜,他都無動於衷:“湯總考慮清楚之後,再答覆我。”
“你明明知道我明年是不可能拿得出現金,來履行對賭條款的。”湯圓無奈地看着他,“我並沒有這個經濟實力,哪怕是簽了這樣的條款,我要是拿不出錢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項鄴軒點頭:“說的有些道理。不過,Bill是圈內有名的FA,湯總既然跟他有合作關係,想必,到時,他能幫你想到辦法融資。”
湯圓徹底愣住。那雙漂亮的眼睛透亮透亮,滿目震驚。他竟然知道她找過Bill借高利貸嗎?
項鄴軒低笑着點頭:“湯總對男友一往情深,相濡以沫的這份情意,非常令人欣賞,所以我才提出這個折中方案。不急,你可以明天再答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