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爺子脣角抽了抽,“這話,皇上自己可以說,別人不能說的!被他聽見了,是要砍頭的!”
顏十七下巴一揚,“我後有帝師護着,前有小白擋着,我怕誰?”
“去去去!”高老爺子像趕蒼蠅似的揮手,“趕緊走!不然,你母親又要來抓人了。”
顏十七笑着福了福身子,“那外祖父也早點兒睡吧!明天怕是還有硬仗要打呢!”
高老爺子故意嚴肅了臉,“不該你操心的,別瞎操心!小心長出白頭髮來。”
顏十七往外走,卻還是忍不住的回頭道:“纔不會!我的頭髮隨外祖母,就是到老了也不會變白。”
高老爺子無奈的嘆氣,“這丫頭不去當御史可惜了!”
顏十七已經出了門口,聽到這句感嘆,就又探頭回來,“外祖父也別操心啊!相信明天的事,皇上那邊會有安排的。”
當御史嗎?
官不大,但要是能在朝堂上把皇上都氣的倒仰的話,感覺上倒也不賴。
周懌緊緊抓住顏十七的手,顏十七很想逗逗他,來句“男女授受不親”什麼的,但感到他小身體的顫抖,就有些於心不忍了。
“小白,你冷嗎?”
周懌搖搖頭,“做一輩子的小白其實也挺好的!”
顏十七用空着的一隻手敲他的頭,“沒出息!”
小白松了她的手,捂着頭叫喊,“一晚上打了兩次了,會打傻了的!”
顏十七道:“你要是不傻,想當一輩子女人?”
“我纔沒------”有沒有出口,意識到顏十七是抓住他的語病了。
小白現在的身份可是丫鬟啊!
當一輩子小白,豈不是當一輩子女人?
“想明白了?”顏十七憋着笑,“就你這性子,只適合做小爺!話說,你怎麼給自己起了個小白的名字啊?我起初還以爲你姓白呢!結果,名和姓都不靠。”
周懌嘆氣,“這不是爲了掩人耳目嗎?小白是我養過的一隻小兔子,雪白的毛,很安靜。中元節那天落水前,它是躺在我懷裡的。落水後,它死了,我活着。”
顏十七主動牽起她的小手往前走,“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周懌道:“我總覺得它是替我去死的!”
顏十七道:“那你就更該爲了它好好活着了!”
孩子對於小動物,總是有着特別的親近情懷,是大人所不能理解的。
周懌道:“我回去後,還能經常過來嗎?”
顏十七心裡微疼,這小子果然是個通透的,自己雖然什麼都沒說,但他卻早已經想到了。
“你要是帶禮物來,我當然是歡迎的!若是空着手,那還是不要來了,免得------”
“又浪費你的糧食,對不對?”周懌搶白道。
顏十七道:“嗯!不錯!已經學會跟我肚子裡的蟲交流了。”
周懌道:“那倒沒有!只是聽的耳朵起繭了!你還有什麼要囑咐的沒有?”
顏十七想了想,“皇家無親情,這句話,沒有錯!你的小命是我撿回來的,給我照看好了啊!別的,暫時想不起來了。”
周懌吸了吸鼻子,“還好!沒囑咐我把吃了你的糧食還回來!”
“這個可以有!別忘了啊!”
雪打在臉上,冷冷的,帶着些微的刺疼。
分別總是令人莫名的傷感,她其實沒有想象中那麼大咧。
周懌呆在她身邊,也是帶給了她很多的。
人是有感情的動物,正如周懌對小白兔的不捨,她也是心裡酸澀的。何況,周懌畢竟是人,更是有別於對動物的感情。
高氏真的找了來,一直將顏十七接到了屋裡。
顏十七也不隱瞞,將皇上來的情況如實說了。
高氏如釋重負,“是不是明天就能把人接走?”
顏十七道:“孃親害怕夜長夢多啊?”
高氏面露凝重,道:“那可是皇孫啊!在咱家要是出點兒什麼事,誰能擔當的起啊?”
顏十七笑,“孃親放心吧!既然皇上都來過了,這皇孫的安全,乃至高府的安全,他都會考慮到的。”
高氏面色還是沒有緩和多少,反覆囑咐了顏十七早睡,才一步三回頭的離去。
沙暖進來伺候顏十七睡覺。
顏十七小手道:“你把那匣子紫珠給我拿出來。”
沙暖詫異,“這都要睡了,姑娘要那紫珠做什麼?”
顏十七道:“一時半會兒睡不着,數着玩玩!”
沙暖道:“姑娘睡不着,要不奴婢陪你說說話吧!”
顏十七道:“你去睡你的,別管我!我一個人靜靜。”
沙暖取了匣子來,放到榻上,遲疑着不肯離去。
顏十七不耐煩的擺擺手,“我數累了,自然就會睡覺了。”
沙暖道:“今晚泥融守夜,姑娘有什麼事,別忘了喊她。”
顏十七敷衍的嗯了一聲。
待到沙暖離去,顏十七便將一匣子珠子嘩啦啦全倒在了榻上。
珠子大小均勻,在暈黃的燈光下,散發着盈潤的光澤。
沂州居然出產這樣的好東西,趙翀那傢伙還真能藏啊!
若是皇后知道了,本該屬於她的壽禮,跑到她這兒來了,該是怎樣的雷霆震怒呢?
顏十七想想,就覺得心裡暗爽。
正因如此,她才覺得關在皇宮那個大盒子裡的人是可憐人。
自認爲是萬人敬仰,真實的情況卻是,還不知道怎麼被底下人唬弄呢!
所以,以後對於御賜的東西,她可得睜大眼睛看仔細了。
皇上那裡的東西,未必就是好東西呢!
顏十七一粒一粒的撿回匣子裡,想到了沂州,便又想到了一路上的種種。
曾經離着她那麼近的某個人,如今已經高高在上的難以接觸了嗎?
顏十七恨恨的想着,手裡的珠子沒有捏住,而是彈了出去。
顏十七的視線便隨着那枚珠子的彈跳延伸,然後就看到了一雙黑色的靴子。
視線上移。
靴子的主人卻彎腰下來,撿起了那枚珠子,擡頭,迎上顏十七的視線,粲然一笑。
然後啪的一聲,燈滅了。
“你幹什麼?”顏十七抗議着,摸着黑想要下榻。
腳還未沾地,就落入了一個清冷的懷抱。
“你屬貓的啊?走路都不帶聲音的!”顏十七在一驚之後出聲抱怨。
某人還是不說話,手臂更加的用力。
顏十七忙不迭的推他,“你身上很冷的!”
話音剛落,自己就得到了自由,然後耳中便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顏十七狐疑的問。
“脫衣服啊!”某人回答的理所當然。
顏十七就被氣笑了,“你想睡覺,是不是走錯了房間?”
趙翀嘆氣,“阿七,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黑燈瞎火的,看什麼?”提到這個茬,顏十七就滿肚子的氣。
他剛纔可是在衝着她笑啊!
沒等着她去欣賞什麼是笑靨如花,燈就被他手賤的彈滅了,想想就慪的不行。
趙翀道:“不滅燈,若是讓人發現你的窗子上有個男人的影子怎麼辦?”
顏十七撇嘴,“那你扮成女人,不就得了。”
趙翀就被噎住。
他發現了,跟這丫頭打嘴仗,他是永遠不會贏的。
乾脆挨着她,直接坐到了榻上。
顏十七往旁邊挪了挪,“你別離我太近啊!否則,我會不客氣的。”
趙翀啞然失笑,“怎麼個不客氣法?”
跟上次那般踹他嗎?
顏十七雙手握拳道:“我真的會動手的啊!”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呀!你有沒有坐了我的珠子啊?”
邊喊着邊伸手去摸,然後就摸到了一直大手。
如同被針扎般的想要縮回,卻被人反手握住,動彈不得。
“你想怎麼動手啊?”聲音裡難掩戲謔。
這麼柔若無骨的小手,縱使握起拳頭打在身上,跟雨滴打在臉上的感覺差不多吧!
顏十七咬着森森的小白牙,“你真想試試?”
趙翀在她的小手上微微用力捏了捏。
顏十七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身子一躍,便衝着趙翀那團黑影撲了過去。
趙翀抱住她,在她給的衝力作用下,順勢倒在了榻上。
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低低的笑道:“這一招叫投懷送抱嗎?”
顏十七掙脫出雙手,一起摸向他的臉。
不是摸一把。
而是摸來摸去,流連忘返。
趙翀就被她摸的心裡癢癢,“是真的臉皮,沒帶面具。”
顏十七苦惱的道:“怎麼摸不着呢?”
趙翀身子一僵,“你在摸什麼?你想從我臉上找到什麼?”
“酒窩啊!”顏十七手下不停的道,“我就是想摸摸你的酒窩長什麼樣?”
趙翀極其無奈的輕嘆一聲,抓住她的兩隻不安分的小手,分出食指。
然後拿着她的手,用她那圓潤的手指去觸碰自己的臉頰,“感覺到了嗎?”
“哪有?哪有?根本就摸不到嘛!”顏十七氣惱的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摸不到就摸不到吧!不過是腮上少了點兒肉,沒什麼好玩的!”
“切!”顏十七掙扎着想從他身上起來,身體卻如同被箍住了般動彈不得。“你放開了!有這樣子做盟友的嗎?”
“阿七!讓我抱一會兒!”聲音喑啞,還帶着那麼點兒蠱惑。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顏十七就覺得身上莫名的燥熱。
“不好吧!這樣子是不對的!盟友是該並肩作戰的,不該這樣子的!”顏十七咬脣。
趙翀的手就撫上了她的腮頰,“我已經跟家裡人說了,讓他們來帝師府提親。”
“啊?”顏十七目瞪口呆,以至於連臉上那種麻麻癢癢的感覺都忍了下來。
“阿七,你還是到我身邊來吧!你在哪裡我都不放心!”
刻意壓低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如同落在迴音壁上,不停的迴響。
顏十七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在砰砰砰的,不受控制的亂蹦,大有從嗓子眼裡蹦出來的架勢。
“開什麼玩笑!”顏十七拍掉他的手,從他身上滾下去。
卻正好滾到了珠子上,硌的哎呦哎呦的慘叫。
趙翀做起,“我說的是認真的!”
顏十七抓起一把珠子就砸了過去,預期中的慘叫聲沒有傳出。“你不疼嗎?”顏十七沒好氣的問。
趙翀低笑,“發暗器的人,當然也會接暗器。”
“沒勁!”顏十七抱腿縮到一邊。
趙翀不用看,也能想到小丫頭的嘴巴撅的能掛油瓶了。
伸手到她面前,“給你打一下!”
“你當我傻啊?打你我也會疼的!”顏十七自以爲聰明的不上當。
趙翀道:“打在我身疼在你心嗎?”
“呸——”顏十七猛的拉過他的手,擼起他的衣袖,在胳膊的內側狠狠的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