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十七還是第一次見她家孃親露出這種欲言又止羞赧的樣子,新奇的同時,卻又滿腹的酸澀。
不是因爲孃親的心思落在了別人的身上,因爲失落而酸澀。
純粹是爲孃親心疼啊!
想關心,又不敢關心,該是怎樣的煎熬?
想愛,又不敢愛,高氏是不是一直都生活在這種矛盾中?
她的孃親,爲何就不能肆意張揚的活着?
“是!中毒!”顏十七咬牙給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要不要緊?”高氏急急的問。問完了,卻又覺得似是不妥,面上多了惴惴,“那個,我是覺得皇上關係到一國之命脈。他若是出事了,京城怕是要大亂呢!”
顏十七自行吃着葡萄,裝作沒有看高氏的樣子,含混不清的道:“皇上也是老糊塗了!他若是有孃親這份子爲天下萬民考慮的心思,也就不會拿着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了。”
“怎麼是他拿自己開玩笑?不是說是淑妃投毒嗎?”高氏一臉的凝重。
顏十七道:“這都誰跟孃親說的啊?”
高氏道:“你嫂子昨日裡不是回孃家了嘛!”
顏十七點點頭,“谷尚書的消息自然要比哥哥靈通。今日,嫂子怎麼沒來?”
高氏道:“被你舅母叫去幫忙了!”
顏十七就笑了,“她來咱們家,倒是如魚得水呢!”
心下了然,所謂的被關山月叫去,恐怕也是個藉口啊!
高氏既然存了找女兒打聽皇上消息的心思,怎麼可能讓兒媳婦在旁邊,那樣子只會更尷尬。
高氏道:“你在衛國公府不也是如魚得水?就是在皇宮裡,我也沒覺得你縮手縮腳呢!”
顏十七拿帕子擦了手,仰起小臉,眼眸定定的落在高氏臉上,“我這麼有恃無恐,孃親不知道是因爲什麼嗎?”
“槿兒,我------”高氏面露難色。
顏十七道:“孃親,皇上爲何會賜給我青龍玉佩?”
高氏嘆氣,“槿兒,有些事情,孃親根本不知道怎麼跟你說。”
顏十七道:“孃親若是覺得爲難,可以不說的!但孃親要明白一點兒,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槿兒都是會支持你的!”
高氏一咬牙,女兒聰慧,只怕她沒有說出口的,她都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那她還有什麼好隱瞞的?
猜出來的,難免偏離正常的軌道。
倒不如就告訴了她,也省的她七想八想的。
“如果他不是皇上,當年,我未必會嫁給你父親!”
終於還是說出口了,真正的說出來,才發現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爲情。
顏十七道:“不瞞孃親說,皇上對孃親的感情,槿兒已經知道了。但孃親對待皇上的感情,槿兒是從來都沒有想要試探的。”
高氏的臉上便有了果然如此的神情,“皇上可是對你說了什麼?”
顏十七道:“不曾!孃親可願意告訴槿兒,皇上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一個以天下爲重的人!”高氏的回答不假思索,而且非常的簡短。
顏十七怔了怔,“這一點兒,對於大順來說,乃至對於大順的子民來說,是好事。但對於鍾情於他的女子來說,卻註定會是被忽視的命運,那就是悲劇了。像是崔後,像是淑妃,哪個能有善果?”
“真的是淑妃投毒?”高氏急急的問。
顏十七道:“孃親當年沒有進宮,也是看明白了皇上的寡情吧?”
沒有回答高氏的問話,是覺得那不是重點。
“是!”高氏再次無奈的嘆氣,小丫頭的刨根究底,還真有本事將人逼入絕境。“我就是想着人無百日好,花無百日紅。宮裡的女人太多,誰進去都有可能被淹沒。”
顏十七舒了口氣,“我說我怎麼這麼聰明呢!原來都是遺傳了孃親啊!”
“滑頭!”高氏失笑。
顏十七道:“皇上是強大的男人,我聽聞女人從來都被他放在眼裡。所以,淑妃那麼蠢,怎麼可能算計了皇上?”
高氏一怔,“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
顏十七點點頭,“是啊!淑妃欺負了孃親,他這是爲孃親報仇呢!”
“別胡說!”高氏嗔了她一目。
顏十七聳聳肩,“好吧!我閉嘴!孃親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那皇上中毒究竟有多深?”高氏問完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得不到確切的消息,心裡還是不踏實。
情急之下,關心的話也就脫口而出了。
顏十七道:“不知道!夫君說無礙,但是剛剛周懌卻來說,眼見着一盆盆血水往外倒。”
“啪!”高氏手邊的茶杯倒了,骨碌碌滾到了地上,脆生響的碎了。
顏十七眯了眼睛,“孃親要不要緊?”
高氏卻還處於呆怔中,“竟是那麼嚴重了嗎?”
顏十七挪動座位到她跟前,握住她冰涼的手,“小孩子的眼光,難免不準的。夫君說沒事就該沒事的!”
“他會死嗎?”高氏看過來,連視線都是木然的。
顏十七嚥了口唾沫,“人都有一死的,不過是早晚事!”
很想撓頭,她孃親這反應明顯的過了啊!
事情,遠比她想象的好像要嚴重啊!
“他還不到五十歲,怎麼能現在就死?”高氏喃喃道。
“孃親!”顏十七握住她的手,試圖給她安撫,“他是皇上嘛!或許有九條命也說不定,沒那麼容易死的。”
“十五那天在宮裡,他跟我說過,他累了。時隔二十年後,我又聽到他喊我夕兒。我不是鐵石心腸,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他怎麼會------”聲音哽咽,眼淚更是瞬間蓄滿眼眶,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