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嬤嬤忙不迭的道:“不改了!自然是不改了!”
顏十七笑笑,“如此甚好!那十八妹妹就趕緊下去準備吧!該帶的都帶上!此次去京城,也許就不回來了呢!畢竟十八妹妹馬上及笄了,也是到了說親的年齡了。”
“姐姐說笑了!十八尚幼,怎麼也得等着十七姐姐的親事定下了再說!父親好生養着,十八告退!”福身行禮,轉身的一剎那,臉上綻放了無盡的嘲弄。
顏十七幽幽的嘆氣,“難道我終生不嫁,你也要陪着我嗎?”
顏十八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然後昂首挺胸的離去。
郭嬤嬤福身,“老奴也告退!”
“別介呀!”顏十七移步到她面前,“郭嬤嬤已經探過病了,可是要去給母親回話了?”
郭嬤嬤道:“十七小姐既然在這兒,可以把話帶給四太太。”
顏十七笑笑,“母親剛剛見了郭嬤嬤,也是乏了,這會兒也確實不喜歡有人去打擾。我來前,母親也說了,這裡的事情,我可以代她處置。敢問郭嬤嬤,姨娘的身份,在祖母那邊是怎麼規定的?”
郭嬤嬤蹙眉,“十七小姐何出此言?”
顏十七道:“我也就是好奇,祖母身邊,平時是伯母們過去伺候呢?還是伯父的姨娘們在伺候?”
郭嬤嬤想也沒想的道:“咱府中是最重規矩的!姨娘只是半個主子,伺候好各自的爺和主母就好了------”
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閉了嘴巴。
顏十七陰陰的笑。
範姨娘突然有了危機意識,驚恐的看向顏秉正,“老爺,我------婢妾------”
顏十七笑,“咱家的規矩很好!所以,父親在莒州,母親也在莒州,姨娘還是哪裡也不要去的好!”
“不!”本來坐着的範姨娘一下子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老爺,不可啊!柏兒還小,不能離開孃親啊!”
顏秉正又是一陣咳嗽。
“水呢?”顏十七皺眉,衝着門口喊。
疊青端了水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
顏十七接過去,親手喂顏秉正喝了。
然後看向郭嬤嬤,而不是範姨娘,問道:“敢問嬤嬤,在京城姨娘對於自己生的孩子,都是直呼其名的嗎?府裡的少爺,到十歲了,還跟生母住在一起嗎?”
“這------”郭嬤嬤這次聰明的不回答。
但是這個時候不吱聲,分明代表着否認。
顏十七轉向顏秉正,“父親,若是讓姨娘繼續跟在柏弟身邊,柏弟還能養成擔當的性子嗎?姨娘也是,對柏弟的教導從來都是大包大攬,現在好了,害的柏弟遇到自己的錯處就往姨娘的身後躲。”
顏秉正聞聽,本來眯着的眼睛倏然睜大,想到高氏是如何病倒的,想到昨晚的痛心疾首,心就冷硬了下來。“後日啓程,嬤嬤只帶着十八小姐和五少爺就好了。”
“不!老爺------”範姨娘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又開始嚶嚶哭泣。
顏十七衝着喬嬤嬤丟了個眼色,“喲!姨娘這是怎麼了?剛纔無論是站,還是走,都是好好的啊!”
喬嬤嬤趕緊上去攙扶,“姨娘還是趕緊起身吧!回去準備準備,五少爺的行裝可都得姨娘親自打點呢!”
範姨娘雖然不甘心,還是被推搡着走了出去。
“十七!”顏秉正喊住了走在最後的顏十七。
顏十七扭頭,“父親可還有什麼不舒服?眼看着到午飯點兒了,有沒有特別想吃的東西?”
顏秉正搖了搖頭,嘴脣翕動着,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最終吐出了一句話,“你母親好些了嗎?”
顏十七笑笑,“父親安心養病吧!母親那裡有我呢!”
顏十七回了隱逸院,進門就討水喝。
高氏早已得了信,對於顏十七的處置雖是滿意的,但面上卻不顯。
最近發現,這丫頭是不能誇了,怕她得志更猖狂,到時候就摁不住了。
待到第三日,本該啓程的日子。顏家沒有等來趙翀的手下催行,卻等來了寧建合給顏秉正診脈。而且還帶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理由竟是,趙翀有事要回沂州處理,所以,要耽擱兩天。
顏如鬆因爲顏秉正的病要侍疾,正好可以晚走兩天去會合。
也算是兩不耽誤了。
寧建合也是要跟趙翀走的,卻留了月卯在莒州。顏秉正的病,月卯會接手。
其實,風寒並非什麼大病,顏秉正也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所以,這並不是顏十七所擔心的。
顏十七最感興趣的就是趙翀此行的變動了,怎麼就這麼稱她的心呢?
無論是先前的不喜女眷同行,還是現在的取道沂州,都簡直太令她歡欣雀躍了。
沈銓之前的傳話,雖是杜絕了郭嬤嬤一行併入,卻還是有空子可鑽的。
那就是死皮賴臉的跟在隊伍的後面,趙翀有理由趕人嗎?
顏十八打定主意不改行程時間,其算計怕也就在這裡。
現在好了,顏如鬆爲了所謂的侍疾,行程推後了兩天,而且還要取道沂州,她顏十八,再加一個郭嬤嬤,附送上一個範姨娘,想破腦袋應該也無計可施了吧?
顏十七陪着高氏站在大門口,看着諸人灰敗的臉色,隱隱的還有些期待,他們會找什麼理由拖延兩日呢?
顏十八給高氏行禮,“母親!十八有個不情之請,請說母親請了四個護院。能否撥一個隨我們同行?這一路,路途遙遠,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呢!”
顏十七就笑了,退而求其次,這顏十八還真是好算計啊!
高氏淡淡的道:“那四人不是用公中的銀子請的,是從我的陪嫁裡出的。十八想多了!此去京城,你父親親自請了鏢局的人護送,一路必會平安的!”
自認爲抓住了高氏處事不公平錯處的顏十八,便再也無話,灰溜溜的上了馬車。
顏十七幾乎要大笑三聲了,就這副小肚雞腸,還想跟她英明神武的母親過招,簡直是自不量力。
直到馬車消失不見,顏十七才懶懶的打了個哈欠。
想到趙翀在無意中幫了這麼大的忙,多少也該有所表示纔對。
回到槿華院,奮筆疾書寫了八個大字,吹乾了墨跡。然後拿着去了前院,她能想到的信差也就李家四兄弟了。
因四人身份特殊,便被安排在了武管家的院落裡。
走到大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了不加壓抑的大嗓門,“有一次啊,護送的是一對小夫妻。看倆人謹慎的樣兒,像是私奔出來的。穿着倒好,卻沒帶僕婦小廝,不是私奔的又是什麼?”
“你管人家是不是私奔的做什麼?押鏢的,只要給錢就幹唄!”
“老大,你看,老三又打岔!”
“趕緊說!小夫妻怎麼了?”李一的聲音。
“那對小夫妻一路上你儂我儂的,還真是羨煞旁人。”
“二哥,你是不是也想成家了?”李三再次打岔道。
“去!一邊去!”李二不耐煩的道,“正講到精彩的地方呢!那對小夫妻說是要到南方投奔親戚。越往南走,這水越多啊!有一次乘船的時候就遇上了水匪,小夫妻倆都不小心落了水。趕緊救人吧!同夥救的那小相公,我就救了那小娘子。”
李三大笑,“哈哈哈------二哥肯定趁機佔小便宜了。”
顏十七在外面本來聽的津津有味,牽掛着那對小夫妻的後來,聽到李三這笑,便有些聽不下去了。
剛示意報曉去敲門,卻聽那李二爆出口道:“他姥姥的!佔什麼便宜啊!那小娘子根本就是個男人!那前面,比我的還要平整呢!”
“不是吧?”李三質疑,“既是男人,那他男扮女裝做什麼?莫非追殺他的仇家很厲害?纔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想多了!那倆人說了,是兩情相悅,就想做夫妻。因爲男人跟男人不能做夫妻,所以,就只有有一個扮成女人。”
顏十七倒吸一口冷氣。
“誰在那裡?”李一大喝,隨着腳步聲的靠近,門嘩啦一聲開了。看到顏十七,氣勢立馬弱了,“十七小姐怎麼來了?有事喊屬下一聲就是!”
顏十七道:“還真有事找你呢!順便來看看你們在這裡住的好不好。”
其他三人,也都跑過來見禮。
顏十七瞅了那李二一眼,“你剛剛講的事情是真的?”
李二大囧,“十七小姐都聽見了?呵呵!一次走鏢的時候遇到的,閒着沒事,講出來給弟兄們樂呵樂呵。”
“男人真的可以喜歡男人?”這纔是顏十七關注的重點。
李一把李二推到一邊,陪着笑臉,道:“小姐別聽他說渾話!不知,小姐親自前來,有什麼事交代屬下去做?”
顏十七從李二身上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你不是跟趙大人身邊的沈先生相熟嘛!你現在騎馬去追趙大人他們,把這字交給趙大人。就說謝謝他爲我哥哥所做的一切。如果他覺得無功不受祿,就隨便給個百兒八十兩吧!這可是最最優惠的價格了,要知道上次的字可是賣了千兩的。”
李一也不多問,立刻去馬廄裡找馬去了。
顏十七拿視線再去搜尋李二的時候,發現李二已經沒了蹤影。
男人跟男人做夫妻,這事聽着怎麼這麼奇怪!
自古以來,不都是男人配女人的嗎?就跟鑰匙配鎖是一個道理啊!
顏十七甩甩頭,甩掉荒唐的想法。去了隱逸院陪高氏,以爲給趙翀送禮這事過去就過去了。
沒想到一個時辰後,喬嬤嬤捧着一張百兩的銀票進來。“李一讓交給姑娘的!說是趙大人給的!”
高氏一頭霧水的看着顏十七,“怎麼回事?”
顏十七從怔愣中回神,卻是忍不住的大笑。接觸到高氏凌厲的眼神,趕緊憋了回去,“那個------十七隻是覺得,那趙大人蠻有意思的。”
高氏虎着臉,“那趙大人肯提攜鬆兒,本該咱送盤纏纔對。如今,怎麼反個了?”
顏十七便老老實實的把那八個大字給交代了。
“胡鬧!”高氏猛拍桌子,“你一個閨閣女子,誰讓你隨意給外男送東西的?你這叫私相授受,知不知道?”
顏十七皺了小臉,“十七沒想那麼多!就是覺得,他幫了哥哥的大忙,該對他表示謝意纔對。想起上次在仙姑廟那兒,花千兩銀子買了十七的字,以爲他是喜歡,便想着再送兩副。就八個字!”
喬嬤嬤看着顏十七急於爭辯的樣子,忙勸高氏道:“十七小姐雖然開竅了,但心思還是個單純的。如今,趙大人也付了銀子,那就不算私相授受,而是買賣了。”
高氏嘆口氣,“你寫了什麼?”
顏十七怯怯的道:“大展宏圖,直上青雲。”
喬嬤嬤道:“倒是祝福的話!也沒什麼!”
高氏不鬆口,“不慣她毛病!回槿華院閉門思過去!一整天都別想出來!”
顏十七大氣不敢喘,慢吞吞的往外走,在門口回頭,“孃親,趙大人對哥哥這麼好,不會存了別的心思吧?”
自從聽了李二的講述,她就忍不住的胡思亂想。
那趙翀少年探花,位高權重,卻遲遲不婚,莫非也有不同於正常男人的癖好?
高氏沒好氣的道:“這事不歸你操心!快走!”
顏十七不死心,“我再說一句啊!趙大人至今沒有成親,會不會有一種可能,他喜歡的不是女人啊?”
高氏一怔,旋即臉黑如鍋底,“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男人不喜歡女人,莫非還喜歡男人不成?”
高氏說完,自己都石化了。
顏十七趁機灰溜溜的回了槿華院。本來沮喪的心,再看到那一同回來的百兩銀票後,立馬樂開了花。
那趙翀好像蠻有錢的樣子啊!
幾次接觸,出手好像都是百兩以上。
就是不知,他這銀子是來自何處了。
他都那麼大了,也不至於跟他當國公的爹要私房吧?
現在的問題是,他該不會真對她老哥有什麼想法吧?
若說剛聽李二講述的事情的時候,還有懷疑,那只是李二編出來的。但剛纔看高氏最後的表情,似乎這男人喜歡男人是存在的。高氏肯定也是想到了這一層,才如同見了鬼般。
那趙翀若是真有了齷齪的心思,那可真就麻煩了。
偏她老哥那木頭對那位又崇拜的緊,想到兩人一起結伴歸京,顏十七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馬車上的趙翀,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幸虧捂嘴捂得及時,纔沒有將唾沫星子噴到那八個字上。
“這是有人惦記主子呢!”沈銓打着哈哈奉承。
這主子對顏十七的字,似乎是過多關注了點兒。
不是說顏十七的字不好,字確實是佳品,何況還是雙手同時完成的。問題在於他家主子的態度啊!
走南闖北這些年,跟他上過戰場,能穩定得了官場,何時見他專注於字畫過?
當然了,風流探花的才情,也絕不是浪得虛名的。
顏十七本身像一個迷,他家主子的心思又何嘗不是撲朔迷離?
十二屬相衛,已經出動了四個了。
趙翀將字小心翼翼的收起,“別是有人罵我就行!”
沈銓道:“屬下有一事不明,沂州有什麼事,需要主子親自跑一趟呢?”
趙翀道:“悲憫寺的惠通大師雲遊到了沂州。”
沈銓錯愕,“主子不會存了出家的心思吧?”
至今沒有成家打算,莫非是想着要皈依佛門?
趙翀飛了個眼白過去,“我只是要找大師釋疑,一個癡傻女,怎麼會在開竅後,突然驚才豔豔了呢?是她真的變聰明瞭,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又是跟顏十七有關係!
沈銓撫額,“長寧道長人在莒州啊!說起來十七小姐的魂魄還是長寧道長給招回來的呢!”
“我想聽聽佛家怎麼說!”趙翀的雙脣就抿成了一條線。
一個人就算開竅了,身上的技能,都該從新學起纔對。
但是,顏十七會的,明明是隻有在那個女子身上才能出現的。
顏十七被關了一天禁閉,再去隱逸院請安的時候,整個人都蔫蔫的。
高氏看着心疼,反覆確認了顏十七沒生病之後,吩咐廚房燉了大堆的補品來。
顏十七哭笑不得,“孃親,十七這是心病。想着明日哥哥要走了,十七就寢食難安的!”
“他是兄長,你是妹妹!要說擔心,也是他擔心你纔對!”高氏沒好氣的道。
顏十七皺了小臉,“哥哥的性情跟父親一樣,都是正直的不懂得拐彎。我現在別的不擔心,就害怕別人把他賣了,他還幫着數銀子呢!”
高氏看着眼前的小人兒一副悲愁的樣子,不覺失笑,“他有你說的那麼憨嗎?你想慫恿着孃親去京城,就明着說!”
顏十七立馬綻放了一個諂媚的笑,“孃親英明神武啊!十七正是這個意思呢!在哥哥娶個好嫂子回來前,咱得好好看着他呢!怕就怕被人拐上歧路,狀元之纔可就被糟踐了。去吧!去吧,孃親!”
最後竟是撒起嬌來。
高氏嘆口氣,“京城本早就打算去的,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走之前,孃親總得把莒州的事情都安排妥當吧?那些個瑣碎的事情,沒有半個月不成。再者說了,咱就是什麼都不顧了,想跟着你哥哥走,人家趙大人也不同意啊!他可就挑明瞭說了,同行不帶女眷的。”
顏十七撇嘴,“孃親把自己的嫁妝保管好,就行了。其他的,暫且交給範姨娘打理。反正咱四房公中,也沒多少銀子的。正因爲少,白紙黑字記好了,更做不得假。”
高氏衝着喬嬤嬤笑,“你聽聽,這還一套一套的!”
喬嬤嬤道:“姑娘倒也沒說錯。主子原就打算將四房公中的銀子放手的,從此後專心打理自己的嫁妝。此次進京也是正好,主子的嫁妝原就大多在京城那邊。打理好了,將來無論是四少爺娶親,還是姑娘出嫁,都儘夠補貼的!”
“夠嗎?”顏十七眨巴着長睫毛,“先別說嫁娶那麼遙遠的事,就說哥哥的大考。他進京之後,總是要四處拜訪的。這人情往來,怕最是無底洞呢!孃親覺得,就憑哥哥自己,這送禮回禮,他能搞清楚狀況嗎?”
高氏眼含笑意的看着她,“那你就能搞清楚了?”
顏十七笑笑,“十七是女子,總歸要比哥哥心細吧!一人計短,兩人計長,什麼事情商議着來,就會少些錯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