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遷一早就起身,收拾收拾便出發了。
凌子寒比他起得更早,略微叮囑了他幾句,看着他離開,便去廚房做了些東西,慢慢吃了下去。
衛天宇仍在沉睡。他現在最主要的任務依然是恢復元氣,休養生息,因而除了繼續服藥,吃補養的東西外,就是儘可能地睡覺。
凌子寒不去打擾他,吃完早餐後就走到臨湖的陽臺上,面朝平靜無波的碧藍水面,深深吸了口氣。
景色非常美,他一直憑欄遠眺,神色平靜,臉上銳利的線條似乎也平和了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衛天宇在睡衣外罩着保暖睡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後。他的行動雖然敏捷輕靈,凌子寒卻早就有所察覺。不過,他並沒有回過身去。
衛天宇伸出雙臂,摟住他的腰,親暱地貼了過去。
凌子寒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臉部線條更加平和。他的身體也依然斜斜地靠着木製欄杆,只是微微轉頭,看向身後的人。
衛天宇溫柔地笑着,輕輕吻了吻他的頰,隨即緊緊摟着他,將下巴擱在他的肩上,擡眼看向遠處的雪山。
“真美。”他感嘆。“是個休養的好地方。”
凌子寒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衛天宇卻似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在他耳邊輕聲央求:“讓我在外面呆一會兒吧,我不冷,想出來透透氣。”
凌子寒依然沉默,只是用手握住他的手,感覺比較溫暖,便放下心來,沒有反對。
如果有人注意他們,看在眼裡的也就是鶼鰈情深,會覺得他們在這裡確實是爲了休養,而不會有其他目的。
兩人便靜靜地依偎在一起,看着眼前美麗的湖光山色。天地遼闊蒼茫,似乎只有他們兩人存在其中,而他們也已經與自然隔爲一體。
半個小時後,凌子寒才站直身子,打算回屋。衛天宇的身體仍然不適宜長期呆在寒冷的戶外。
衛天宇立刻感覺到了他的意圖,便不再堅持,放開他的腰,與他並肩走進房中。
凌子寒監督着他吃了早餐,服下藥物,這才坐到工作臺前,繼續工作。
衛天宇也過去陪着,不過,他是半躺在軟榻上,這樣舒服一些。
這裡的時差比北京早四個小時,在中國的心臟,現在還是凌晨。
凌子寒在電腦上操作了一下,便知道他父親還沒有睡,仍然在工作,便接通了北京的指揮中心。
出現在屏幕上的凌毅似乎與平時並無不同,冷靜,平和,不怒自威,可凌子寒卻能敏銳地看出父親眉宇間深深的疲憊。他忍不住輕聲問:“爸,情況怎麼樣?不好嗎?”
凌毅在兒子面前就不再硬撐,稍稍放鬆了一些。他的眼裡都是沉痛,低沉地說:“死的人太多了,雖然疫情得到控制,可感染上的病人仍然有不少死亡的。據統計,目前已經有超過三十萬人死亡。有些原本就生病或體弱或年老的人,即使注射了疫苗,可能也會撐不過去,未來估計還會有一到五萬人死亡。如果有感染病毒的人進入了偏僻的地區,而沒被我們及時發現,疫情又會在那裡爆發,後果嚴重。”
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幾句,凌子寒便已明白了一切。其實,以凌子寒現在的身份,基本上所有情報他都可以瀏覽查詢,因此所有的情況他都比較清楚。凌毅憂心如焚,但身爲總指揮,卻不能輕易對別人流露,現在也就只能跟兒子說說。童閱尚未清醒,童旭和凌逍、凌遙都還是孩子,都不能爲他分擔什麼,只有凌子寒可以明白他的心境,對他沒有說出來的話心領神會,現在又已經走到了高位上,更加懂得他的心境和肩負的責任,他與兒子說說,也能緩解一下身上的千鈞重擔。
對於在痛苦中死去的那些無辜平民以及那些因爲親人的離去而傷心欲絕的人,凌子寒感到非常痛心。現在,大半個亞洲都籠罩着悲傷,而億萬人期盼的目光似乎都盯在了凌毅身上,凌子寒太明白父親所承受的壓力。只是,他們卻不能像普通人那樣,肆意發泄自己的情緒,而必須更努力地去做自己的工作。想了一下,凌子寒輕聲問:“需要我做什麼?”
凌毅已經感覺好多了,沉重的心境輕鬆了一些,眉宇間的倦意也消褪了很多。他的眼中有許多欣慰,淡淡地說:“做你自己的事吧。”
“好。”凌子寒重重點了一下頭,聲音柔和,充滿關切。“爸,你也要注意休息。現在的情況是很嚴重,可已經得到了控制,更重要的除了不要再爆發疫情,還有善後事宜,災後重建,事情太多了,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結束的,你千萬不能倒下。”
“我知道。”凌毅的嘴角終於有了一點笑意,顯然心情好多了。他溫和地說。“我這就去睡一下,早上才起牀工作。”
“好,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凌子寒也笑了起來,看着父親結束了通話,這才關閉聯絡信道。
他轉身看向衛天宇,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嘆了口氣,眼裡出現了一絲罕見的無奈:“三十萬人死亡,比一顆核彈的殺傷力都強。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無論怎麼努力,似乎都無法保護人們,不能擋住對他們的傷害。”
衛天宇太理解他的心情了,立刻起身,過去抱住了他,溫柔地安慰道:“你已經盡了全力。如果不是你指揮準確,親身赴險,及時搶到疫苗,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去,也許是一百萬人,兩百萬人,甚至上千萬人,亞洲經濟會因此崩潰,導致連鎖反應,將使全球經濟一蹶不振,說不定幾十年都元氣難復,整整一代人將生活在艱難困苦之中。子寒,你救的人已經夠多了,沒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你是最優秀的。”
凌子寒的額輕輕抵着他的腰,默默地聽着他柔和的聲音,很快便冷靜下來。半晌,他擡起頭來,笑道:“你這是典型的什麼眼裡出什麼,把我說得這麼好,有點誇大其詞吧。”
“我是實事求是,一點兒也沒誇張。”衛天宇愉快地看着他。“你是獨一無二的,沒人比得上你。”
“這種說法完全不客觀。”凌子寒笑着拍了拍他,隨即轉身看着屏幕,繼續工作。
衛天宇退回去躺下,也開始工作。
兩人的神情都很專注,一直心無旁鶩。凌子寒與雷鴻飛、羅瀚、林靖、遊弋、趙遷他們分別通話,瞭解他們的情況,而衛天宇則通過趙遷身上攜帶的微型監聽系統看着他與那個羅傑的經紀人庫克接頭並談話的全過程,偶爾看一下房子及設在周邊的監聽系統,隨時掌握周圍的情況。
房間裡很靜,雖然工作使他們必須全神貫注,耗神費力,但他們的心裡卻感到很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