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全球一直在持續變暖,可今年北京的夏天卻比較涼快,雨水不少。
在奧運村梅苑裡,小雨刷刷地落下來,將梅林、草坪、花圃洗得十分乾淨,使整個寬敞的大院顯得清新怡人。
凌子寒抱着一個一歲左右的小男孩,站在別墅大門的門廊裡,微笑着看着院子裡的雨。
這個男孩是童閱的兒子童旭,凌子寒非常喜歡他。
童閱把他從新疆轉回來,他在六四三醫院裡住了三個多月,出院以後就被童閱和衛天宇逼着回梅苑住。這裡的條件當然比回龍觀要好多了,對他的身體大有好處。凌子寒本來很不願意,可是一進別墅,看見這個弟弟之後,情緒就變了很多,再也沒提搬回去住的事情。
童旭這時只是個小小的嬰兒,凌子寒小心地抱着他,那軟軟的熱乎乎的身體讓他有種奇異的感覺。
他喜歡長時間地凝視這個幼小的弟弟,臉上滿是柔和的神情。童旭是個不愛哭的孩子,也總是睜着大大的清澈的眼睛,專注地看着眼前的哥哥,似乎若有所思。兄弟倆都不出聲,卻好似懂得彼此心裡的意思。
對凌子寒的反應,童閱和衛天宇都是喜出望外,就連凌毅都感到意外,有時候看着這一大一小兩個兒子,臉上會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難得的笑意。
現在,童旭已經能說一些單字了,他會說的第一個詞並不是“爸爸”,而是“哥哥”,這讓凌子寒顯得更爲高興。
童閱沒想到,自己被凌毅硬逼着要的兒子,居然成爲治療凌子寒精神疾病的一劑良藥。思及此,他曾私下跟衛天宇商量,等凌子寒的孩子出生了,是不是就告訴他?
凌子寒去新疆之前,曾到六四三醫院去做檢查。童閱瞞着他,用科技手段取出了他身體裡的精子。
他沒有用人工受精技術,而是完全模擬了女性生 殖系統受孕的過程,讓這一批精 子在人造子 宮中游向卵 子,自然受孕,結果得到的竟然是同卵雙胞胎,都是男孩。現在,這兩個孩子在人造子 宮裡健康成長,馬上就要瓜熟蒂落了。
除了他們兩人,凌毅也知道這件事,可他們誰都不敢跟凌子寒說。實在沒把握,不知凌子寒會有什麼反應。如果他只是生氣倒也罷了,就怕他的病情會因此而急轉直下,那就叫人後悔莫及了。
每次童閱跟衛天宇商量,衛天宇都搖頭:“不能說,再等等吧。子寒的性格我最瞭解,這是件天大的事,我們瞞了他,一旦讓他知道了,搞不好就會把孩子偷偷搶出來,然後一聲不吭,突然消失,那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童閱相信他的判斷,便也不敢露出絲毫端倪。如果凌子寒真要有所行動,只怕還真沒人防得住他。
將近一年來,衛天宇真是如坐鍼氈。他在凌子寒面前一向坦蕩磊落,從來沒有這麼藏頭露尾過。這也就是凌子寒信任他,如果稍有疑慮,這點事早就被他查出來了。
凌子寒現在已經是國安部督查局局長,這讓他對整個國安系統各個局的運作越來越瞭解。他的那種不動聲色的冷峻大有乃父之風,甚至在一些事務上的洞察力比他父親更敏銳,對一些即使是優秀的情報人員也難以覺察的蛛絲馬跡會迅速瞭解得十分透徹,令人難以置信。全局上下對他的印象已經漸漸改變,敬畏之情越來越甚,犯了大錯卻心存僥倖的人甚至一聽到他的聲音都會忍不住發抖。
如今已經沒有人懷疑他的工作能力,但對他之前在什麼部門工作卻產生了疑惑,他就像是突然冒出來的。雖然他有一個假的簡歷,編造得天衣無縫,說他一直在基層部門進行情報蒐集和分析研究工作,但這仍然與他表現出的能力不相符合。他實在是太優秀了,又是凌毅的兒子,高層領導不可能讓他閒置這麼多年。但他過去的經歷除了證據確鑿的“旅遊記者”外,有心人還真查不到任何東西。
凡此種種,他自然有所察覺,卻是一如既往,從來都顯得很平靜,也絕不多話,別人更不敢探聽什麼。
他現在的工作極有規律,按時上下班,連加班的時間都很少。因爲他的工作效率極高,原先給他配的兩個助手雖竭盡全力,卻仍然跟不上他的節奏,感到壓力巨大。最近他又調了一個助手過來協助他工作。凌子寒對局裡的下屬幾乎不做要求,可每個人都很緊張,半點不敢懈怠,每時每刻都在盡力將工作做到最好。
上班時,他與他父親凌毅一樣,一向不苟言笑,甚至更加沉默寡言。只有下班回來後,他會抱着弟弟出門散散步,這時就會顯得輕鬆愉快。
看着他迅速走到臺前,上升勢頭無比強勁,現在已經成爲國安部數一數二的信息情報專家、技偵科技專家和網絡安全專家的衛天宇感到非常開心。凌毅和童閱的心裡也是十分欣慰。
天色漸晚,院裡的庭園燈和路燈都亮了起來。雪仍然沒停,在燈光的映襯下,使整個大院仿若童話故事裡的仙境。
凌子寒抱着童旭,一直站在外面玩着,居然沒有怕冷的跡象。今天他回來得最早,也就沒人管他,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在外面呆着。
過了一會兒,凌毅的車進來了。
童旭把這個由三輛車組成的小車隊已經看熟了,頓時興奮地笑着,在凌子寒的懷中雀躍不已。凌子寒也笑了起來,輕聲說:“看到爸爸回來了,這麼高興啊。”
凌毅還沒下車就已經看到了門廊裡的兩個兒子。看着他們的笑臉,他的心情也特別好。下了車,他穩穩地走過去,親了親童旭的小臉。
童旭格格笑着,伸手去抓他的耳朵。他便張開手要抱孩子,童旭卻一扭身子躲開他,一把抱住了凌子寒的脖子,一張小臉緊緊貼在凌子寒的臉上,天真無邪的笑容猶如天使。
凌毅微笑着拍了拍小兒子,溫和地說:“只喜歡哥哥啊?連爸爸都不要了?”
凌子寒笑着跟他一起進屋,卻沒有說什麼。凌毅也是什麼都不提,只對他說道:“我們先吃飯吧,不等他們了。”
凌子寒便點了點頭。
一家三口坐在餐桌邊吃着美味的晚飯,凌子寒將童旭放在腿上,一直摟着他,不斷往他嘴裡喂着鴿蛋羹,偶爾再喂他一口蘑菇湯。童旭開心至極,一邊吃一邊搖晃着小小的雙腿,臉上滿是可愛的笑容。
凌毅看了他們一眼,淡淡地說:“你這樣會把他寵壞的。”
凌子寒笑了:“哪有那麼容易就寵壞了?我們平時都忙,很少有時間陪他玩,偶爾寵一次,小孩子會很高興的。”
凌毅便想起了凌子寒的童年時光,不由得在心裡暗自嘆了口氣,便不去管他了。
吃完飯,童閱和衛天宇仍然沒有回來,凌子寒便和凌毅在客廳裡下圍棋。電視開着,仍然定在新聞頻道,但兩人卻專注在棋局上。整幢房屋裡除了電視的聲音外,顯得特別安靜。
童旭本來被凌子寒抱在懷裡,現在也睡着了,一張小臉顯得特別漂亮。
凌毅看了看睡在大兒子臂彎的小兒子,猶豫了一會兒,試探着說:“你和天宇的事,是不是可以考慮了?你們相處這麼多年,如果感覺沒什麼問題,應該可以結婚了吧?天宇也該有個孩子了。”
凌子寒在棋盤上下了一子,這才淡淡地說:“我這次出院以後,跟他提過結婚的事。不過,他好像有些猶豫不決,沒有答應。我覺得還是再等等吧。孩子什麼時候都可以要的,這事不急。”
凌毅自然明白衛天宇的心情。要說跟凌子寒結婚,那真是衛天宇做夢都在渴望的事情,可牽涉到凌子寒的孩子的事,他的心裡自然猶疑不定。只怕他是要等到凌子寒接受了那兩個違揹他意願而出生的孩子,並且不責怪衛天宇的時候,他纔會答應跟凌子寒結婚吧?
凌毅平靜地問道:“那你呢?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嗎?”
“不想。”凌子寒立刻肯定地說。“將來,我們有天宇的孩子就行了。”
凌毅便不再多說,只是微微點頭。
兩人下了兩盤棋,天色已晚,凌毅對凌子寒說:“你先去睡吧,身體還是很重要的。你現在雖然恢復了一些,卻仍然不能調以輕心。”
凌子寒點了點頭,抱着弟弟走上二樓,將他放進嬰兒牀,這纔回到自己房間。
半夜,風雨停止,萬籟俱寂,雲開霧散,皓月當空,整個世界如夢幻般美麗。
在六四三醫院特別醫療處的產房裡,兩個男嬰相繼落地,當中只差了三分鐘。
幾個助產士有條不紊地忙碌着,將嬰兒處理好,然後放到綜合檢測器上。
童閱興奮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大屏幕。衛天宇站在他身旁,心情也很激動。
那兩個一模一樣的嬰兒雖然剛剛落地,眉眼間便已經看出來,他們長得十分精緻,跟他們的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顯然是凌子寒的基因的強勢遺傳。
這兩個孩子都不像通常的新生兒那樣,出生時都沒有哭,反而手腳亂舞,東張西望,顯得非常活潑,讓人瞧着都忍俊不禁。
童閱看了一會兒,對衛天宇輕聲說:“子寒那種變異後的神經系統是遺傳性的。這兩個孩子會是天才。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們的成長過程。”
衛天宇笑了起來:“你現在是爺爺了,當然可以親眼目睹他們長大。”
“那麼,等孩子滿月,就交給你了。從血緣上說,子寒是他們的父親,從感情上講,你也是。”童閱鄭重地說。“好好照顧他們。”
衛天宇隔着玻璃,看着產房裡的那兩個嬰兒,堅定地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