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深秀沉吟良久,最終還是堅持自己的立場:“除非高遠通報的問題不成立,不然我無法改變檢查結果。”
牛金貴等人臉色都暗下來,木深秀說該走了,工信銀行一大撥人跟在後面,彷彿歡送大領導似地將他們送到樓下,目送他們上車,揮手含笑目送他們離去。
下午,木深秀的電話炸了鍋,都是求情的。打電話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市政府辦公廳的、地稅局的、發改委的……都是局長以上的幹部,不知道工信銀行什麼人找到了他們,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一個個都請求木深秀網開一面,把和他們相關的問題去掉。
更令木深秀頭疼的是本局還有幾個處長找上門來,當面請求把一些問題去掉。木深秀拒絕不好,不拒絕也不好,拒絕就是駁回了他們的面子,以後大家再見面難免尷尬,不拒絕就是縱容違規,就會給經濟金融秩序造成危害。
高遠就坐在木深秀前面的位子上,那些電話內容他也聽了個大概,他這才知道檢查發現問題難,發現問題後進行處理更難,現在,木深秀已經受到各方面關係的牽掣,一不小心她就會犯了衆怒,甚至會招致打擊報復。
高遠忽然有些後悔,後悔自己發現那麼多問題,現在可好,木深秀已經被他推向了前臺,木深秀已經被他整得下不了臺。高遠不禁飽含同情地望了木深秀一眼,木深秀似乎正在那裡思量萬全之策,她雙眉緊鎖,良久不見動一下。
“木處,我有個建議。”高遠試圖爲木深秀解除困境。木深秀讓他說,他便說問題是有些多,要不每個種類的保留一個,這樣既保留了各類問題,又使得各方都易於接受。木深秀搖頭:“我也這麼想過,可是如此一來便違反了違規必究的監管原則。”
就在這時,木深秀電話響起,隨我爲打來的:“木深秀,這次檢查辛苦你們了,你和高遠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後期處理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經對馬興作了交代,你們把檢查結果移交給他就行了。”
木深秀惟有聽命,讓高遠把檢查取得的證據以及發現的問題全部移交馬興。魯鋼在旁邊對高遠刮目相看:“好小子,第一次出去檢查就發現這麼多問題,看來我們這些老傢伙都可以退休了。”馬興冷冷一笑:“只會發現問題,不會處理問題,這樣下去會很慘的,你看,到了最後不還得我來收拾這個亂攤子。”
很快,執法檢查意見書出來了,高遠一看心就徹底涼了,他原本發現上百個問題,最後在執法檢查意見書裡只保留五六個,而且是最不關痛癢的那幾個。他知道這都是隨我爲的授意,隨我爲給那些違規者以及他們的關係人留了一條退路,換來的是他們對他個人的感謝甚至是效忠,他這是典型的以權謀私行爲,是對違規行爲的嚴重放任。
但是,高遠只能憤怒,他只能看着隨我爲爲所欲爲,他在心裡暗自發願:“隨我爲,你等着,有朝一日我總會讓你的醜陋行徑大白於天下!”
雖然檢查工作未取得預期的成效,但高遠還是從中獲益匪淺,一是積累了經驗,獲得了木深秀的依賴,成爲了木深秀的左膀右臂,二是他的聲名不脛而走,無論是各類被監管機構,還是在本局,大家見到他都開始顯得格外敬重,尤其是本局,有人送了他一個綽號:金牌查手!
樂山已經從珠穆朗瑪峰迴來,一回來就找木深秀報到,木深秀問他登頂沒有,他長嘆一口氣:“甭提了,到了山腳下又訓練了一段時間,後來開始攀登,誰知道攀到半山腰看到一個登山者,在雪地裡仰面朝天躺着,已經奄奄一息。大家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救人要緊,於是就全力以赴把他救下了山,人活了,但是大家都已精疲力盡,要再登頂已經是白日做夢了。”
木深秀忍俊不禁:“你看你,不讓你去非去不可,這一下子幾十萬元訓練費不是白花了?”樂山說就是,在那裡還來了高原反應,差一點就回不來了,真後悔沒聽她的話,不如留下來帶着高遠好好把課題完成。木深秀說課題的事他就不用費心了,高遠已經基本完成,剩下的只是一些細枝末節的修改了。
樂山頗爲欽敬地望了高遠一眼,然後對木深秀說:“木處,你真是一個伯樂,我一回來就聽說我們局出了一個金牌查手,不問不知道,一問居然是高遠,聽說高遠一次性發現了別人上百個問題,簡直震動了整個臨海金融界,這事是真的嗎?”
木深秀說當然是真的,高遠的確是個出色的檢查人才,自己壓根沒想到他能做得那麼好,而且高遠同時又是一個研究型人才,他做的課題堪稱完美,可以概括爲博大精深四個字。
樂山不解,木深秀便解釋起來:博是指他研究範圍廣泛,古今中外有關知識都在課題中得以反映;大是指整個課題洋洋灑灑逾十萬字,簡直可以當作一本專著來發表;精是指雖然寫了十餘萬字,可是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可以說每一個字都很有必要,整篇文章已經精闢到了極點;深是指不但有實證研究,而且有各種檢查發現的問題,所提的建議也涉及到了問題的本質,對於改善當前監管工作大有裨益。
樂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打量了高遠一下:“高遠,木處是我們局資深的博士處長,高級經濟師,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讚揚過任何一個人,看來你做的課題確實有獨到之處,給我發過去讓我好好學習一下!”
高遠謙虛道:“其實這個課題不怎麼難,只可惜大家都沒做,大家把機會讓給了我,如果是你們來做,一定會做得比我好。”
文湘凝在一旁接腔了:“高遠真謙虛,不過他說得很有道理,樂處,您就是那方面的專家,只可惜您沒有動手。”餘倩也發話了:“就是就是,其實不用樂處動手,文博你動手就行了。”
木深秀不滿地嗤笑一聲:“當初讓你們做,你們一個個避之不及,你們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是覺得這個課題難,唯恐寫不出什麼東西,現在可好,你們一下子都成了大專家,大能人,你們還好意思說?以後再不好好反思一下我看你們真的就不可救藥了!”
文湘凝面紅耳赤,餘倩扭了扭鼻子裝出一副滿不在乎之態,樂山則坦誠道:“木處說得極是,以後大家是該認認真真做些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