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離開了若櫻,亦堇纔對李德裕道:“多謝李公公。”
李德裕一笑後反問道:“哦?你這話是何解?”
“雖說奴婢到宣欽殿的日子不長,卻知道公公不是一個這麼不講情理的人,想必方纔是故意這麼說替奴婢解圍。”亦堇淡淡笑道。
李德裕微微一笑後說道:“看來萬歲爺和淳主子果然都不是白疼你的,好個伶俐的丫頭。”隨即又微微正色道:“不過這宮廷之中,有些事你可以明白,卻是不能挑明瞭說的。我們做奴才的唯一能掌握的就是依據皇上的喜好親疏自處。”言下之意是如今若櫻失寵,還是不要和她走得過近纔好。
亦堇便低眉應道:“多謝公公提點,奴婢記下了。”
快到宣欽殿,在門口卻分明地看見婉嬪也在殿中。顧沛卓與她正談笑莞爾。
“奴婢參見皇上,婉嬪娘娘。”亦堇頓了頓後走入行禮道。
“回來了?今日出宮玩得如何?”顧沛卓難得連帶笑意地與亦堇玩笑。
“出宮?別人都說衿兒姑娘是皇上跟前的紅人,以前臣妾還有些不信,如今看來,皇上待她確實是格外的優厚呢。”婉嬪微笑起來。
不同於亦堇之前印象中的那個清高女子,反而一株盛放的空谷幽蘭,雖然那份秀麗依舊,卻多了幾分綻開的嬌俏。
“回主子們的話,奴婢有幸隨公主出宮遊覽,十分盡興。多謝皇上恩典。”亦堇回道。
“瑞嘉難得找到個志趣相投的女子,你若得她歡心,倒也不是壞事。”顧沛卓淡淡道:“今日就不用你在跟前伺候了。朕聽聞你們策馬了一天,估計也有些累了,就先行下去歇着罷。”依然的不鹹不淡,卻讓亦堇重新意識到不管眼前這位君主態度如何和善,始終不變的是那份精明。便也乘勢告退了。
“姐姐,你回來了。”只見覓雪正在屋中候着自己。
亦堇頹然坐了下來,顧沛卓沒有說錯,久未騎馬的她確實現在全身痠痛。
看見亦堇似是十分疲憊,覓雪便開口關心:“姐姐是不是在殿前伺候太勞累了?”
亦堇搖搖頭,隨後調皮笑道:“覓雪,你知道我今日去做什麼了麼?”
看着覓雪一臉的迷惑,亦堇這纔沒有繼續賣關子了,笑着說道:“我今兒個去騎馬了!”
“騎馬?!”覓雪滿臉的難以置信。
亦堇點點頭,回想以前的光景,動情地說道:“今天是瑞嘉公主帶我出宮的。算起來,我也差不多快十年沒有騎馬了……”
“瑞嘉公主?姐姐怎麼會突然和她關係如此親密?莫非……她已經知道了上次和她一起飲酒論詩的就是姐姐?”覓雪驚呼道。
亦堇點點頭道:“此事說來有些話長。那日皇上設宴款待突厥大汗,你沒有去。但是估
計事後你也多少有些耳聞罷。”
覓雪想了想後說道:“嗯,我聽那些太監宮女說那個突厥大汗好像一定要娶柔貴嬪,說是什麼因爲柔貴嬪長得很像他死去的汗妃。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
亦堇面帶憂色地說道:“在外人眼中確實是這樣,但你沒有親眼見到突厥汗妃的畫像。不僅是像姐姐,其實……,更像我。”
“啊?怎麼會這樣啊?”覓雪震驚道。隨後理清思緒後擔心地說道:“那,如你所言的話,要是那個什麼大汗知道你長得更像他的汗妃,豈不是……”覓雪不敢繼續往下說。
“就是我去和親了。”亦堇淡淡接道。
“那姐姐,你一定要小心啊。”覓雪囑咐道。
亦堇沒有說話,突然,對覓雪說道:“對了,覓雪,要是最近陸公子再進宮來看淳妃娘娘的話,你務必要通知我,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他商議。”
“陸公子?可是他什麼時候進宮並無定數啊?”覓雪說道:“若姐姐真有急事的話只怕等不了那麼久。”
“那,就讓我想個法子讓他進宮。”亦堇沉思後說道。
陸冉靜,對不起,這次得讓你受些委屈了。亦堇暗自拿定主意。
次日,亦堇來到雪瑤宮,正巧黃憶慈在和陸冉靜說笑。
“奴婢參見兩位主子。”亦堇行禮道。
“妹妹請起。”黃憶慈溫婉一笑。
亦堇餘光無意間落到了黃憶慈手中絲帕上,果然,依舊也繡上了一片落葉。
“淳妃娘娘,奴婢聽覓雪說您近來胃口不好,所以特意做了幾道小食給您嚐嚐。”亦堇遞過食盤說道。
“好啊,好久沒有嘗過衿兒的手藝了。”陸冉靜立即拿了一塊糕點放入口中。還沒吃完便說:“真的很好吃呢,比那些御廚做的強多了!黃姐姐,你也嚐嚐吧。”
黃憶慈見陸冉靜狼吞虎嚥的模樣,便也拿起一塊試了試。不過,吃了一口後,卻用費解的目光望向亦堇。
亦堇知道以黃憶慈對藥學的研究定然是試出了糕點裡有云葉草。這種植物對人無害,但一般不會有人用來食用。所以黃憶慈弄不明白亦堇的心思,不過她還是沒有點破。
片刻後,陸冉靜伸了伸懶腰道:“哎,又困了。黃姐姐,衿兒,要不你們兩再聊聊吧,我實在是熬不住,先去休息下啦。”
亦堇微笑點頭。
“你爲什麼要放雲葉草?”黃憶慈覺得有些蹊蹺,待沒有其他人在時終於開口問道。
亦堇倒也不打算瞞她,笑道:“以姐姐對藥草的瞭解,難道從剛剛淳主子的症狀裡看不出端倪麼?”
黃憶慈略微沉吟後,說道:“淳妃喜愛用檀香,難怪,她聞慣了檀香,再吃雲葉草,便會有犯困的症狀。”
“
不錯。”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黃憶慈不明白,當初特地求自己住來偏殿的亦堇怎麼此刻又會親自謀算陸冉靜。
“因爲奴婢想見陸公子。”亦堇坦蕩蕩地說道。
卻沒有注意這句話本身是有歧義的。黃憶慈先是驚訝於亦堇的直白,繼而誤會,以爲她鍾情陸森揚。如此一來,作出這樣的事也就不難了解了。
“衿兒,你……?”不知爲何,黃憶慈反應有些奇怪,眼神中似乎還帶有一絲痛苦,遂嘆道:“你這又是何苦?”
見黃憶慈神情,亦堇這才發覺她似乎誤解了自己和陸森揚。但自己又總不能告訴她急着見陸森揚是爲了和他商量若櫻中毒的事吧。便也就不置可否了。
“姐姐放心,衿兒是不會害淳妃娘娘的,雲葉草排出體外之前,混合檀香會讓淳妃娘娘一直都有犯困的症狀,不過因爲這種性狀並不明顯,所以太醫也查不出什麼來。這樣,纔可以有讓陸公子進宮的由頭。姐姐也明白,雖說陸公子是淳妃娘娘的親兄長,但也是要避諱的。如今,衿兒急着想見他,卻又沒有其他法子,只好出此下策。待陸公子進宮後,衿兒就會給娘娘吃些方子,不日便會好的。”亦堇娓娓道來。
“好吧。我相信你。”黃憶慈不禁感嘆道:“想當初,爲了你的託付,我才和萍逢搬至此照料淳妃,不過這麼些日子處下來,我早就真心喜歡上了這個單純的姑娘。所以……,剛纔纔會不解你的做法。”
“姐姐菩薩心腸,衿兒果然沒有看錯。既然上次可以不問後果地收留衿兒,那麼對淳妃娘娘自然也是百般照顧的。只是……”亦堇躊躇道。
“只是什麼?”黃憶慈探究道。
“衿兒明白自己身份,本不敢與姐姐高攀,但姐姐總是選擇一而再地相信我,所以有句話,衿兒還是想問。”亦堇說道。
“但問無妨。”黃憶慈柔聲說道。
“姐姐和瑞嘉公主是什麼關係?”亦堇問出口,凝視着黃憶慈的眼眸。
手正端茶的黃憶慈不禁顫了顫。穩住後擡頭,勉強蓋上笑意說道:“妹妹怎麼會這麼問?”
“如果衿兒沒有猜錯的話,那件斗篷姐姐一見到便知道是瑞嘉公主賜給我的,因爲,那斗篷就是姐姐親手做的。上面也繡有和姐姐絲帕上一樣的落葉標記。”亦堇一字一句道。
黃憶慈一剎那臉色有些失常,良久纔回過神來,幽幽道:“是。你說的不錯。看來有時候的堅持反而成了自己的破綻。”
“姐姐,爲什麼你會在進宮前就認爲公主,還爲她裁剪衣裳呢?”亦堇繼續問道。這層關係若不是黃憶慈親口承認,既使有落葉表示爲證,以及心裡也仍是不敢肯定。
“可以說,那件斗篷,改變了我的一生。”黃憶慈一時語意滄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