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早上大夫人來人吩咐着,說是讓您去伺候二少爺起牀。”
天剛見亮,抒夕就從院子趕過來。白錦瑟聽見這個消息也沒多大反應,只是讓抒夕將被子疊好,趁着現在無太多人將被子還給宴塵。
“這被子是大少爺送來的?”抒夕順口問了一句,緊接着就如往常一樣唸叨起了宴塵的好,“大少爺這麼體貼小姐,念着小姐,小姐你怎麼能嫁給那什麼都不是的二少爺?要是二少爺對你有大少爺一半好倒也罷了,可他……”
“抒夕。”白錦瑟驀地沉聲開口打斷。
每當她這樣的時候,就表示她的心中是不悅的。縱使心中千萬個不服,可也不敢惹白錦瑟生氣,因此她皺了一下鼻子,抱着棉被走出了祀堂。
白錦瑟回到了二少爺的小院。
晨露點點,顯得這春日時光是那麼清新。白錦瑟深呼吸了幾次,這才進了屋子去伺候宴鈞起牀。
可是從小到大向來都是別人伺候她,她又哪裡伺候過別人?老嫗是知道大夫人的吩咐的,所以她提前替白錦瑟打來了溫水,免得自家小姐再跑那麼一趟。
望了一眼牀上,面容精緻如玉的少年睡的正香,大抵只有安分老實時的他纔有這麼幾分富貴少爺的樣子。白錦瑟也曾想過如果他不是那麼頑劣,如果他能優秀上幾分,如果他沒有與她發生過關係,又或者……他就是他,但不是宴塵的弟弟,也許她這一生就真的這樣將就了。
可是不能,只要一想到他是他的親弟弟她就不自覺的想要逃避,一如他厭惡她,嫌棄她曾經與他的哥哥相愛。
拋開雜念,白錦瑟單膝跪在牀邊,搖晃酣睡夢中的宴鈞,一聲聲的叫他起牀。
牀上的少爺粗魯的推開她的手,口中罵罵咧咧道:“給本少爺滾出去,少來煩人!”
今天是她與他度過的第一個早晨,因此晨昏定省都是無法避免的禮節,所以今日何時起牀是不能依着宴鈞的。
“夫君,再不起牀就耽誤給婆婆請安的時辰了。”
“請什麼安,沒事活的好好的還用請嗎?”宴鈞用被子蓋住頭,嘟嘟囔囔道。
“夫君,太陽曬屁股了。”
“夫君,婆婆派人來催了。”
“夫君,你再不起牀我可要打你了哦。”
“……”牀上如大蝦般的某少爺拱了拱屁股,還是沒有起牀。
白錦瑟見此也不再廢話,她挽起袖子,移步桌邊倒了杯茶水,然後端着它重新走回牀邊,無比溫柔道:“夫君,妾身最後一次叫你,如果再不起來,可別怪妾身……動粗了。”
宴鈞氣惱她打了自己丟了人,又惱她風輕雲淡態度不緊不慢,即使被母親罰跪,宴鈞仍然
不覺得有多解氣。
所以白錦瑟口中的動粗他雖然哆嗦了一下,可是礙於大丈夫的情面,他打定主意咬緊牙關,決定死活不起牀,看她到時候怎麼和母親交代!
白錦瑟一把扯開宴鈞的被,奈何牀上少年卯足了勁兒,她硬是沒搶得過他。既然頭部無法得逞,那只有將目光轉向下方。白錦瑟重新掀開被子,說時遲那時快,不蓋蓋子的茶水立即潑出,那冰冷的茶水不遺一滴,盡數落在了某少爺的身上。
有等着伺候的宴府丫鬟見到自家那一直頑劣的二少爺吃了這麼大的虧,紛紛低下頭聳動肩膀低低笑着,有崩不住的丫鬟甚至還笑出了聲。
原本就一肚子火的宴鈞聽到下人那不加掩飾的笑聲火氣更大了幾分,他騰地坐起身子,褲子涼一片,與火辣辣的臉龐溫度相比就算用冰火兩重天也不爲過。
“白錦瑟!你這個死女人!你要死嗎!大早上抽哪門子瘋!”
披頭散髮,赤足薄衣的某粉嫩少爺頭頂簡直要冒出青煙,若放在平時看到二少爺發了這麼大的火,衆丫鬟早就跪下一地了。可惜今日二少爺雖然怒火更勝,但褲子上那一塊溼實在是……
白錦瑟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但還是給他留了幾分薄面,於是她輕咳一聲之後,立即擺出嚴肅的模樣,訓斥道:“大清早笑什麼笑,少爺起牀了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嗎?”
“是,二少奶奶。”
待丫鬟魚貫而出,白錦瑟走上前去,對宴鈞微微一笑,髮髻上的步搖輕擺,盈盈之間千嬌百媚。
又是這種不經意間的風情,宴鈞腦中不自覺的浮起那日在相國寺中偷窺所見的白錦瑟,此刻的嬌美與當時的端莊優雅恍惚重疊,心跳的規律不覺快了幾分,卻被他重重的一聲鼻音掩蓋,瞬間的臉紅被不屑替代着。
“夫君,我來伺候你起牀洗漱吧。”
眼前的某少爺眉梢高高挑起,一副“你算什麼東西也配站在本少爺面前說話”的囂張模樣表現的淋漓盡致,“你也有資格?”
“是,我沒有資格,那夫君就這樣出門也是極好的,不出意外晌午不到的時候衣服就能幹了呢。”
“你!”
“既然夫君不願,那就麻煩夫君紆尊降貴一番,讓我伺候夫君起牀吧。”白錦瑟的臉上仍是得體微笑,語氣不急不躁,不輕不重,那恰到好處的溫柔與隨意再次惹到了宴二少爺的底線,雖然白錦瑟什麼都沒有做,可他就是覺得她在侮辱他。
這個女人不怕他的怒火,不羞惱於他的惡語,不怕他的威脅,那她到底怕什麼?一個沒有弱點沒有柔弱的女人娶來還要男人有什麼用?
宴鈞雖然還未及弱冠,可這個妻子深深地打擊到了他一個男人小小的尊
嚴。
他狠狠的剜了她一眼,然後整個人呈十字型的站在原地閉着眼睛,等了許久,卻只等來了左肩膀上突然拋來的東西。
“你會不會伺候別人?你把衣服丟給本少爺幹什麼,想偷懶嗎?”宴鈞皺眉看着自己臂膀上搭着的衣服,極其不悅地斥責。
“當然是讓夫君穿衣服。”
“……”宴鈞沒好氣地扯下自己肩上的一堆衣服,重重地砸回到白錦瑟的臉上,也不怕砸亂她的頭髮,大聲叫道:“本少爺娶你回來是讓你白吃飯的嗎?是讓你來給本少爺穿衣服,一件一件地把衣服穿到本少爺身上,聽明白了嗎!”
給他穿衣服?
白錦瑟將衣服放到自己的懷裡,對上眼前那雙欲噴火的眼睛,緩緩問道:“夫君莫不是不會穿吧?”
“誰、誰說本少爺不會?”少年伸長了脖子,十分不服,“這世上還有本少爺不會的事兒嗎?”
白錦瑟不喜他這副自大無人的模樣,因此連出言也不再刻意放軟,而是換上了生硬的語調:“既然什麼都會,夫君自己不是也長手了嗎?”言外之意就是你乾脆自己穿,除非你沒長手。
“本少爺長沒長手是本少爺的事兒,你是本少爺的妻子,伺候丈夫本就是你們女人天經地義的事兒,你不替本少爺穿衣服你還想替誰穿衣服?哼,別告訴本少爺你還想替哥哥保守一輩子,只想做他的妻子。”
這惡毒的話語一出,整個房間的空氣就彷彿凝固了住。宴鈞總是口出惡語並非一次兩次,而是從第一次交涉她便知道的。本當他是年少不知事,心中原諒了便好,可是在這種時刻突然提起了兩個人永遠的芥蒂,白錦瑟除了理解爲宴鈞根本不想和她好好相處之外,做不得他想。
沉悶的空氣,沉悶的氣氛,沉悶的兩個人不再多發一言。
白錦瑟默默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衣裳,爲他一件又一件穿上繁瑣而華貴的衣服。
宴鈞倒是難得的配合,他抿着粉嫩的脣瓣,眉目之中隱約有了幾分成熟男子該有的氣韻,但終究稚氣未退,看起來只是一個心思沉重的少年罷了。
他看着白錦瑟低垂着好看的眉眼,黛青色的眉毛並未有任何不平,向來轉着芳華的美目是宴鈞一直想要看到卻一直無法得到的順從。
這是他心中女人該有的樣子,溫柔似水,少言寡語卻心細如髮。他娶來的美嬌娘空有容貌,外面傳的再好卻也不如他親眼所見,白錦瑟根本就是難訓的野馬,在他心中根本就不叫女人。他多次覺得,如果白錦瑟真的溫柔起來,他還是能稍稍改善一下他的態度的。
可如今真的看到她變成了他想要的模樣,宴鈞卻打心底的覺得煩悶。還是說這並非自己所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