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世涵皺着眉頭,對着潘海擺擺手,潘海無聲的退下去。
葉世涵木然的坐在那裡,心頭的糾結翻上搗下。
邵姨娘難道是指使了邵虎山害雪蘭了?
葉世涵的眉頭越皺越緊。
從心裡講,他不信邵姨娘會這般無情。可是,憑白無故,邵虎山沒有理由要害雪蘭啊。
葉世涵扶着書案,緩緩起身。他只想去東跨院向邵姨娘問個清楚,到底她對沒對雪蘭動手?!
葉世涵撩袍大步走出小書房,直奔東跨院而去。
東跨院中的小丫頭見葉世涵氣勢洶洶而來,還不及向葉世涵施禮,葉世涵已經不耐煩的問道,“你家姨娘呢?”
小丫頭見葉世涵臉色不善,指了指後院,小心的答道,“姨娘在後院洗衣裳……”
洗衣裳?
偌大的沐恩侯府裡,難道還需要她一個姨娘洗衣服麼?邵姨娘是在向他示意她的賢惠麼?
葉世涵疾步向後院走去。
纔到了後院,就見邵姨娘正在樹下擰着一件衣服。隨着她兩隻手絞力,衣服上的水嘩的一聲從衣服下襬落在了地上。
而邵姨娘也不像往日那般化着濃麗妝容,她把蔥青色的窄袖留仙裙的袖口捲到臂彎處,手上展開時,葉世涵纔看清,邵姨娘正拎着一條琥珀色的汗巾。
葉世涵腳步微滯,許久沒見邵姨娘這般尋常人間女兒的裝束了。
邵姨娘背對着葉世涵,抖開了汗巾,對着陽光把汗巾上的褶皺輕輕撫平,隨後一抖,把汗巾晾在了早已係好的細繩上。
晾好了汗巾,邵姨娘用露出的一截白皙手臂拭去了額上的細汗,這才轉過身來。
“侯爺!”邵姨娘轉回身看到葉世涵時,眼裡滿是吃驚和無措,似乎沒想到葉世涵會來到後院,“您……您……怎麼來了?”
葉世涵壓了壓胸中的氣惱,沉着臉向邵姨娘走了過去,擰眉望着細繩上的汗巾,問道,“難道東跨院裡的奴才們不知道爲你洗汗巾子麼?”
邵姨娘似乎察覺出葉世涵的不快,她怯怯的看了一眼葉世涵的臉色,才勉強笑了笑,“哪裡是這樣,只是賤妾不放心他們做事……”
“有什麼不放心的?”葉世涵冷笑起來,“若是他們連個汗巾子都洗不好,倒不如把這東跨院裡的奴才們都換了乾淨!”
邵姨娘後退了一小步,驚恐的望着葉世涵,也不顧得腳下的泥溼,邵姨娘跪了下來,“侯爺生氣,賤妾不敢多言,只求侯爺消氣,容賤妾親自教導了她們……”
葉世涵低身擡起邵姨娘尖尖的下巴,令其擡頭看着自己的眼睛。
還是那般柔弱的目光。
葉世涵有些不確定雪蘭落水一事和邵姨娘有關。
“你怎麼教導她們?你連自己的家人都沒教導好罷?”
邵姨娘看着葉世涵,從他緊皺的雙眉中,邵姨娘就看出他內心的掙扎。
“侯爺教訓得是,哥哥行事不妥,也難怪侯爺生氣……我前幾日就把嫂子叫進了府裡來了,我已經問清,原來是哥哥他無意間在酒樓裡開罪了衛國公府的一個管事。侯爺也知道,宰相府裡七品官,衛國公府是什麼人家,自然不會放過哥哥的。”
葉世涵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些一樁事,原本對邵姨娘的懷疑與怨恨當即散去了一半。
“只是賤妾常想,若非當年哥哥一再堅持,賤妾又如何入得了侯府,如何常伴侯爺身畔?”邵姨娘說着,淚裡滾出熱淚來,正滴在葉世涵的指尖上。葉世涵似被燙了一下一般,手指脫開了邵姨娘的下巴。
“侯爺就算是罰了哥哥,賤妾也不敢說什麼,只望侯爺能記得賤妾,珍惜賤妾,猶如賤妾今日珍惜侯爺當年的汗巾子一樣……”
葉世涵猛然擡起頭來,看着細繩上隨微風飄擺的汗巾子。
剛剛只是看得眼熟,卻不曾想起來。原來這條汗巾正是當年第一次見邵姨娘時,葉世涵所繫的汗巾。
葉世涵沒想到邵姨娘會如此珍視他隨手賞與她的玩意,一切流轉與腦中的碎片,又重新襲捲着葉世涵的內心,他的愧疚之意漸漸升起來。再望着眼前俯頭低低抽泣的人,葉世涵再難責備一句了。
當年……到底是自己有負邵姨娘……
葉世涵直起了身子,嘆息聲微不可聞,卻被離得極近的邵姨娘聽個正着。
“你起來罷……”葉世涵良久纔對邵姨娘說道。
邵姨娘從地上站起身來,只低頭立在葉世涵的身旁。
“你哥哥倒該好好管管了,”葉世涵不忍指責邵姨娘,皺着眉說起了邵虎山的事來,“我已叫人查明瞭,封酒樓的正是衛國公府的大爺。你且細想想,若非你大哥做出什麼錯事,人家堂堂的衛國公府又怎麼會和他一個小酒樓的生意人過不去呢?”
邵姨娘用手指擦去臉上的淚痕,說道,“侯爺教訓得是,事情大抵是如此了。賤妾還傷着心,今日上午賤妾得了信說,大哥和大嫂竟然跑了,連常哥兒也不及叫上。”
“哦?竟然會有這種事?”葉世涵轉頭定定的望着邵姨娘的臉色。
邵姨娘吸了吸鼻子,擡起頭來,正色着對葉世涵道,“還不是大哥家的一個下人瞧着不對勁來尋了我了。我得了信兒氣得不行,只恨他做事不知道輕重,現在竟然連兒子都不管了,於是遣人過去看了,大哥所住的院子真的是人去樓空了。我心裡又氣又急又心疼,本是想瞞着侯爺,無非是在侯爺面前給自己留些臉面罷了。侯爺今日教訓,賤妾才把此事和盤托出,賤妾知罪,只請侯爺責罰。”
葉世涵心中釋然,原來不幹邵姨娘的事,都是邵虎山可恨開罪了盛府的人,而雪蘭和盛大小姐一事,也正如她們自己所講,只是個意外罷了。邵姨娘不是那樣的人,她念舊重情,亦如從前一般。
葉世涵臉色緩和了許多,他問邵姨娘,“那麼邵佑常那裡你準備怎麼辦?”
邵姨娘嘆口氣,故作哀愁道,“常哥兒我哪裡能不管呢?我想在外面給他置一處院落,叫他安心讀書。”邵姨娘說着,擡起頭來,淚光盈盈的望着葉世涵,“侯爺以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