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咬着牙,生生扯斷了車簾上的一個穗子。
她回來,就是要查清楚孃的死因!
還有,保護好尚在年幼的弟弟!
雪蘭打定了主意,想起了當年的馮婆子。雪蘭把車簾一挑,把手裡的流蘇拋在馬車外。
看來回去首先要查查當年的馮婆子,到底是誰的人了。還有就是,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到了日昳時分,馬車終於停了下來,有僕婦在雪蘭的馬車外回話,“二小姐,到家了,請二小姐下車罷。”
雪蘭挑開了車簾,從馬車上下了來,她不由得擡起頭來望向面前的葉府。
雪蘭的曾祖父葉景田,在當年高宗在世時,有着從龍之功。高宗親封葉景田爲沐恩侯,世襲三代。從沐恩侯這個封號來看,就知道高宗是極看重葉景田的。
雪蘭的祖父葉培倫雖不及自己父親,學問卻很好,爲人又謙和有禮,與世無爭。葉培倫曾被先皇欽點太子少師,而他卻以才疏學淺爲由,力辭了讓許多人眼紅的位置,獨自在家做起了閒散的沐恩侯。此事一出,朝堂上一片譁然。不逐名利,纔是真君子。從此後,葉培倫更受人敬佩。
而自己祖母,當今的葉老太太鄒氏,是當年葉景田爲葉培倫定下來的。從前,葉家還沒被封爲沐恩侯時,鄒家和葉家便是世交,兩家議定下了兒女親事。後來,葉家被高宗封侯賜府,葉景田並沒有嫌棄這一門親事,照樣讓兒子娶了鄒家的三小姐。
到了葉世涵這一代,葉世涵和兄弟葉世航比父親遜色很多。葉世涵在朝堂上沒多大的建樹,只掛個沐恩侯的虛名。而葉世航連個虛名也沒有,只能靠着祖上的基業過活。好在庶出的弟妹早被葉培倫生前打發了出去,沐恩侯府的日子倒清靜很多。
如今,葉世涵是最後一個沐恩侯,此後後人全要憑自己的出息了。
沐恩侯府,正是當年高宗賜給雪蘭曾祖父的府邸。雖是多年,沐恩侯府卻並不敗落,角門的柱子都是漆紅着的,可見沐恩侯府裡的日子很是不錯。
雪蘭低下頭,跟着引路的僕婦向裡面走去。裡面早備好了小轎,雪蘭被人扶着坐進了小轎向內院而去。
到了內院,僕婦先帶着雪蘭去換了一身衣服,雪蘭把自己包袱放在桌上,叮囑着僕婦,“這些東西可別給我弄丟了。”
僕婦嘴上答應着,心裡極爲看不起。不過是個髒布包袱,給她她都不要,這個縣城裡長大的二小姐還當個寶呢。
雪蘭自然不知道僕婦心裡的念頭,她換了衣服,跟着僕婦去見夫人,也就是雪蘭現在的嫡母。
走進了垂花門,轉過了雕着番草的石影壁,僕婦引着雪蘭來到了一間極大的院落前。雪蘭擡起頭來,院外的大門上掛着一個黑匾,匾上寫着:紫園。
紫氣東來。這是當年賜府時,雪蘭曾祖父所取的名字。從名字,便可見曾祖父對子嗣的看重,對教養子嗣,承擔後宅的沐恩侯夫人的看重。
雪蘭低頭進了門,來到正廳前,正廳的門口有幾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分兩行垂立,見僕婦引着雪蘭而來,一個頭上戴着綠色綢花的小丫頭走下石階,來到雪蘭一行人面前,也不給雪蘭施禮,先跟着引路的僕婦說起了話,“嫂子先等等,夫人正在小憩。”
小丫頭說着,目光才落在雪蘭的身上,那眼神裡着實不善。
原來,這丫頭名喚玉珠,是被雪蘭訛詐了銀子的那個婆子的女兒,她剛剛聽了自己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講述了被人訛詐的經過。玉珠才明白了,是這個狠毒的二小姐陷害了自己的娘。
二十兩銀子呢,夠他們一家舒舒服服的花上一年!
什麼個東西!
玉珠心裡暗暗罵着,不過是老太太極厭棄了的人,誰不知道當年老太太發了話,二小姐是被丟在祖宅任其自生自滅,想想連自己這個小丫頭都不如,竟然也敢來坑他們家。等着瞧,報仇的日子在後面呢。
令玉珠沒想到的是,土包子二小姐的報應來得真快,此時她正在玉珠面前。玉珠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想給這位二小姐一個下馬威,叫她在夫人的門外站個把時辰纔好,也讓她此後行事長長心眼。
深宅大院,就是下人們之間的關係亦是盤根錯節的,二小姐敢開罪了一個,就有人敢叫她吃不了兜着走!玉珠洋洋自得的想,她的伯母就是她最大的靠山,連夫人都要給伯母幾分薄面,何況二小姐呢?!
若是二小姐識趣還了銀子,哄好了她,就此罷了。不然,這樣的小事還算輕的,只肖她玉珠在夫人面前露出個什麼話來,夫人慢慢就會疑二小姐心腸惡毒,死性不改。那時候遣回祖宅都是輕的呢。
玉珠想到這裡,面露得色,“夫人休息,可沒人敢去驚擾呢。”
雪蘭聽了這話,揚了揚眉,並未說話。
玉珠心裡樂開了花。她是誰?夫人面前行走的人,就算是夫人屋裡的阿貓阿狗,做爲晚輩的二小姐也該忍讓些。這就是孝道。二小姐想告狀也告不了,老太太本就極厭了她,告狀只會更令老太太討厭——剛回來就惹出是非來的人,誰會喜歡?
玉珠想着,只看雪蘭,嘴角邊的冷笑也再不隱藏了。
雪蘭原以爲自己名聲不好,小丫頭們好奇。可她看到了眼頭這個小丫頭時,眉毛挑了一挑。這小丫頭眼裡並非是好奇,而是有着滿滿的……恨意。
雪蘭不知道自己哪裡開罪了這個小丫頭,且不說自己還是葉府裡的二小姐,就算自己是個丫頭,也不該白白受了另一個丫頭的氣!
雪蘭心思一轉,計上心來。這就是她回葉府的第一步了,如果走不好,從此後奴婢們再沒敬畏她的了。
想到這裡,雪蘭臉上沒有半分羞赧之色,揚着臉,朝着玉珠微微一笑,落落大方的福了福身,施起了禮來。
“這位小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