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小姐要麼去水榭,要麼去划船,沒有幾個人去杏林那邊。蘇芷心笑着說,“那邊有個醉芳臺,也應該是備下了茶點,而且安靜了許多,我們不如過去罷。”
盛蘭溪向杏林那邊望了望,有些不解,“那邊似乎也沒什麼,只是花罷。”
蘇芷心朝盛蘭溪使了個眼色,“那邊安靜人少,我們正好說些悄悄話。而且醉芳臺是個分界線,東邊是南邊的杏花,西邊是北方的杏花,隔着一條甬道,看着煞是好看呢。”
盛蘭溪旁的沒聽到,卻把蘇芷心說的安靜人少聽了進去,她馬上明白過來,原來是蘇芷心擔心別人再非議雪蘭,故意說那邊好。
盛蘭溪笑着挽住了雪蘭的手,到底心裡有些不好受,連笑都顯得不自在起來,“雪蘭,要不我們過去罷,聽芷心說得挺好的。”
雪蘭早把兩個人的眼色盡收眼底,她也不點破,只道好,心裡卻暖融融,如在心裡投入了一塊熱炭。
蘇芷心也不叫丫頭,直接引着二人去了醉芳臺。
醉芳臺前有甬道,以那通道爲界,東邊是大朵的杏花,西邊是小朵一串串的杏花,一大一小芳香縈繞,當真是把一片藍天都迷醉了。
雪蘭在想,這大概就是醉芳臺名字的由來罷。
一路上三個人邊走邊賞花,走在花林中,似乎衣裳上都沾染了花香。
三個人還未走進醉芳臺,就聽得醉芳臺裡傳出來了一陣笑聲,一個聲音一點也不遮飾半分,尖厲的從裡面傳了來,“庶出豈會和我們嫡出一樣?展眼去瞧,有幾個名人烈士是庶出的?不過是給嫡出當個墊腳石罷了!他們有什麼本事?男子不過是家族裡打個雜,管個鋪子便不錯了。女子除了會堆個雪人勾引人,還會什麼?!”
醉芳臺裡的笑聲傳得更盛。
三個人的腳步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盛蘭溪的臉色很不好看。在場的三個人,除了蘇芷心外,都是庶出,特別是裡面人的話還涉及了雪蘭。
雪蘭揚起眉來,邁開了步子朝醉芳臺走去。一旁的蘇芷心有些擔心,她緊走幾步輕聲對雪蘭說,“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坐坐罷?”
雪蘭臉上揚起了笑,眼睛依然望着醉芳臺方向,“我倒想看看都有誰在,就算明槍暗箭我也要中個明白不是?”
盛蘭溪咬着脣,上前來叩住了雪蘭的手,“我陪着你去!”
幾個人正說着話,醉芳臺裡的人走了出來。就算是走出來,她們的話並未打斷過,把庶子女的醜態正侃侃而談的是從前和六小姐要好的吳二小姐,而一旁還有臉色陰沉的六小姐。
雪蘭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挑高了起來,六小姐處處和吳二小姐要好,結果人家根本沒拿她當回事,當着她的面就敢這麼詆譭庶出,難怪六小姐的臉色不好看呢。
吳二小姐也看清了雪蘭幾人,她也不覺尷尬,拉住了一旁的六小姐嘻嘻笑道,“你庶姐來找你了!”
本來就在說嫡庶出,吳二小姐還故意高聲說雪蘭是庶姐,應着前面的話,正是在說給大家聽,給此取樂。
幾個小姐紛紛遮着袖子,雪蘭不用看也能想到那寬袖後面是怎樣一張張譏諷的臉。
雪蘭臉上溫和的笑忽然變得更爲煦暖,似乎吳二小姐是雪蘭最疼愛的妹妹,她笑着對吳二小姐說,“吳小姐家有幾口人?從祖到今個個都是嫡出麼?母親呢?外祖母呢?曾外祖母呢?個個也都是讓人嫉煞的嫡出麼?”
誰人敢拍着胸脯保證,自己從祖先到現在個個是嫡出?!
吳二小姐當即變了臉。
雪蘭轉眸一笑,對着一縷正好的陽光揚起了臉來,“整個京城中,要麼就是窮人只一妻,自然是嫡出。要麼就是富人qi妾成羣,難得吳府從古到今都是嫡系啊!”
吳二小姐氣得臉色漲紅,張嘴就要和雪蘭理論。忽然林間一個婆子高喊了一聲,“誰在那邊?!”
幾位小姐紛紛向婆子看着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襲秋白色的長袍一晃而過。幾位小姐不由得倒退幾步,穿秋白長袍者,十有八九是男子。
“是我。”是一聲輕嘆一般悠揚的聲音,一個男子轉出了杏林。
男子頭戴逍遙巾,穿着家常的長袍,眉眼間溫雅大方,便是立於幾位小姐面前,也沒有半分的無措與拘泥。他身後跟着兩個小廝,一個小廝手裡拿着鍬,一個捧着一個酒罈。
“蘇五公子!”婆子連忙施了禮。
衆小姐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面前之人就是蘇五公子,本次春闈的狀元郎!
幾位小姐紛紛向蘇五公子施禮,蘇五公子對着衆人拱拱手,“我原以爲沒有人會來杏林這邊,所以來挖去年藏的桂花酒,誤擾了幾位小姐的雅興了,幾位小姐請繼續聊。”
雅興?繼續聊?
雪蘭擡起眼來看向蘇五公子,只見他眼波清澈,說過這一席話就轉身飄然離開,只給幾位小姐留下了驚鴻過後的餘憾。
雪蘭垂着頭在想,醉芳臺離得蘇五公子剛剛的位置並不遠,而且吳二小姐那麼大聲,他該是聽到了吳二小姐的話罷。那麼也就是說,蘇五公子是故意這樣說的?他的用意在何處呢?是在揶揄吳二小姐麼?
很快,有一個小姐的聲音就輕輕的傳了來,“聽人說蘇五公子是庶出呢……”
聲音不大,卻因大家還未從偶遇蘇五公子的驚豔中回過神來,這一句極輕的話被醉芳臺的衆人聽得一清二楚。
吳二小姐臉上先不自在起來了,她斜睨一邊的六小姐,“你說蘇五公子聽沒聽到我們說話?”
六小姐臉上的表情最爲不自然,剛剛她還被吳二小姐當面說着嫡庶,現在吳二小姐又來問她的話,她的臉上似有猶豫,還似掙扎,抿了半晌的嘴也沒答回吳二小姐的話。
雪蘭心裡冷冷一笑,吳二小姐此時也怕開罪了這位狀元郎罷。
她一笑,朝着盛蘭溪和蘇芷心道,“不如我們去水榭那邊看她們划船罷。”
二人馬上響應,三個人就從原路回到了水榭。
小姐們在一處吟詩作賦玩了小半天,才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