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蘭轉回頭,叫過還在呆呆望着門口的洛璃,“還不快隨我進去,若是一會兒六小姐不送東西回來,你就去要。”
洛璃啊了一聲,跟着雪蘭進了正廳。
洛璃只覺得小姐今日給了她許多份驚異,料準了六小姐會來鬧,而小姐並未害怕。不但擊敗了厚顏無恥的六小姐,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真是痛快極了!
六小姐這麼把不是當理說的人,偏偏被自家小姐的這頓臭無賴作派治了住,不但沒佔了便宜,還丟了面子。看來二小姐哪裡是表面上的沒見識,沒膽識啊,她是真正的深藏不露,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跟着主子,自己絕對不會吃虧!
洛璃打定了主意,歡喜的跟着雪蘭進了正廳,服侍起雪蘭來殷勤了不少。雪蘭看在眼裡,脣邊揚起由衷的微笑。
沒一會兒,玉湖臉色鐵青着送來了一支狼毫和原來的硫璃碗。
雪蘭也不爲難玉湖,叫楚錦接過東西。
雪蘭朝着洛璃笑起來,“這倒是你的功勞了。”
洛璃抿着嘴,陪着笑。
劉嬤嬤嘆口氣,“小姐,您也要想想此後六小姐又會出什麼事來刁難您呢。”
雪蘭不以爲然的拿起狼毫,仔細看着,話卻是對劉嬤嬤說,“嬤嬤說錯了,若是她想生事,怎麼樣都會生事。遇事只有應變,從來沒有怕就不會來的。”
劉嬤嬤微怔,雪蘭已經拿着狼毫去了書案邊。
二小姐越來越顯現出她獨特的個性了,劉嬤嬤不僅暗想,看來自己從前也是小看了她了。
菊園。
六小姐見玉湖挑簾子進了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沒用的東西,只會讓別人來辱我,一點子法子都沒有,你竟然連個二等丫頭洛璃都不如,養你做什麼?!”
六小姐越罵越生氣,她趕着上前來狠狠的掐了玉湖兩把。疼得玉湖不敢哭,只能求饒。六小姐猶不解氣,把小炕上的針線簍子一股腦的摔在玉湖身上。
正房裡正鬧着,丫頭報說邵姨娘來了。
邵姨娘一進門,就看到六小姐正在打玉湖,玉湖嚇得不敢哭。邵姨娘上前拉住了六小姐,“怎麼好好的打起奴才來了?這若是讓誰傳到了你父親耳裡,他最是不喜你們苛待奴才們。”
六小姐索性把玉湖狠狠的推倒在地,一頭撲進邵姨娘懷裡哭開了,“姨娘,我被那個土包子欺負了!”
邵姨娘抽出帕子來,拭着六小姐臉上的淚,“別急,你慢慢道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六小姐便把事情經過講給邵姨娘,邵姨娘聽罷,笑着拍了拍六小姐的手,“姨娘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叫你別去惹二小姐,你偏不聽,倒叫人家欺負了,這次就算個教訓,此後長長記性也是好的。”
六小姐抹着眼淚,哭嚎起來,“難道就這麼便宜了她麼?!我要去老太太那裡告她一狀!”
邵姨娘把六小姐擁入懷裡,細聲安慰起來,“老太太其實最不喜別人掐尖賣快,你又何必去聒臊她老人家呢?再說,此話若是傳出去,旁人只會以爲你小氣,跟個土包子一般見識,倒叫人笑話了。”
六小姐還要說話,邵姨娘哄起六小姐來,“好了好了,姨娘全知曉的,這些事啊,你就不必往心裡去了,此後見到二小姐從前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你也不小了,二小姐都會的隱忍,難道咱們就不會麼?”
被邵姨娘一激,六小姐一翻眼睛,“我哪裡不會了?此後我就要做給姨娘瞧瞧!”
“好好,我們六小姐纔是最體面的葉家小姐呢。”
邵姨娘擁着六小姐又說起別的話,待邵姨娘在菊園陪着方小姐用過了飯,才離開菊園。
出了菊園,邵姨娘斂起了臉上所有的笑容,她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中。
從開始若不是爲了安撫住性子急的六小姐,她怎麼會只教導六小姐而不說上二小姐一句呢?可是不是不說就代表她可以當作沒這麼一回事!
邵姨娘的眼中閃過一道陰狠的光芒。
海氏那個賤人生的女兒竟然敢欺負她的女兒!她是一定不會嚥下這口氣!
蘭園裡的雪蘭自然不會知道邵姨娘正在暗暗發狠,雪蘭正坐在小炕上,把做好了的鞋子拿起來仔細端詳着。
灰色杭綢的面,厚實的千層底,鞋子裡面還加了層麻布裡子,雪蘭打聽到了葉建彰鞋子的尺寸,這幾日裡趕着做,終於做成了。
劉嬤嬤在一旁不住的點頭,“做得真不錯,三爺定會喜歡!”
雪蘭抿着嘴笑,想想又許久未曾見葉建彰了,雪蘭招呼過來楚錦,帶着楚錦一起去了葉建彰所居的竹園。
纔到了竹園,雪蘭就聽到葉建彰的正廳裡傳出來陣陣吵嚷之聲。
“來來,金大王去咬它,去咬它!咬它的腿啊!”
“鐵將軍你去咬它,咬金大王的頭,咬死它!咬死它!”
雪蘭聞聲把眉頭一蹙,她已經聽明白正廳裡的人要做什麼了。
雪蘭快步向正廳而來。
門外的小丫頭見雪蘭疾步走來,急忙喊了一嗓子,“三爺,二小姐來了!”
房裡的吵嚷之聲忽然一窒,猶如被人掐斷一般,雪蘭還不及進門,簾子被人猛的掀開,葉建彰皺着眉堵在門上,連句二姐姐也不叫,直問向雪蘭,“你來做什麼?!”
任誰都能聽出葉建彰口氣中的不善。
雪蘭不好生氣,只拿葉建彰當孩子,她對着葉建彰笑笑,把楚錦手上的鞋子拿出來,送到葉建彰面前,“弟弟,姐姐這些年來不曾照顧過你,這幾天趕了這雙鞋子,弟弟留着穿罷。”
葉建彰並未去接雪蘭手上的鞋,他看也不看一眼鞋,只不耐煩的問雪蘭,“你還有什麼事麼?”
雪蘭好着性子朝房裡看了看,葉建彰緊張的挺了挺背,打發起雪蘭來,“沒事你就快些回去罷。”
雪蘭微笑着問葉建彰,“三弟在玩什麼呢?可否讓姐姐進去瞧瞧?”
葉建彰漲紅了臉,怒聲道,“有什麼好看的,你不過是個婦道人家!”
雪蘭沒想到葉建彰竟然會對她這樣說話,她吃驚的望着葉建彰,葉建彰正對着雪蘭怒目而視。
雪蘭收起了笑容,對葉建彰也不再客氣,“三弟是在玩促織罷?三弟只知道玩這些,可知玩物必喪志的道理?當年咱們的娘最盼三弟能好好讀……”
“夠了!”葉建彰捂着耳朵,大叫着打斷了雪蘭的話,“你懂什麼?誰要你來說教我的?!你不過是個剛回府裡的土包子,你憑什麼來說我?!你以爲你是我姐姐就可以了麼?你這個做姐姐的這些年去了哪裡?你從前關照過我什麼?別指望現在拿了一雙鞋子就想對我長篇大論,我不想聽!走!快給我走!再不走,我就叫奴才們趕你走!”
雪蘭呆立在竹園的當場,望着喘着氣大聲叫罵的葉建彰,只覺眼前的人陌生異常。這真是她一奶同胞的兄弟麼?可是親兄弟誰又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傷親姐姐的心呢?土包子……在他的眼裡,自己的姐姐只是個沒出息的土包子……若是旁人這樣說雪蘭,雪蘭倒不會生氣,可是今日說這話的人,是她的弟弟!親弟弟啊!
雪蘭的心頭猶如被人割了開,汩汩的向外冒着血。
葉建彰見雪蘭不走,跑下門前的臺階,去推雪蘭,嘴裡還不住的趕着雪蘭。
不料,葉建彰一把扯掉了雪蘭手上新做的鞋子。
“建……彰!”雪蘭的眼淚再難止住,滾滾流了下來。
葉建彰並不理雪蘭,連推帶搡着,把雪蘭和楚錦推出竹園外,他又跑回去把鞋子拾起來,狠狠的拋出竹園,反手將大門關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