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時分,坐在姝苑裡的盛蘭溪用小剪刀剪掉了謝敗了的燭花,內室裡頓時明亮了許多。
盛蘭溪把炕几上放着的小毛兔拿了起來,纖纖玉指輕撫過小毛兔長長的綠色大耳朵。
姝苑是第一次迎來外客,雪蘭也是盛蘭溪長這麼大以來,交的第一個朋友。
她不在意自己的懦弱,也不畏懼衛國公府的名聲。和雪蘭在一起,盛蘭溪似乎只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而雪蘭也是。兩個人說什麼都隨心所欲,不必介意,也不會算計。
盛蘭溪想着,指尖摩挲着小毛兔胖胖的圓身子。
雪蘭也真是有趣,竟然也會做出這麼好玩的東西來,這個小東西,比真兔子都招人喜愛。還有那草葉,看着再普通不過了,在雪蘭的口中就是比琴瑟都美的一件樂器。
盛蘭溪對着瑩瑩燭火笑了起來。
小丫頭的通稟聲在此時傳了來,“大小姐,大爺來了。”
盛蘭溪一喜,大哥來了!
當她跳下小炕時,盛信廷已經進了正廳。
盛信廷見妹妹向自己而來,身後的小剪刀啪的一聲,被她帶落到了地上。盛信廷便笑,“眼瞧着都是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家,還毛手毛腳的,此後可如何叫你頂門立戶?”
盛蘭溪只有和大哥在一起纔會不顧及,她笑着嗔道,“抓着自己親妹妹的錯處,哪裡有當哥哥的本分?”
盛信廷笑着點着盛蘭溪的額頭,“小丫頭,這麼打趣自己親哥哥,也不是爲人妹的本分罷。”
盛信廷說着,來到小炕旁,一眼看到炕几上的小毛兔子,信手拿起,“這是什麼?誰做給你的?”
盛蘭溪只敢和大哥玩笑,她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你怎麼知道不是我新學來做的?”
盛信廷漫不經心的打量盛蘭溪一眼,揶揄道,“你怎麼會呢?你一直都笨手笨腳的。”
盛蘭溪氣得七竅生煙,嚷道,“你還是我親大哥麼?外人都比你強!”
盛信廷脣邊含着一絲玩味,“我倒想聽聽,哪個外人比我強了?”
盛蘭溪坐在小几的另一邊,道,“我新結交的好友,葉家二小姐。你看,這小毛兔就是她送我的。”
盛信廷微挑劍眉,“就是沐恩侯葉家的二女兒?不是聽說她一直長在祖宅裡麼?”
盛蘭溪的話不免多了些對雪蘭的維護,“大哥,你可別這麼說雪蘭,她雖是祖宅長大的,人卻很好。她雖也是庶女,並不趨炎附勢,心中有謀略。大哥,你都想不到,她還會吹草葉呢。”
盛信廷看着盛蘭溪越說越興奮的臉,笑了起來,“我哪有貶低葉二小姐之意,妹妹別多心。不過,我總想,你即在葉府裡落了水,又是和葉二小姐一同落的水,保不齊這人就是衝她而去。一個閨閣千金,哪裡有這麼大的仇呢?”
“大哥,”盛蘭溪一跺腳,“你別以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在落水前分明看得一個小廝模樣的男子了,那人頸上還有顆極大的黑痣呢。我猜想着,就是雪蘭平日裡開罪了葉府的哪個主子罷了,這才招來一禍。”
盛信廷站起身來,“好好,我不說便是了,即是和你合得來,妹妹此後可不就多了一個朋友。”
盛蘭溪這才滿意的點頭,“我也是這麼說呢,此後我可以和雪蘭書信往來了。”
盛信廷笑着點頭,“我只是來瞧你身子如何了,即是沒什麼事,我便回去了。”
盛蘭溪送盛信廷走出正房,望着哥哥的背影才抿嘴笑着而歸。
盛信廷跟着挑燈的丫頭身後,走出內院,走向外院自己的小書房。
坐在太師椅上的盛信廷微皺起眉來。
自己雖然和盛蘭溪不是一母所生,可是從小盛蘭溪就十分依賴自己。再加上魯姨娘爲人十分隨和,盛蘭溪乖巧懂事,盛信廷也極喜愛這個妹妹。
只是那個葉二小姐……還有那個推盛蘭溪落水的小廝,真的有這麼簡單麼?
盛信廷眯起了眼睛。
雪蘭安靜的日子才過了幾日,隨着女先生歸來,雪蘭隨着幾位小姐又去了學裡。
雪蘭去學裡倒不算早,而尋常來得很早的三小姐,卻是最後一個來的。
大小姐掃了三小姐一眼,目光落在三小姐的荷包上,大小姐隨即嘴角一牽,閃出一絲不屑的笑。
雪蘭的眼波一轉,從大小姐的身上轉看向三小姐。
還不及雪蘭細看,跟在三小姐身後的六小姐已經大驚小怪的向座上的幾個人叫起來,“姐姐們可瞧見三姐姐的荷包了麼?”
原本四小姐和五小姐並未留意,被六小姐一說,兩個人不由得也看向三小姐的腰間。
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來,細聲嗔怪起六小姐,“六妹妹,我不過是戴個荷包,哪裡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了?叫姐妹們笑話了你去。”
六小姐嘻嘻的笑挽住三小姐的手臂,把三小姐拉到衆人面前,“你們瞧,這荷包可是大表姐做的,大表姐的女紅最是精緻了,瞧瞧這個‘惠’字可不就是三姐姐的寫照麼?連大表姐都覺得三姐姐蘭心惠質呢。”
四小姐笑着低頭去拿自己的筆,五小姐剛要開口贊上一句三小姐,見四小姐拿紙筆,她跟着果斷的閉上嘴。
六小姐見無人理會,有些訕訕然,又不肯就此放棄,自己圍着三小姐說了幾句話,女先生就來了。
雪蘭的目光落在三小姐腰間的荷包,旋即便收回目光去。
雪蘭雖也見過鄒玉莞送三小姐的荷包,只是那個“惠”字,雪蘭越看越像出自鄒清然之手。三小姐和六小姐這樣大張旗鼓的嚷出來,必是鄒清然寫上去的這個字。
難怪大小姐會不屑,想來大小姐是見過鄒清然的字,大小姐心裡只會暗暗嘲笑三小姐。
雪蘭抿嘴微笑着,低頭望着自己面前的硯。
不知道葉老太太看到三小姐戴着這荷包時會想到什麼?不管三小姐是不是葉老太太選中定與鄒府的人,葉老太太看到三小姐的作爲,定然會心中着惱,心上看不起三小姐。大小姐是葉老太太身邊長大的,葉老太太的秉性大小姐最清楚了。從剛纔大小姐那不屑的笑,便可知葉老太太的態度。
雪蘭不由得嘆惜,三小姐聰明一世,卻偏偏糊塗在最大的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