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侯氏頓時眼睛一亮，難道任大人不要那小賤人了？
與章侯氏想的一樣的章老太爺心情卻恐慌，“快，快請周千戶來書房……”章老太爺四周看了下，剛鬧了一通，書房有些亂，立馬改口道，“請周千戶到正堂坐着，快去泡上等的好茶。”然後便看見了表情忐忑的殷素素。
殷素素還在原地站在，想章老太爺走的時候，她也偷偷跟着去正堂聽他們到底說了什麼，章老太爺看了眼殷素素，又看了看章雅淳，“你們姐弟倆許久不見了，雅汀你帶着雅淳去你那坐坐吧。”殷素素本能的想要拒絕，待看見章雅淳期待的眼神，軟下心，默默應下。
姐弟倆一杯茶喝完又續了一杯，相顧無言許久，直到道涵形容失色，忘了規矩的跑進來大聲說道：“小姐，周千戶是來提親的，下個月月初坐八擡大轎從正門進府！”
殷素素手腕一番，茶水澆溼了裙子。
殷素素懵了。
如果這樣的話，她還跑不跑？
章雅淳騰的起身，情緒激動，不待衆人反應過來，又慢慢坐回去，眉頭緊蹙，臉上帶着勉強的微笑，“恭喜姐姐了。”不大的年紀，一舉一動卻老成如同近而立之年的男子。
“說人話。”殷素素揉了揉他腦袋，板着臉道。
章雅淳憋了許久，吞吞吐吐：“任大人……人很難相處，脾氣很差，不是良配。”
擡眸看了看殷素素，漆黑澄澈的眼睛裡滿是擔憂，和對於殷素素親近表現的興奮，想親近又怕被拒絕的惶恐，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向殷素素靠近。
“可是我沒得選擇。沒有更好，只有更壞。”殷素素苦笑，章雅淳難過的低下頭。
任西樓再差，當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總比做個死活隨便無人問津的小妾好，這已是意外之喜。所以章雅淳又默默的坐了回去，不說話。
“姐姐，我會努力讀書的。我要考上狀元，要當大官，做你的依靠，讓人不敢再隨便欺負你。”章雅淳擡頭認真的看着殷素素，抿脣，表情嚴肅，“姐姐，你，可不可以好好的……好好的活着，陪着我，等我的那一天。”
“……”
“娘也答應過我，可她失諾了。娘說過，即使有一天她不在了，我還有姐姐。”章雅淳眼眶泛紅，倔強的與殷素素對視着，不肯退縮。
“……”答應了，就不可以不守信用的。殷素素如是告訴自己，然後說，“好。我答應你。”
殷素素摸摸肚子，想想那位和聶經年長相神似的任大人，看看眼前可憐兮兮的章雅淳。
既然如此，那就嫁了吧。
章雅淳的一天十分忙碌，早起讀書解義，下午拓展事實，晚上默寫硬背，不得死記硬背，還得了解民生民情，不僅通八股文，還要懂詩經詞賦，這一上午已因殷素素耽擱了許久，章雅淳沒坐多久就回章老太爺那繼續讀書，殷素素站在院門口目送他。
“寫意，你說，我以前對他是不是很冷淡。他才那麼大點兒呀！”殷素素問道，那麼小，便生母撒手人寰，生父無能不管，唯一的親姐姐又獨居一隅軟弱不堪不問世事，戰戰兢兢，忐忐忑忑，若非有個重視子孫的祖父護着，在章侯氏的手裡也不知能不能活到現在。
寫意以爲殷素素是在後悔感慨，忙上前勸慰道：“小姐年齡也不大，怎麼能想到那麼多，何況少爺有老太爺護着呢，半點虧也吃不到的，倒是小姐……女兒家，孤孤單單的在偏僻的小院子裡，樣樣被苛刻，生病也沒人管，纔是真的可憐。”寫意心酸的擦了擦眼角。
殷素素好笑，最初以爲寫意是個忠心有餘聰慧不足的丫鬟，沒想到機靈不夠，多愁善感的淚水倒是挺豐沛的。
如果說之前章老太爺給殷素素的東西讓章侯氏鬧心難過，那麼周千戶提親走後，章老太爺改過的嫁妝單子讓章侯氏恨不得一頭撞牆上來威脅老太爺改掉嫁妝——自然，即使她真撞死了，章老太爺也不會改變主意，所以章侯氏不會做這類沒用功。
“爹，就算咱們章家家底厚，可這也太折騰了，章家下頭還有三個小的呢！”章侯氏微弱的試圖動搖章老太爺的決心。
章老太爺斜了章侯氏一眼，小家小戶出來的，就是眼界狹小，“這不止是給雅汀長面子，給章家長面子，而是討好那位！那煞神要是高興了，今天花出去的還怕賺不回來？”章老
太爺沒好氣的說道，“還有，雅汀出嫁，傢俱物什你準備好了嗎？”
章侯氏不情不願：“花梨木那麼貴重，哪是那麼容易能買到的，就算費功夫買到了只有幾十天，臨時打傢俱也來不及了。”
“來不及，那就把你給雅儀準備的給雅汀。”章老太爺一語決定。
“爹！”章侯氏睜大雙眼顧不得儀態尖叫出聲，給雅儀的嫁妝傢俱，是她自雅儀出生後，就開始一點一點準備着的，全是最好的，最精雕細琢的，哪怕只是個衣物箱子，也全是不同的紋樣雕出來的，“那是我給雅儀準備了好多年的！”
“不能用雅儀的，那你就去找啊。雅汀也是我章家的女兒，你身爲母親本該一視同仁，都給準備好的，如今也是你自作孽。”章老太爺哼道，“雅汀的嫁妝，到時我會親自過目。”
章侯氏咬破了脣，雙手緊握成全，長長的指甲深陷掌心。
“老太爺，夫人，大小姐派我來說一句話。”道涵道，“之前的五間鋪子和五十畝的良田說好了給雅淳少爺，小姐她是不要的。”
章侯氏目光滿是煞氣的瞪着道涵，道涵雙肩畏縮了下，又立馬挺直腰桿，低眉順目的不看章侯氏的眼神，繼續道，“還有，小姐說了，她知道事情緊急，不敢勞煩老太爺夫人過度，不必重新找陪房，就將先夫人的那幾戶陪房給她好了，她之前沒有奶孃和親近的媽媽，找個新的不適應，繼續讓成媽媽侍候她便是。”
“還有嗎！”章侯氏咬碎了銀牙。
“還有，”本是負氣之語，沒成想還真有，看章侯氏快氣翻了的樣子，道涵差點笑出聲來，“還有，小姐說怕夫人忙碌之間一時忘了，可以提前將那四家陪房的全家，成媽媽，寫意和奴婢的賣身契交給她。”
章侯氏難過得說不出話來，章老太爺果斷道：“好，你回去告訴雅汀，等會就將賣身契拿去給她。”
對於殷素素的過多要求，章老太爺不但沒有一點生氣，反而樂見其中，十分配合。需知世間任何事，要得到就必須付出，如今她要求的越多，日後回報給章家的也就越多。章老太爺樂呵呵的摸着下巴，眯着眼笑得像只老狐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