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的殷素素

這話是託詞,她們不想嫁,可又不能損了殷素素的面子,故才如此一說,只是話也太狠了,難不成李玉璞當真從此往後不再嫁人?

殷素素望了任西樓一眼,他眸色暗沉面上淡淡,摸不透他的想法,心裡掂量了兩下,壓住心底的不耐和憤怒,好言相勸道:“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老天爺都在頭頂瞧着看呢!”

李趙家的臉色一白,殷素素略微舒服了些,笑容更真摯了,“我後頭也在琢磨,那人樣樣再好,畢竟是幹農活的,若讓玉璞嫁過去,跟着苦吃幹活,可不得讓人心疼呢!”

李趙家的連連稱是,殷素素這說說到她心坎上了,“奴婢家的玉璞真是好福氣,能得大人和三奶奶的眷顧。”

“不嫁人之類的話也別再說,許是玉璞緣分未到吧!”殷素素大手一揮,下結論說道,“我再瞧着吧,定能選個合適的夫婿。”

任西樓這時總算開口了,沒好臉色的瞥了李趙家的一眼,“想一出是一出,胡來。你們還在的時候能庇佑她照顧她,等你們不在的時候呢?她一個人怎麼辦?”

李趙家的一句“不是還有大人你嗎”幾乎要脫口爲出,可看着面上不兇恐,但氣勢凜凜的任西樓,話哽在喉嚨裡說不出口,心裡也開始有些慌亂。

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大人不想再管玉璞了嗎?這麼急切的想將玉璞嫁出去,履行了他的諾言,他就可以撒手不管了?李趙家的心跳如鼓,忍不住偷偷瞟了眼殷素素,這……到底是大人的意思呢,還是三奶奶的意思?

長久以來的依靠在動搖,覺得身子也穩不住了,李趙家的慌張的雙膝跪下,低頭應道:“大人說的是,是奴婢思慮不周。”

母親總是這樣卑微,而自己,卻……李玉璞在李趙家的身後,即使頭深深低垂着,腰桿依舊挺的很直,現下李趙家的跪下,她立刻高出一大截,身段窈窕,李玉璞咬脣,心有不忍。

難得鼓起勇氣,從旁邊倒了杯茶上前,想爲母親求情說說好話,一擡頭首先入眼的便是任西樓,李玉璞縮了縮肩膀,轉頭朝殷素素走去,“三奶奶,請喝茶。”見殷素素伸手接過,她鬆了口氣,順着小聲說道,“其實這不關孃的事,是我……是我不想嫁人,死擰着不肯,娘寵我,才這樣說的,請大人、三奶奶恕罪。”

怪李趙家的可不是她,殷素素勾勾脣,轉眼看向任西樓,任西樓不悅的瞪着眼看李玉璞,待觸到她柔弱害怕的表情,就像蓄力一拳卻打到軟綿綿的棉花上,他無力撫額,“罷了罷了,這事我懶得管了,都找你們三奶奶去吧。”

殷素素差點怒掀桌,什麼叫他懶得管,就全扔給她啊!

然後任西樓便起身走向內寢,李玉璞連忙道:“其實奴婢是,真的不太想嫁人。”

任西樓揚眉又想瞪,手指顫顫的指了兩下,握成拳,“隨你。反正我說了我不管。”

管他這句話到底同意沒同意,李玉璞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殷素素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任西樓……很吃這一套嘛?最近她撒嬌討好拍馬屁,迎合他的喜好,深得他的歡心,可她都拍得快沒詞兒了,沒想到示弱裝柔弱也很有效啊!

回憶起在小產期間時,她故意設計讓任西樓聽到她和章雅儀的對話,他怒不可遏的樣子,她想讓他知道她以前的跋扈犀利霸道不饒人只是形勢所逼無可奈何,爲之前的爭吵留下的隔閡找個理由,既然要重新做人,自然得把往日的缺點抹去。後來的情況之好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估計,也是當時她的示弱得來的好處吧。

“三奶奶。”

“女子的終身大事不可輕言決斷。”殷素素也起身,溫言道,“玉璞,你還是回去好好再想想吧。”

待兩位主子雙雙離去,李趙家的蠻力拖着李玉璞出了正院,在外面氣得跳腳,指着李玉璞,“你!你……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啊!”

李玉璞悲傷

道:“娘,我是真的不想嫁人。你以爲外面的流言我都不知道嗎?縱使有西樓哥哥硬逼着他們不敢說話,縱使三奶奶對我很好,嫁了人,他不敢說什麼,可心底到底……我這破殘的身子什麼都做不了,嫁人幹什麼去?”

嫁人能幹什麼?不需要她能幹什麼,只要能擋住那悠悠之口,人言可畏啊!

“玉璞,你……總有人不介意你的!”如果這人不是她的女兒,倍受疼愛,又有任西樓看重的女兒,她早破口大罵了去,哪裡會像現在只能氣自己,過分的話都不敢說出來,還得好言勸慰。

“別說更好的人了,就是三奶奶說的現在那個莊戶男子……他現在不說什麼,不介意,可是以後呢?”李玉璞難得見到她如此神情,固執的抿起嘴角,“他在外面會被流言侵蝕,會被人嘲笑,到最後,他會受不住人家譏諷的目光。”

這些都不是重點!

“你就算不嫁人,可你現在……你沒聽大人說嗎?大人不管你了!”李趙家的突然冷靜下來,指着她狠狠說道,“你嫁人,柔順的聽大人的話,他已經會庇護你,那些人,你在意那些人做什麼?他們除了背後偷偷的說說閒話,又能做什麼?現在大人不管你了,你不嫁人,待在這府中,你以爲就沒人說你了嗎?沒有大人的歡心,你什麼都不是!蠢貨!”

“纔不會!還有三奶奶!三奶奶對我也很好!”

“沒有大人,三奶奶會管你對你好?你以爲你是誰?”

她真是快被自家女兒氣瘋了,不直白的將一切說出來,攤在她面前,她就永遠那麼天真愚昧不知世事。

李玉璞身子重重一顫。

殷素素追着任西樓進了內寢,任西樓解了外裳正躺在牀頭闔眼,聽見腳步聲傳來,便問道:“最後她還是死不悔改?”

“你真關心她呀!不是放狠話說不管她了嗎?”殷素素甩掉在室內穿的軟底繡花鞋,光着腳坐在牀榻的腳板上,仰着頭癡癡的望着任西樓,“我吃醋了,怎麼辦?”

隨手撓撓殷素素的下巴,像對一隻小寵物似的,殷素素眨眨眼,她忍!

任西樓不由笑道:“你和她可不一樣呢!”

“怎麼不一樣了?是身份不一樣?還是長相不一樣,還是……性子不一樣?”殷素素慢慢笑道,一點一點試探任西樓。

他似是沒料到殷素素會追根追底的這樣問,愣了半拍後,一手握住她的腰一手託着上半身將她舉起來,抱到上牀和他一起躺着,“喲,還真是吃醋了呢!”殷素素掙扎了下,以反抗表示自己的不開心,任西樓連忙拍着她的肩背,低聲笑語道:“她怎麼能跟你比呢!你可是火爆厲害,無人敢惹的任三奶奶呢!”

殷素素不說話,默默的翻了個身背對着他,肩膀還在微微抽搐,任西樓好笑的溫聲細語的哄了好一會兒,她依然不轉過身,任西樓微微蹙眉,耐心有些用光的趨勢,嘴角下沉,可惜殷素素背對着任西樓,看不見他的表情。

“你真的不肯轉過來?”任西樓問道,殷素素不回話,肩膀動靜極小的抽動着,任西樓盯着她左右搖擺的後腦勺,徹底不耐煩了,雙手在她肩膀上各搭一邊,緊緊握住,力氣大得彷佛要捏碎她的骨頭,待蠻力將她身子扳過來,他一看見她正面,頓時呆住了。

殷素素嗓音有些喑沉,帶着哭過後的沙啞一邊雙手抵着他不斷靠近的胸膛,一邊哽咽說道:“你幹什麼呀!你離我遠點!你走開!我可厲害了呢,你也敢惹我!小心我把你打得趴在地上,揍不廢你啊!”

要放在以前,殷素素這話說出口任西樓一準兒的翻臉掀桌,現在嘛……任西樓又好氣又好笑,制住了殷素素的雙手,將她抱進懷裡,儘量壓住笑意,好言好語的問道:“我也沒說什麼啊,你哭什麼?”

他還是沒忍住,話裡泄漏了幾絲笑意,嘴角壓不平的往上翹,惹得殷素素頓時炸毛了。

“我纔沒

哭呢!我脾氣火爆,性子厲害,我要是哭了人家可不得小瞧我!而且我爲什麼要哭啊,又沒有人敢惹我!”殷素素聲音頓時拔高,不過嗓音裡的喑啞也顯露了出來,看來剛纔哭得很是厲害了。

原來是爲了這個,任西樓恍然大悟,又好氣又好笑,“好了好了,咱們不吵架了。”

“我哪裡還敢和你吵架啊!”殷素素委委屈屈的說道,爲此,她付出的代價還不大嗎?

任西樓也敏感的想到了這一點,笑意斂了幾分。

殷素素安靜下來,不再吵鬧哭泣了,柔順的鑽進任西樓懷裡,靠在他的胸膛上,回想了下李玉璞說話時的語氣,再琢磨了下自己,吞了幾口唾沫,話裡透着委屈的小聲說道:“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查人品查家世查經歷,反覆篩選,不放心,還讓成媽媽找人去問了熟人鄰居等旁人,這樣幸苦,好不容易纔選了這麼個合適的人出來,她一句不想嫁就完了。她不想嫁幹嘛不早說啊,以爲我找不到人,還是不將她放在心上,她能拖很久,所以也就懶得說了?”

女子當遵循三從四德,任西樓性子張狂怪異,玩世不恭桀驁不馴,可實則對女子這方面的要求十分的嚴,李玉璞竟然說她不想嫁了,這讓任西樓看不下去,很是不悅。殷素素也是慢慢摸索,得出了這一點結論。

“我到現在心裡還膈應着呢!大人你是沒看見,方纔我不過變了下臉色,她立馬惶恐的看着我,好像我要殺了她似的。論重視,自然是大人你比我對她好,可要說誰對她更好,大人你可比不過我,女兒家的細緻微小,我可你比貼心多了。我素日對她那般好,真心實意,交心交肺,她就是這樣對我的?原來一直和我隔了層。”

說到這裡,殷素素忍不住使了點力氣狠狠扯着任西樓胸前衣襟,任西樓闔着眸子好似睡着了,由着她,夏日的就寢睡衣很是單薄,殷素素稍微使了點勁就撕壞了,她忍不住低聲笑了笑,這是S——M啊!接着又立馬褪去笑容,心虛的擡眸看了任西樓幾眼,見他閉着眼沒發現,鬆了口氣,小心翼翼的有把撕開的布料拼湊,合在一起,當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繼續說着。

“我費心費力的做紅娘幫她牽媒拉線,她一口拒絕了,就算是普通紅娘媒婆也要翻臉不樂意吧,難不成還要我賠笑臉說她不嫁好!她的決定真英明!還是大度的說,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找嘛!我再給她找去?她對大人有恩是一回事,對別人又沒恩,真當合適她的人那麼容易找啊!真是不識好人心。”

因了之前做的壞事,殷素素後來說話聲音更小了,不再抽泣哽咽,只是話裡話外透着股怯弱。在殷素素絞着手指頭沒注意的時候,任西樓飛快的睜開眼掃了眼胸口,飛揚的的丹鳳眼挑起眼角,更顯風流多情。

“我管着這府裡的事,大大小大,整天忙不停,那些下人裡總少不了陽奉陰違的,過不了多久又有新妹妹進門,還是老太太親自挑選,以平妻身份進門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笑話呢!哪裡會真心實意的聽我的話。我百忙之中都不忘給她選夫婿,對我親妹妹我都沒這麼好!還不是因爲她是大人重視的人,便也是我的恩人,我重視的人嗎?”

這段話說的殷素素自己都想爲自己鼓掌,真是說的太好了,既不經意的點了下自己在府裡受的委屈,又透露了她對任西樓的心意,樂滋滋的擡頭看着任西樓,任西樓安定神閒的睡着,她不禁推了他一把,她知道他纔沒有睡着呢!“大人!”

任西樓睜開眼,看見的便是她興致頗高的神色,鼓勵的摸了摸她的頭,“真乖!”然後又閉上眼繼續睡覺去了。

殷素素臉色幾轉變換,咬碎銀牙,不甘心。

靜靜的躺了好一會兒,殷素素委屈無比的說了句:“大人,你誇誇我唄!你就誇誇我嘛,我又不會找你要銀子要獎勵。”成功逗樂的任西樓。

“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