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自己的故事……我小的時候,生活在一座非常美麗的村莊裡,我相信你可能沒有聽過那裡,因爲那並不是一個很著名的地方。”嘆了一口氣,謝爾琴科非常感慨的道:“這些年來,走遍了世界各地,不過在我情感中,最美的仍然是家鄉。”
蒼浩點了一下頭:“繼續說。”
“如同你們華夏人說,那是一個如同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似乎從來不被外界干擾。春天,我們播種。夏天,我們維護莊稼。秋天,我們收割莊稼,同時製作奶酪、醃製酸黃瓜,還自己釀伏特加。等到了冬天,我們就可以吃着酸黃瓜,喝着伏特加,看着外面漫天的雪花。很遺憾,在我的家鄉,冬天總是很漫長,所以我們都很抗凍,一年四季都會在屋子外面燒烤,最冷的時候也敢鑿開河面跳進去游泳……”謝爾琴科說着,表情帶上微然笑意,似乎完全沉浸到了對家鄉的回憶:“不過,即便是在這麼美好的地方,卻也有一點不和諧音。在我童年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個精神病患者,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戴着一副高度近視鏡。他從來不傷害別人,只是拿着一根棍子在垃圾堆裡翻來翻去,嘴裡還唸唸有詞……”
蒼浩還真有點被故事吸引了:“你真正要講的是這個精神病患者的故事吧?”
“沒錯。”謝爾琴科的表情突然悲愴起來:“我小時候很害怕他,不敢接近他,直到有一天,我從大人那裡知道了他的故事……他曾經是一個傑出鋼琴家,他對貝多芬《月光曲》的詮釋,曾經被全球音樂界公認爲最優秀的。後來,克格勃開始大清洗,沒來由的懷疑他是叛徒,就割斷了他的兩根手指。他還是很幸運的,因爲實在沒有證據證明他是叛徒,所以克格勃最後沒有殺他,但他還是瘋了,再也不能彈鋼琴。於是我知道了他爲什麼要去翻垃圾堆,因爲他想要找回自己的手指,重拾自己的音樂夢想……”
“這個故事的結尾是什麼?”蒼浩有點感慨:“我想這個人一定是死了!”
謝爾琴科愴然一笑:“沒錯。”
“你殺了他?”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謝爾琴科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了出來:“知道了他的故事之後,某天晚上,我裝起膽子走到他面前,對他說了一句話——一切苦難終將過去,唯有真理永存……他笑了,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笑的很清爽,很安詳,也很平靜,就像一個鋼琴家應有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我毫不懷疑在那一瞬間,他終於變回了曾經的他。然後,第二天早晨,人們發現他死在草叢裡,臉上依然帶着那種笑。死人還在笑,本來這是很恐怖的,但大家卻一點都不害怕,而是認爲他終於得到了上帝的憐憫,被接到天堂了去了。”
“這麼說,不是你殺了他,而是你讓他解脫了。”
“這就是我的故事……”謝爾琴科說着,兩行熱淚滾滾而下,與之前那個風度翩翩的男神,或者剛纔那個跟蒼浩針鋒相對的神秘來客,完全不一樣:“許多年以後,克格勃土崩瓦解,我有生以來第一次爲祖國感到驕傲。但是,歷史車輪滾滾向前,我的祖國剛剛被碾壓過,現在纔剛剛站起來,老雷澤諾夫竟然想要開倒車,我奉送兩個字——不行!”
蒼浩鼓掌起來:“說得好!”
“那麼你應該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
蒼浩搖搖頭:“還是不知道。”
謝爾琴科拿出一個證件交給蒼浩:“看看吧。”
蒼浩只是一打眼,就驚歎:“果然來頭不小!”
謝爾琴科有點驚喜:“你看,我沒騙你吧,我值得你合作!”
“合作你個頭!”蒼浩突然變臉,指着那個證件,冷冷的道:“我特麼根本不認識俄文!”
那個證件製作非常精美,上面有俄國的國徽,這個蒼浩倒是能認出來,此外真就是一大堆俄文。
謝爾琴科有點尷尬:“那個……我來解釋一下吧。”拿回證件,謝爾琴科一字一頓的告訴蒼浩:“我是聯邦安全局局長。”
“你是什麼玩意兒?”
“我是俄國聯邦安全局局長,你不明白什麼意思?”
“我當然明白。”蒼浩冷冷一笑:“只不過嘛,我小時候覺得特工這一行非常神秘,如今才發現沒什麼大不了。俄國聯邦安全局,名頭倒是挺唬人,可也不值錢了。先是接二連三出叛徒,接着在我們境內被契卡血洗,再接着出了一個更大的叛徒阿芙羅拉……我覺得特工工作做到這個份上,聯邦安全局可以關門大吉了!”
“我虛心接受你的批評,過去的工作我們確實有很多疏漏,不過……”頓了頓,謝爾琴科一字一頓的道:“我沒有開玩笑,我是俄國聯邦安全局總局局長,涉及到俄國國家安全的事務全部都由我處理。”
“官倒是不小,相當於我們國家省部級幹部?還是更高點,副國級?”
謝爾琴科看得出來,蒼浩沒把自己的這個身份放眼裡,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我是阿芙羅拉的老師。”
“哦?”蒼浩皺起眉頭:“這個倒是讓我有點意外!”
“沒錯,就是我,當初發覺阿芙羅拉是個好苗子,吸收她加入了聯邦安全局。同樣是我,一路培養提拔,讓她最後坐到了很重要的位置上……”哭笑着搖搖頭,謝爾琴科再次落淚:“我把她看做掌上明珠!”
表面看起來,謝爾琴科很年輕,不過從他語氣和神態透出的滄桑,還有他說出的那段故事涉及到的歷史背景,事實上他應該是有些年紀了。
蒼浩明確感到,他對阿芙羅拉飽含着一種父親一般的感情,而且是很純粹的感情,絕對沒有摻入雜質,跟華夏人那種“乾爹”完全不同。
“阿芙羅拉很懂事……”長嘆了一口氣,謝爾琴科又是搖搖頭:“加入聯邦安全局後,她爲了能夠更好的鍛鍊自己,又加入了聯邦安全局旗下的一家公司。這家公司表面從事與樂業,專門跟各國上層人物打交道套取情報,可以想見必然要犧牲色相。本來我是不願意讓她去的,可她非常堅持,我只能妥協。”
蒼浩掐滅菸蒂,重新點上一根菸:“然後呢?”
“然後就是,在娛樂公司那兩年,她不僅學習到了很多知識和經驗,更是爲自己營建起了龐大的情報網。更重要的是,她沒有爲此犧牲過自己……”只有說到這裡的時候,謝爾琴科纔多少有些安慰:“這讓我爲她驕傲!”
“那就不對了。”蒼浩冷冷一笑:“阿芙羅拉跟我聊過這個話題,她說自己先是被星探騙取了一家演藝公司,然後被迫加入聯邦安全局。因爲她不肯犧牲色相,所以前途坎坷,正準備去當警察……”
“她是這麼跟你說的?”謝爾琴科掏出一根雪茄,切掉一頭,點上之後吸了一口:“說起來,這倒在預料之內,這種撒謊的技巧也是我教她的。”
“繼續說然後。”
“然後就是她回到聯邦安全局總部之後,因爲表現出色,逐步被提拔到要職,不過表面身份仍然只是普通特工。”頓了頓,謝爾琴科神色複雜的說道:“她的主要職責就是打擊契卡,這也是把她派來華夏的原因,萬萬沒想到其實她自己就是契卡!”
“更正一下,雖然有契卡身份,但她真正效忠的是他的爺爺。”
“我知道,我更沒想到的正是,她竟然是老雷澤諾夫的孫女……”謝爾琴科掏出手帕,非常優雅的擦拭了一下眼角,拭去了剛纔留下的淚痕:“這一次,我直接接受俄國總理的派遣來到華夏,我的目標就是把老雷澤諾夫和阿芙羅拉緝拿歸案。另外,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多年前老雷澤諾夫叛逃時,捲走了多達上百億美元的資金。據信,這些年過去後,這筆資金已經有了驚人的增長,而這筆錢是俄國的國家財產,必須追回。”
“於是你來找我合作?”
“我十分肯定老雷澤諾夫就潛伏在華夏,無論他接下來的行動到底是什麼,一定會危害到華夏國家安全。”謝爾琴科非常認真的說道:“這次合作對我們是雙贏的!”
“緝捕老雷澤諾夫和阿芙羅拉,對我們當然有用,但那百億美元畢竟是你們自己的問題。”蒼浩聳聳肩膀:“我不會做沒有好處的事情!”
“我代表俄國政府和人民感謝你!”
“你的感謝我心領了,不過我還是想見到點更實在的東西。”
“我認爲你是一個爲理想奮鬥的人,從一開始你對抗契卡到後來,也不是爲了錢。”
“那是因爲之前那堆事沒錢可賺,但現在既然涉及到錢,我就得考慮一下利潤問題了。”蒼浩理所當然的道:“畢竟我是個生意人!”
謝爾琴科頗爲不屑的質問:“你真的是想着錢?”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