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付出的能量太大。**以後,又有一次能量付出,秦根很快迷迷糊糊過去了,一覺醒來已是清晨。夜裡都沒有像往常一樣起身撒尿,纔想起昨夜打架沒顧得上喝稀飯。聽外面正下着淅淅瀝瀝的秋雨,妻的一條胳膊搭在他肚子上還在熟睡。可往日這時小謝已經起牀,爲女兒準備早飯,自己匆匆吃上幾口然後轉乘兩趟車,去五里外的一家民營企業打工。想到今天是禮拜天,對妻子女兒來說,難得一個睡覺的日子。
秦根側過臉,細看妻子的面容,才發現有些地方已是條分縷析、紋路縱橫。畢竟是近四十歲的女人了。這個睡在身邊的女人,物質生活條件不好,靠打工維持她同女兒的生活,感情生活不如意,即使當年鬧忘年戀的時候,她深得秦根的百般寵愛,仍免不了輿論的風雨摧殘,徹底舒心的日子於她幾乎沒有一天。按說,這個殘缺的家需要秦根的填補。尤其是女兒,小謝經常被老闆加班,中午、晚上不能按時到家,女兒只能自己在家熱些剩飯填一下肚子,或者去外面烤燒餅攤上買個脆餅將就,有時乾脆餓着。這個家如有他在,母女倆肯定要好得多。但明顯妻子對她已沒有了當初的那份恩愛,來到這裡以後僅有的幾次性愛大都不了了之,像一篇篇蹩腳的文章,雞頭狗肚蛇尾。老人的夫妻生活,全靠妻子的主動體貼滋潤調度,像春雨一樣,潤物細無聲。想到昨晚的妻子的暴雨般的小拳頭,秦根不免有些寒心。
想當初,文聯韓瀚主席就不贊成小謝外出混生活,曾經建議秦根開個小飯館,要不了多少資金。憑着秦根小謝的特殊名聲以及小謝的風采和能幹,飯店生意一定不會差,經濟上也不會差錢。小謝倒是搖搖欲試,可秦根礙於面子,沒有漢時“文君當壚”,“相如滌器”的那種風格,尤其是秦根缺少司馬相如的勇氣和坦蕩,夫妻店終沒有能開起來。中國文化人的面子真是害死人。這個面子文化,並非很古老,要不西漢時代大學問家司馬相如也不會在美女老婆卓文君開的小酒店裡幫着洗刷。這個面子文化同中國的官文化緊相聯繫,中國人要是當了官,這官面子就是放不下,一旦退休也還是不能與民同樂,就是貪腐進了大牢,還沒忘了他的級別,真是死要臭面子到死。
秦根當過動物園副院長,退休時是副處級,這個副處級官面子就害死了他,他如果有“相如滌器”的勇氣,同妻子開起個小飯店,應該是大體安居樂業的人生,哪能同妻子弄成牛郎織女?哪能招來110?
秦根逼了一泡便,他輕輕的拿開妻的搭在他身上的一條胳膊,起身去廁所排完便,本不想回到牀上,可外面的秋雨還在不緊不慢的下着,又悄悄的躺倒妻的身邊,閉眼養神。一會妻也醒了,翻身坐起來,下牀撒了一拋長長的尿,妻的尿撒得很有力,味道也挺好聞,還是那種青春味,不像他的尿細而無力,還有一種腥味。人老了,尿呀,呼出的氣味呀,甚至皮膚上的氣味都有些怪味,這大概就是所謂老人味吧。妻子就不一樣,身上啥味都百聞不厭。秦根輕輕的感嘆了一聲。難怪老人常招人不太喜歡。
小謝用她有些粗糙的手指,輕輕摸了摸丈夫的臉上被她捶青的一塊,心裡有點愧意。昨晚她是氣極了,她像大多數女人一樣,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丈夫對她們作風的猜疑。
秦根心裡也生愧意,他怎麼打起110呢?神經呀!他完全沒有想到妻子的拳頭會有這麼重,她一向覺得妻子的手小而柔軟,這幾年他不知道妻子在艱難的打工中,體力、臂力、腳力都增長了,手也不像先前柔軟了。有一陣她不得不去碼頭扛包去工地提水泥桶。這兩年才憑她的能力包括喝酒不醉的能力,以及她的堅韌,以及她的條子和臉面贏得老闆的賞識。
秦根背過身,他一向乾澀的眼有些溼潤,是妻子剛纔的撫摸嗎?是爲自己和妻的的多桀命運嗎?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秦根起身接電話,“喂,誰呀,是劉警官呀,沒事,真的沒事。”
“需要不需要我們同居委會聯繫一下?讓他們批評一下你兒媳。現在提倡和諧社會麼,要和諧相處!”
“謝謝你們!我們已經和諧了。”
放下電話,秦根說,“這裡的民警服務真是細緻到位,你們娘倆在這個城市生活,我也就放心!”
“什麼細緻?粗枝大葉,飯桶!”小謝一邊把她的結實渾圓的兩條修長的腿恨恨得伸進牛仔褲裡一邊說。“中午飯我不在家吃,老闆宴請一個女客戶,我得作陪。娃最近功課忙,要加強營養。火腿腸一定不要再買了,現在豬肉裡的瘦肉精防不勝防。你去十字街滷鴨店買半個烤鴨,閨女愛吃。可別到對面那家滷鴨店買,有人看到他家進死雞死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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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烤鴨裡的鹽分也超標,聽劉抗日說,這裡市場退鴨毛用的是瀝青。”秦根在慢慢穿衣起牀。
“十字街口那家烤鴨店是人工退毛,我曾經在那裡打過工,那是家良心店。”小謝說,“幹事說話總得有良心,沒良心的事不能幹,沒良心的話不能說。”後一句話是順便說給丈夫聽的。女人有時愛尖刻。
小謝起身後,去女兒的房間見女兒還在睡,給她放在外面的嫩胳膊放進被裡,悄悄退了出來,娃也就週末一天能睡個賴覺。很快小謝洗漱淡妝完畢,見昨晚放桌上的剪子沒了。“我放桌上的那把剪刀在哪?今天老闆剪綵用的。”
秦根昨晚把剪人藏了起來,他去櫃子裡取出剪子,小謝臉上的酒窩動了一下,瞄了丈夫一眼,詭秘一笑的出門。
秦根呆呆的目送着出門人花傘下的依然是嬌好的身材,逐漸消失在雨幕裡。小謝有一個另類腸胃,喝酒一向不醉,很得現在老闆的賞識。這又使秦根心裡生出許多不安,你不醉,可別人會醉或假裝醉,在醉生夢死的酒場一個女人的處境是能夠想得到的,酒這東西是上帝爲男人準備的。
中午,秦根一邊陪女兒啃滷鴨,腦子裡在想一個問題:在這裡住下去還是返回老窩?動員妻子回去不現實,他目前這份工作在辦公室,避開風雨,來之不易。趁着還算是年富力強時掙些錢,爲女兒以後上大學做準備。回去呢,怕又得站鍋臺,恐怕她已經不適應了。
“爸,你的光鬍鬚刀呢?”女兒給秦根遞上一方紙巾,並示意他的鬍鬚上沾了滷鴨汁。秦根擦去鬍鬚上的滷汁,今天女兒已是第三次提到他的鬍鬚刀了,他的鬍鬚確是該清理了。可大多數老人是得過且過,遠非年輕時那麼講究了。記得剛同鞋結婚時,鞋很喜歡他的鬍鬚,兩人相擁時,鞋說“扎扎我!”鞋就閉上眼讓丈夫的硬硬的鬍鬚扎。女人特別舒服的時候總愛讓睫毛蓋上眼。
“爸,給你鏡子,你照下鏡子吧。”女兒遞給他一面鏡子,她遞鏡子時,發現鏡面有道縫隙,“怎麼搞的,爸,你把鏡子摔着了。”這鏡面的破損是昨晚戰爭的犧牲之一,那時女兒去同學家玩去了。
秦根用方紙巾擦去黏在鬍鬚上的滷汁。女兒今天已經第二次提出他的鬍鬚問題。女兒可是比她母親挑剔,小謝還真的沒有干涉他的鬍鬚清理。剛結婚時,小謝還說,你留着鬍鬚扎咂我,女兒小的時候也是喜歡父親輕輕用鬍鬚扎她。如今女兒大了,嫌棄他的雜亂的花白鬍須。
“爸,在家裡你不抽菸行嗎?最好是戒菸,你看牙齒都讓煙燻黃了,還有,你的門牙最好補上!”可對秦根來說,這牙也是可補可不補的,門牙無大用,就像文壇一位已過八十歲的老作家,評論一位名人八十歲以後娶年輕女人一事說,“那有什麼用?”豈不知道,許多看似無用的其實是大用。梁實秋就坦言,如果不是有韓菁清的活力和朝氣,他秋郎活不過八十歲。他八十四歲善終,可算高年善終。
但門牙還是不能少的。掉個門牙,啃骨頭不便,說話也不關風,別人叢缺牙縫裡看到一個嘴巴里一個黑窟窿也很不雅。臨來妻子這裡前,老友艾椿曾建議秦根把門牙補上,兩年多夫妻不在一起了,應給妻一個完整的印象。老夫少妻麼,老夫更應該注意儀表。秦根說,補上門牙有那麼重要嗎?,缺牙掉齒這是人老化的正常現象,如果因爲我生理上的老化老婆就厭棄我,那隻好拜拜。沒想到妻子小謝倒沒說什麼,女兒卻在指點江山了。
“爸,你的眉毛裡有幾根老長老長的毛。”
“那是壽眉!”秦根說,他望着眼前的正上初二的女兒,覺得有點陌生,這個小時侯整天猴在他身上的寶貝女兒,是他的心肝寶貝。上小學四年級時寶貝女兒纔不得不讓外出經商的妻子帶走,他想,有個女兒在妻的身邊,是個牽制,免得妻子太自由。對於遠離丈夫的女人來說,不能太自由。女兒同父親分開不過三四年,便似乎有點生分了,骨肉都如此,況夫妻乎?
“爸,我以爲那幾根長毛放在臉上不協調,你不是說過,寫文章各部分要協調嗎?我看,壽眉會讓老人更老態老態的。”
秦根從口袋裡掏出一支菸,但終於沒有點着。
“爸,下星期你不要接送我了,我們班裡許多女孩都是自己來回上學的。”女兒喝完湯後說。
“上完晚自習也不要我接?”
“媽這個月不值夜班,讓媽去接我。”
女兒放下飯碗,沒有等父親作出反應就自顧自回到她的房間,她的初顯苗條水波似的形體語言告訴她的父親:不用你接我,就這麼定了!秦根一時弄不明白,他怎麼連接女兒的權利都沒有了?
秦根收拾完桌上女兒吃剩的鴨骨頭,洗好碗筷,抹乾淨飯桌,又按妻子的吩咐,給女兒削了一個蘋果,輕輕敲了敲女兒的房門,“娃,蘋果削好了,在桌上。”
秦根回到自己的房間,雨是停了,溼雲仍很沉重,他打開窗,點上一支菸。他決定給艾椿寫封信,一肚子話憋在肚裡難受。心理的便秘也很不好受啊!
椿兄:
近安!甚爲思念。
來海濱快三個月,始終是客邊心緒,漸有度日如年的感覺。我們信奉了大半輩子的馬克思,他在貧窮的日子裡後悔他不該結婚,面對着他的妻子燕妮的身體日漸多病,未成年子女的早殤,老馬真是貧病交加啊。我倒沒有結婚的後悔,普通的男人和女人,還是應該結婚的,否則普通人的生活就太貧乏了。偉人也許不結婚爲好,結婚後的瑣瑣碎碎太花時間啦。如果一定要問我有什麼後悔的話,那就是:我不該婚後生孩子。
我最寶貝的小女兒,不讓我接送她上學,正剝奪我送兒女上學的權利。她無非是嫌我老啦,人老七分醜吧,有失她的面子。我被她氣的今中午飯都沒好好吃。不過,現在給你寫信的時候,我又能理解小女兒。人是難以抗拒整個社會的主流觀念的,我的小女兒當她看到同學們的爸爸媽媽都很年輕帥氣,孩子的眼裡,父母都應該是年輕的,頭髮黑黝黝的,充滿活力的,是時代的青春版,這個主流觀念佔據了女兒的心,她 接受不了自己的父親是班上同學爺爺輩的人物。這正如當今“先富起來”的人、尤其是爆發富兒的眼中看人,你小子還在安貧樂道的做所謂學問,靠爬格子掙點錢,真是可憐。這些暴發戶豈非狗眼看人,甚至先前的老友都不在眼中。
當然我的小女兒屬於年幼無知,同高高在上的狗官狗暴發戶無可比性。但是我們小時候一向是尊重勞苦的父母的啊!
你一再勸我向妻子靠攏,現在看來我可能還得離開妻子的定居點,就像以色列人必須離開在巴勒斯坦土地上的定居點一樣。我想念我那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妻子整天忙,她同我吵架慪氣都沒時間,她怕失去那份工作,她除了幹活,還得兼老闆的陪酒員, 如此下去,擔心她以後不會有好身體。絕大多數民營企業老闆,只顧自己的腰包,不顧員工的死活。當年民企老闆榮德勝,榮毅仁的父親,他那時辦企業,善待工人,吃飯不要錢,四菜一湯,這樣的老闆現在去哪裡找?那一天中國大大小小的老闆們成了的榮毅仁的父親,成了真正的慈善家,社會纔算有進步,纔算文明。
近讀某特區的一家晚報,看到報上的婚姻專欄中,有位老年讀者的來信,表達了他的苦惱:他五十多歲時,同一位二十歲的農村貧困女青年結了婚,婚後有了孩子,妻子勤儉治家,過了幾年的好時光,悠忽之間十多年過去了,自己變成了老翁,夫妻生活變得愈來愈稀少,乃至成了負擔,他甚至希望妻子去找個**。
報紙刊載這位老年讀者來信當然可以,我很不解的是編輯部加上個編者按語,要老年人不要鬧老少婚戀。這就是中國的報紙嘴臉,好輕率下斷語,好爲百姓師,好居高臨下。我是最討厭對讀者的那種居高臨下的“編者按”。
我絕對不希望年輕的妻子去找小白臉,而且很忌諱頭上戴綠帽子。因此這可能增加了我對妻的猜疑,雖然我知道自己不應該猜疑,但改也難啊。一些心理上的事,不是某些理論或意志所能控制的。長期的分離,我的大男子主義,以及我的戀土重遷的老屋情結,我預測我們的婚姻快走到頭了。離異也許並非是婚姻的失敗。
你的那位紅顏知己在異鄉生活得如何?我是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想的,爲什麼要想方設法把你事實上的妻子弄到遠方?你們之間不是沒有感情,你們也不存在像我家庭的經濟困難,沒有要分開的內部原因啊。我的體會是距離是感情的殺手,愛情敵不過距離。當初我妻子爲了給家庭增加收入,給女兒將來上大學準備什麼資金,我才答應妻子外出的,心想我們已經有了孩子,感情一向不錯,但最後還是遭遇了距離這個冷麪殺手。
我建議你儘快南下,向你的妻子靠近再靠近,直至負距離,並毫不猶豫的把持槍證領到手,切切!
這次到我的鞋這裡來,還是有收穫的,多少理解了妻的艱難。另外,意外的遇到一位塵世間高人,與之相比,有高山仰止之感。爲了不忘國恥,他個人長期的堅持收集日本侵華的戰爭罪證,乃至**出走,家無餘糧,而不抱怨生活對他的不公。我交上了這樣的朋友,對於我個人感情上遇到的苦惱,多少能擺脫一些,人啊人!是不能沒有爲國爲民的大抱負的,否則生活萎瑣不堪。同這位高人相見,萌生了我重新提筆的慾望,我要放棄研究了多年的《易經八卦之類的研究,這可能會改變我晚年的生活方式。
閒來無事,翻翻屈原的《離騷》。**有讀離騷的兩句詩:屈子當年賦離騷,手中沒有殺人刀。
人生在世,渲泄憤懣的無非文武兩種方式,如梁山好漢們用殺人刀去發泄歸社會不公的憤恨,像屈原、杜甫等用詩文去宣泄胸中的一腔對百姓苦的深深同情對社會黑暗的憤怒。
屈原不是梁山好漢那樣的手不離刀,用刀去發泄滿腔的悲憤,屈原只能握筆,他要是有了刀,也就不會有經典《離騷》,可是他既然能用他的如椽大筆發泄內心的冤屈和憤滿,心裡多少能得到些平衡,怎麼又去投汨羅江呢?可能是他胸中的家國之怨恨太濃郁了。郭沫若的《屈原頌》裡寫了屈原有個女知己嬋娟,那是情商特重的郭沫若添加的,郭一輩子身邊都有女人,所以他不會投江或蹈海。我以爲屈原假如真要是有個好**,他一定是不會投江的。就像老兄你有個這麼好的女知音,給你五百萬要你去投江你都不會投啊。
我能理解現代人爲什麼熱衷於找**,那是激烈的競爭造成太大的精神壓力的原因,有個**就不回投江不會殺人。正是:
有個**在懷抱,手裡無需殺人刀。
冬天到來之前,我肯定會回到我的老屋,非常希望能看到你,也希望見不到你。
擁抱你!
弟 根
愛情敵不過距離嗎?足夠強大的愛情能敵過距離。但是許許多多的愛情是脆弱的,是根蘆葦,敵不過金錢的風暴,敵不過貧賤的寒霜,敵不過輿論的利刃,敵不過傷殘,敵不過**,敵不過猜疑,敵不過陽之痿,敵不過距離,也敵不過無距離,要多脆弱有多脆弱。愛情有時簡直是個光溜溜的圓球,一不小心就滾走了。
艾椿教授本來也以爲距離能淡化感情,讓柳留梅離開她。可是,愛情還在,卻要生拉硬撕的剝離,真是太殘酷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拉開了距離,卻使彼此的感情不僅沒有淡化,反而與時俱進,誰都不想輕言放棄。柳留梅把長途電話當短途打,每天至少兩個,打得艾椿心裡直疼,每個月的電話費,有時高達上千元。
“梅,你掙錢是容易的嗎?中學教師多累啊,把你的血汗錢扔到電信局這個壟斷行業的泥潭裡不虧嗎?”
“聽不到你的聲音不行!”
“這樣吧,寄給你一盒我的錄音帶吧。”
“那咋行?我要老公新鮮的聲音。”
“兩天通一次話吧。”
“老公,累了一天之後,我們的聲音交流幾分鐘,對我是最好的安慰。我有時下了晚自習,看到男女學生在黑暗的樓道拐角裡偷偷的相擁一下,我能理解他們,中學生也很累很苦啊,生活乏善可陳甚至也很枯燥,用愛情滋潤一下,減輕壓力。”
“這樣吧,雙日你打來,單日我通過去。”
柳留梅在電話那頭吃吃的笑了起來,“真想你通過來呀。”
但是每天的長話還是柳留梅打來,她說“你的退休工資就那麼幾個,多積蓄些看病養老。”
就這樣每天聽柳留梅的長途電話成了艾椿的必聽課,基本上沒有要緊的事,柳留梅的電話基本用語是,“吃飯了嗎?幹啥啦?身體還好嗎?睡眠還好嗎?前列腺感覺咋樣?小弟好嗎?打麻將啦?換短褲啦,剪指甲啦等等。”艾椿的電話基本用語是:“累吧,今天上幾節課?大便沒有?雞眼痛不痛?老朋友準時吧!?小鴿子感覺如何?要多喝水等。” 小弟、小鴿子都是特指。
柳留梅上小學時,學校離家遠,來回步走,晚上很少有熱水燙腳,腳底長就了童子雞眼。高中時,因家庭困難,住校時很少吃帶油的炒菜,大便乾結,種下了便秘的禍根。柳留梅人流之前例假正常,人流之後行經不太規則,也因爲人流使乳腺增生。別看女孩外表青春倩麗,美髮飄飄,可許多女兒有着難言之癢難言之痛 。
奇怪,艾椿教授本來主張無須每天電話,可是如果有一天聽不到電波中柳留梅的聲音,心裡空落落的無所適從,甚至有失魂落魄的焦慮。這世上也許有這種獨特方式的愛情——靠聲音交流的愛情。正是:
電波傳愛意,虛中有若無。
往昔,沒有現代通訊工具和現代交通工具的農耕時代,相愛的人遠離後長久聽不到對方的聲音,會是在怎樣的的無奈中受煎熬?難怪古典文學中的離愁別緒的詩詞作品寫得特別的動人心絃,通訊發達的現代已沒有了真正的牽腸掛肚的情詩了。
艾教授面對老友秦根的信,思潮起伏。難道這個時代的另情堡壘戶要遭到拆除?而自己的老少結合板塊,是否也正在受到隱性擠壓?一切都在變化動盪中啊!曾經相愛的人轉瞬間成了陌路或冤家,猶如歷史上曾經的解放者成了獨裁者。爲這樣的情事或人事流變,唱讚歌還是唱輓歌呢?
秦根終於回來了,艾教授從南楠那裡出來便直奔秦根家,發現秦根的起色好多了。韓瀚主席當晚設便宴,招呼來老友,爲秦根洗塵。
艾教授晚上九點到家,見院子門口站着多副教授。自老伴上海遇難後,多副教授精神一直好不起來。以往老伴在的時候,嫌她嚕囌,外出下棋晚了點就四處找他,他煩得很,他覺得艾教授多自在,可是一旦自己有了這份自在,就覺得很不自在。哎,男人的嘴,男人的心。
兩人依次進了門。“貺之發來短信,說今晚十點,他要在中央三臺出境,有他關於曹雪芹身世問題的講座,並要我轉告你。貺之姓周,是多卿副教授的嫡傳弟子,天分高,悟性強,著名的省內鐵中高材生,放到現在,北大清華都會上門找他。可是巧遇**,其時正當他高中畢業那年。好在當知青幾年沒丟下書本,因爲他有位姑姑在美國,在農村鍛鍊的時間就是五六年,所幸公社書記愛才,拍板讓周貺之當了第一屆工農兵大學生。進校後,周貺之就一眼看準多卿講師的學問,那時多卿還是老講師。周貺之被多卿紮紮實實薰陶了三年,在首屆工農兵大學生中,論文化專業水平是佼佼者,畢業後留校任教,當多講師的助教。後來周貺之去京城參加一次《紅樓夢》學術會議,他的發言甚得紅學家周汝昌的賞識,又正逢電視劇《紅樓夢》劇組發韌,周貺之被邀參與編劇。從此就再也沒有回校。他在高校打下的學術根底,使得周貺之在影視界文化界成了個實力派人士。影視界有的是粉臉和矯情,少的是學問和氣質。
艾椿同多卿下完一盤棋,到了十點共同欣賞弟子的電視講座。周貺之一米八以上的個子,身着一身銀灰色的西服,昂起戰馬臉,就生出許多潛在的語言。男人中的馬臉,多俊傑之士。周貺之有語言天才,表達能力強。幾十分鐘的講座很吸引耳朵和眼球。其實內行人一聽,沒有什麼新的材料,曹雪芹的身世材料本來就少麼,周貺之從曹雪芹的詩文中去發掘有關其身世的信息,這是一條路子。任何經典作品,無不隱藏作者的生活的雪泥鴻爪。
艾教授聽完後頗有些感喟,當即賦詩一首:
才識應是跨數公,
即今何日遠羣雄。
或賞銀屏出鏡人,
誰摯鯨魚碧海中。
多卿看了後點頭:“老兄是不羈之才,不講韻律,但卻是好詩。我來發給貺之,前面加:觀貺之小兄電視講座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