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上。
楚雲表情既困惑又迷惘。
開車的陳生也看出了楚雲的內心。
他點了一支菸,神情詭異地說道:“如果官月清沒忽悠你。如果那些照片都是真的。那她真是一個神經病。”
“一個聰明絕頂,又泯滅人性的神經病。”陳生補充了一句。
她的確足夠聰明。
她總能在當下的局勢中,找出一條對自己最有利的道路。
她既是天才,又是惡魔,更是一個瘋子。
這樣的女人如果換一個性別。她在政壇之中,會達到怎樣的成就?
又會在紅牆內,掀起怎樣的腥風血雨?
或許就連她大哥,在官家恐怕都將沒有容身之地吧?
只可惜,她是一個女人。
一個得不到家族重視,也註定不會被紅牆所認可的女人。
她的道路,絕不會一帆風順。
楚雲微微點頭,很贊同陳生的評價。
這個女人,的確瘋魔了。
但她爲什麼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自己?
他很肯定,官月清絕不可能再告訴第三個人。目前知道這個官家醜聞的,只有他們兄妹,以及自己。
楚雲忽然覺得壓力很大。
也不得不被迫承受這一切。
“官月清爲什麼要向您透露這一切。如果這只是他們兄妹之間的秘密,她豈不是可以更好的要挾官世恆?”陳生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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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爲,官世恆是一個好對付的主兒嗎?”楚雲微微眯起眸子。“你以爲,官月清做了這一切,甚至把官世恆逼到了牆角。她大哥會一點反應都沒有?會心甘情願地被她威脅,被她利用?”
“這女人想利用您?”陳生皺眉問道。
“我甚至懷疑,她會把這件事告訴她大哥?”楚雲吐出口濁氣。
“哪件事?”陳生問道。
“她把秘密告訴我這件事。”楚雲說道。
“她瘋了嗎?”陳生問道。“她真要這麼做,不是徹底激怒了官世恆?”
“不說,她將一個人面對官世恆隨時可能發起的報復。”楚雲說道。
“就算說了。難不成您還會真和她結成盟友?力挺她?”陳生撇嘴道。
“我不會。但官世恆不會這麼想。”楚雲輕描淡寫地說道。“如果你是官世恆,如果知道我已經知曉了他的秘密。你會把我當成一個普通人,還是敵人?”楚雲反問道。
“我一定會想辦法除掉你。”陳生言簡意賅道。
“當官月清向她大哥透露這件事的時候。我將成爲官世恆必須除掉的目標之一。”楚雲微微眯起眸子。沉聲說道。“而我,不得不被迫與他爲敵。”
“也就是說,官月清這麼做,就是要把你拉下水。和她一起承擔官世恆的憤怒?”陳生問道。“她需要盟友。而您,就是最好的選擇?”
“是的。”楚雲點頭。
這是他後知後覺,慢慢琢磨出來的。
而且越想,他就越發的心驚。
這女人太惡毒了。
城府也太深了。
爲達目的,她何止不擇手段,根本就是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往後,官世恆就算想要徹底毀掉這件事。徹底跟官月清攤牌。他就必須解決掉除了官月清之外的自己。
而這對官月清來說,負擔和壓力,就驟然減少了一半,甚至更多。
聰明之極的女人。
也陰險惡毒之極的女人。
楚雲真有點後悔了。
他應該聽盧慶之的勸,不跟這個女人見這一面。
見了,壓力就來到了身上。
而且是不得不去面對的壓力。
“除了官世恆的敵意。李謫仙和宋靖,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您。”陳生說道。“更甚至,他們藉此機會,就和您開戰了。”
楚雲聳聳肩:“無所謂。反正遲早會走到這一步。”
華爾街的恩怨事故還沒徹底畫上句號。
燕京城又忽然引起如此大的麻煩。
楚雲的內心稍微有些疲憊。
本來準備回家的他,臨時決定去一趟洪家。
已經有些日子沒見洪十三了。
正好碰個頭,也洗滌一下他內心的三千煩惱。
來到洪家的時候,天色尚早。連晚飯時間都沒到。
洪十三一如既往地宅在練功房。他揮汗如雨,就如莊稼漢一樣勤勞。
楚雲也沒打擾他
盤膝坐在練功房,品着茶,得到這短暫的放鬆休閒。
他忽然覺得。其實洪十三比自己更幸福。
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兒。非但沒有任何煩惱,每天還非常的輕鬆快樂。
對一個武癡而言,一日三餐管飽,困了就有牀睡覺。身邊還有個隨時可以交流武德的同級彆強者。
洪十三真的要比楚雲幸福得多。
一盞茶後。洪十三結束了練功。
揮汗如雨地來到楚雲跟前,然後盤膝坐下。脣角泛起一抹淺笑,問道:“聽說你在國外玩的很瘋。怎麼忽然回國了?”
“有點累了。”楚雲搖搖頭。放下了茶杯。
“累了你該回家。”洪十三微笑道。“我這裡也沒什麼能讓你放鬆的娛樂項目。”
“不是身體累。就是事兒全擠在一起了。有點心累。”楚雲說道。
“你和你老婆吵架了?”洪十三毫無徵兆地問道。
“沒有。爲什麼這麼問?”楚雲搖頭。
“嫂子在我心中,是個非常完美的女人。你如果心累了,她應該能幫你疏導。”洪十三說道。
“我一個人累就算了。不想連帶着她的生活品質也降低。”楚雲說道。
“哦。懂了。”洪十三點頭。頓了頓,他看了楚雲一眼。“晚上就在我這兒吃飯?”
“又吃你那練功飯?”楚雲皺眉。
雖然味道不差,但說實在的,太簡陋了點。
連張桌子都不給。簡直離譜。
“嗯。”洪十三點頭。“我也習慣了。弄幾盤菜吃不完也浪費,全吃完,又影響晚上練功。”
“本來我還有點羨慕你的生活。現在我忽然改變主意了。”楚雲說道。“讓我天天過你這樣的生活,我得枯燥到死。”
洪十三笑了笑。陪楚雲閒聊喝茶。
快到晚餐時間了。一名僕人送來兩碗飯。
碗不小,飯也不少。米飯上有一葷兩素三道菜,就擱在練功房的地板上。
楚雲折騰了一天,也有點餓。
端起飯碗就吃了起來。
還別說,偶爾吃一頓真挺香甜。
他吃的不慢,洪十三也很迅速地解決了晚餐。
畢竟是每天運動量極大的武道強者。
飯量還是要得到保障的。
二人吃飽喝足。楚雲提議去洪家的後花園散散步。對於楚雲提出的要求,洪十三基本都會滿足。事實上,楚雲也沒提過什麼。頂多就是約他出門打打架,而且次數少到讓洪十三感到寂寞。
“你最近生活怎麼樣?”楚雲隨口問道。
“老樣子。吃飯睡覺練功。”洪十三說道。
“我看你這幾年好像見老了。”楚雲說道。
“年紀大了。總會變老。”洪十三倒是很看得開。“大自然的定律,誰也改變不了。”
剛見面時,洪十三還是個清秀的男人。
現在清秀還是清秀,就是有點顯成熟了。
彷彿一個歷經世事百態的男人,整個人散發出成熟穩重的魅力。
當然,也有可能是武道境界提升後凸顯出來的魅力。
“你也見老了。”洪十三話鋒一轉,說道。“如果我沒記錯,你才三十歲,鬢角卻見白了。”
楚雲負手前行,滿臉無所謂:“經歷的多了,難免會見老。”
“不僅僅是經歷的多了。可能也是這些年透支了武道生命。”洪十三抿脣說道。“你打的硬戰太多了。始終在生死邊緣遊走,對整個人的消耗,都是巨大的。”
“不打,我可能就化作一抔土了。”楚雲聳肩道。“我沒得選。”
“不知不覺,你即將爲人父了。”洪十三面露微笑,笑的十分溫暖。“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道你會不會答應。”
“什麼?”楚雲好奇問道。
“如果是女孩。我教她一些防身術。如果是男孩,我想把我畢生所學,教給他。”洪十三說道。“簡而言之,我能當你孩子的老師嗎?”
楚雲愣了愣,隨即爽朗大笑:“求之不得。”
有洪十三這麼個武道奇才當老師,那最好不過了。
事實上。楚雲自身的實力雖然不弱。可光論理論知識的話,他和洪十三一比,就差遠了。
有洪十三當老師,孩子如果真有這方面的天賦,那將被洪十三培養成什麼妖怪?
楚雲不敢想象。
“你自己不打算結婚生子,培養個絕世高手嗎?”楚雲隨口問道。
“沒時間。”洪十三微笑道。“恐怕也沒有女人能接受我這樣的生活。”
枯燥,沒有任何娛樂。
簡直比苦行僧還要苦行僧。
他的全部人生和精力,都放在了武道上。
他也不想浪費哪怕一秒鐘去組建家庭。更沒有精力去撫養自己的孩子。
他只需要把自己的武道延續下去,這對他的人生來說,就夠了。
這就是洪十三。
這一生中只有楚雲一個朋友的武道天才。
離開洪家的時候,洪十三站在大門口目送楚雲乘車離開。直至轎車消失在街道角落。他臉上懸着的微笑放下逐漸褪去。
沒人會在練功的時候面露笑容。
洪十三也不會。
他的笑容是寶貴的。也只會流露在朋友面前。
或許對普通人來說,朋友只是一個很廉價,甚至很應酬的詞彙。
但對洪十三來說,卻是人生中的唯一。也是極其寶貴、昂貴的。
“我老覺得洪十三對你有意思。”陳生耐人尋味地說道。
啪!
楚雲一巴掌抽在陳生後腦:“你他媽思想能不能幹淨點。”
“當我沒說。”陳生撇嘴,撓了撓頭。“不過十三那小子過的太枯燥了。也太孤獨了。”
“你沒事可以過來請教他。也可以陪陪他。”楚雲說道。“你要是能從他身上學到一招半式,夠你受用一輩子。”
“能收拾阿離嗎?”陳生忽然來了興趣。
“沒問題。”楚雲說道。
“主人,您就不教他好吧。”耳麥中忽然傳來阿離的聲音。“他會請教,我不會嗎?”
陳生立馬縮回脖子:“算了,不學了。”
陳生在武道方面,並沒有太大的天賦。
至少跟阿離比起來,差遠了。
等他學會一招半式,阿離還不得學成一代宗師?
想想陳生就放棄了。沒勁。
一夜無話。
楚雲回家後美美睡了一覺,也倒好了時差。
二叔回國了。
頂樑也可以正常去上班了。
楚家的威脅猶在,但有二叔在,所有人心中都有了底。
楚雲送頂樑上班後,按例在公司揮霍了一上午的時間,又蹭了頓工作餐,這才施施然離開。
而且這一上午,他還陪頂樑商量了件事兒。那就是蓋大樓。
蓋一棟屬於雲月投資自己的大廈。
這事兒頂樑一年前就提過,只是當時環境還不成熟,也沒有合適的地。
上個月,頂樑在出國前敲定了一塊地。面積很大,也跟各方面打好了招呼。只要頂樑一句話,隨時可以動工。
這次夫妻二人會談,連大廈LOGO都敲定了。楚雲走的很有成就感。也很期待大廈的建成。
離開公司。
楚雲本想回家睡個午覺。
一通電話卻打亂了他的計劃。
而且是一通楚雲能夠想到,卻萬萬沒有料到如此快的電話。
來電者,是宋靖。
一個楚雲打過幾次交道,對其評價頗高的紅牆子弟。
同樣,也是官月清的合法丈夫。
至少目前還是。
楚雲猶豫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宋少找我有事兒?”
“倒好時差了嗎?”宋靖直奔主題道。“我想和你見一面。”
有了昨天官月清的經歷。楚雲很謹慎。他立刻說道:“我有點忙。”
“都知道你忙。”宋靖說道。“但你再忙,能見我老婆,就不能見我?”
楚雲愣了愣。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來了。楚雲沒轍,只好說道:“時間地點,我隨時能來。”
掛斷電話後。
楚雲只得吩咐陳生直接過去。
時間就是現在。
地點,就在楚雲家附近。
他沒有任何推脫的餘地。宋靖對這次見面,似乎也有些勢在必行的意思。
當楚雲來到這家咖啡廳的時候,宋靖已經提前趕到了。
他西裝筆挺,神情儒雅而老練。
多年的家族薰陶,早已將他培養出臨危不亂的領袖氣質。
他桌前擺了一杯咖啡,一杯沒怎麼動過的咖啡。
楚雲的座位處,卻是空的。
“不知道你愛喝什麼。”宋靖抿脣說道。“你自己點。我買單。”
“我也不差錢。”楚雲隨便叫了一杯卡布奇諾。剛吃的有點鹹,此刻來杯甜蜜的咖啡,是不錯的選擇。
落座後。
楚雲擡眸看了宋靖一眼:“怎麼忽然想見我?”
“因爲你是那些流言蜚語的男主角之一。也是我唯一沒琢磨透的男主角。”宋靖平靜說道。“我想親口聽你說出真相。”
“什麼真相?”楚雲問道。
“你和我老婆,有沒有發生關係?”宋靖問道。
“沒有。”楚雲搖頭。
“好。我信你。”宋靖點頭。
他沒有絲毫的停頓和猶豫。
似乎對楚雲的話言聽計從。
“就這?”楚雲抿了一口甜蜜的咖啡。
“嗯。”宋靖淡淡點頭。“有了你的答案,我可以踏踏實實的和她離婚了。”
“如果有呢?”楚雲問道。
“我會讓她一輩子得不到自由。”宋靖口吻平淡道。“我會耗死他。”
“別人你都問過了?包括你的好兄弟李謫仙?”楚雲問道。
“李謫仙只是煙霧。”宋靖說道。
“那你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一段謠言嗎?”楚雲看似隨意地問道。
“官月清覺得我沒有價值了。宋家也不會再支持她。這對她來說,我們這門婚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宋靖說道。“她想離婚,理所應當。”
“那你見過官世恆嗎?”楚雲問道。“如果我沒記錯,他也是男主角之一。”
宋靖聞言,卻是皺眉道:“看來你的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頓了頓,沒等楚雲開口,宋靖緩緩說道:“我比你更瞭解官世恆。他不可能做這種事兒。這或許只是有心人故意搞出來噁心他的。”
楚雲笑了笑。沒多言。
他忽然覺得宋靖有點可憐。
尤其是當他和官月清在一起之後。
先是盧慶之,後是這些流言蜚語。
明明是紅牆內的領袖大少。
可生活過的卻一片翠綠。十分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