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雲進入咖啡屋將近一個小時之後。
陳生陪着一名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他走路的姿勢有些古怪，但爲了不被外人看出異樣，他努力保持鎮定。但眼眸深處，卻分明流淌着恐懼與害怕。
是的。
能讓他這樣的人感到害怕的，絕非單純的死亡。還有死亡的過程，以及針對死亡展開的手法。
而在這方面，陳生深得楚雲精髓，是此中高手。
“過去。”陳生薄脣微張，自己卻隨意找了個卡座坐下。並讓服務員給自己送了一杯咖啡過來。
那年輕人聞言，不得不硬着頭皮走向楚雲，還有他監視的目標林幽妙。
他是林萬里的人。
也是林萬里的心腹之一。
他雖然不姓林。但在許多事兒的瞭解上，他並不比姓林的少。
尤其是他監視的林幽妙，早已經被大老闆所拋棄。
當年輕人來到楚雲身邊時，後者並沒有對他很不客氣。
相反，他甚至讓林幽妙送來一杯咖啡。然後說道：“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你問。”年輕人點頭。
說不說，要看問什麼。
當然，如無意外的話，年輕人應該沒有拒絕回答的資格。
就在半小時前，他身邊的所有同伴，全部離奇死亡。而且死狀悽慘，令人髮指。
“你監視林小姐的最終目標是什麼？”楚雲輕描淡寫地問道。
他並沒有用威脅年輕人的口吻。
他很平靜，甚至輕鬆。
也沒有帶給年輕人太大的壓迫感。
儘管年輕人很清楚楚雲的強大，更瞭解他的恐怖之處。
“目前的任務，只是單純的掌握林小姐的一舉一動。”年輕人說道。
“以後呢？”楚雲問道。
“一旦事態生機，可能需要控制住林小姐。”年輕人說道。
“也就是綁走？”楚雲問道。
“差不多。”年輕人點頭。
“綁走的目的是什麼？”楚雲繼續問道。
“大老闆只吩咐到這兒。並沒有交代後續。”年輕人說道。
楚雲微微點頭：“你已經沒有執行後續的能力了。”
“是的。”年輕人手心微微冒汗。
他的同伴，已經死絕了。
還剩他一個，楚云爲什麼留下他？
除了眼前的對話，他還有其他價值嗎？
如果沒有，他也必死無疑。
楚雲並沒有露出凌厲的殺機。
他就像在跟自己聊家常一樣。談吐非常的輕鬆。
可年輕人卻知道，越是平靜地對待這件事。自己的處境，必定愈發糟糕。
“那你有什麼想主動說的嗎？”楚雲反問道。
年輕人搖搖頭：“我只是奉命行事。”
“那你不如幫我給林萬里傳幾句話？”楚雲隨口說道。
年輕人聞言，重重點頭道：“可以。”
傳話。
就意味着自己暫時不會死。
這對年輕人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他總算幸運地逃過了一劫。
“不要動林幽妙。”楚雲平靜道。“不要再嘗試着派人監視她。從現在開始，我的人會二十四小時保護林小姐的安全。不需要他來操心此事。”
年輕人點頭說道：“我會原話轉達。”
“你呢？”楚雲回頭看了林幽妙一眼。“有什麼想說的嗎？”
林幽妙輕輕搖頭道：“其實沒什麼可說的了。”
綁架？
目的是什麼？
又有什麼意義？
林幽妙並不能解讀父親的行動和用意。
他只知道，目前真正爲自己好，願意爲自己付出的，只有眼前的楚雲。
哪怕是父親，也沒有這樣的胸襟。
“畢竟是你的父親，總是有話可說的。”楚雲耐人尋味地說道。
“那就幫我帶一句話吧。”林幽妙抿脣說道。“好好照顧自己。”
年輕人點頭道：“好的，林小姐。”
“你去吧。”楚雲說道。
年輕人由始至終都沒敢碰一下咖啡。
起身匆忙離開。
陳生也沒在理會這名倖存的年輕人。
今晚他做了不少事，也見了不少血。
此刻的他需要稍作放鬆一下。
他知道，這僅僅只是開始，甚至還沒有達到開始的地步。
從性質上來說，這是一場鬥爭。
可從量級來說，何嘗不是如林幽妙所說，這將成爲一場浩劫？
楚雲今晚沒急着離開。
他很清楚，一旦這場浩劫開始，他也許就不會再見林幽妙了。
至少在契機出現之前，他不會主動來見林幽妙。
他的敵人，是林萬里。是林幽妙的父親。
不論是於公於私，他都不太方便。
年輕人走後。
楚雲又要了一杯咖啡。
咖啡很甜蜜。也很可口。
楚雲笑了笑。品嚐了幾口道：“你或許是少數會把咖啡做成如此甘甜的飲品。”
林幽妙愣了愣，隨即笑道：“你更喜歡苦澀的口感嗎？”
“和甘甜比起來，苦澀顯然就沒那麼有吸引力了。”楚雲搖頭說道。“我很喜歡你烹飪的咖啡。”
“我也希望你能時常喝到我烹飪的咖啡。”林幽妙紅脣微張。
有些話。
她或許這輩子也說不出口。
但有些事，她卻可以做一輩子。
並且樂在其中，永遠不會厭煩。
“你真的沒什麼要對你父親說的嗎？”楚雲隨口問道。
“該說的，我已經說盡了。”林幽妙抿脣說道。“我已經無話可說了。”
“是不是和我猜測的一樣。你並不太可能完全脫離這場鬥爭？”楚雲問道。
林幽妙點頭。默認了楚雲的觀點。
“我不希望你有事。”楚雲緩緩說道。“我甚至希望你能夠因爲這件事，而徹底得到解脫。”
林幽妙微微點頭道：“感謝你的好意。我也希望如此。”
“客氣。”楚雲笑了笑。搖頭說道。“但捫心自問，我覺得很難。”
或許，他將在不久之後，親手殺了林萬里。
如果真是這樣，他將如何面對林幽妙。
林幽妙又會如何看待他？
反之，林幽妙真的可以徹底得到解脫嗎？
楚雲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對於林幽妙來說，非常不好的預感。
林幽妙紅脣微張道：“不論如何，你爲我所做的一切，我此生難以報答。如果能夠順利結束這件事，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報答你。”
“我們是朋友。”楚雲搖頭說道。“朋友之間，不應該分彼此。”
“你真是一個好朋友。”林幽妙微笑道。
她剋制着內心的壓抑和沉重。
她和楚雲有相同的預感。
但她沒必要在楚雲面前展露出來。
哪怕死，她也希望在楚雲面前保持最後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