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楚中堂凌厲之極的質問。
楚雲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在普通人的世界。
如果誰敢開自己老子的棺材驗明正身。
勢必會被親朋好友視作異端。不論是長輩還是晚輩,也都會將其視作怪物看待。
楚雲不是普通人。
所生存的環境,也不是普通人的世界。
他若敢開楚殤的棺,必定會身敗名裂。會遭天下人的唾棄。
到那時,他還如何在紅牆內競爭?
還如何得到衆人的支持和力挺?
道德,從來不是生存的底線。
但道德,卻足以毀滅一個人。
楚雲這麼幹,就是離經叛道。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楚雲抿脣說道。“難道您不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如果我答應你。如果棺材裡躺着的,真是你的父親。你該如何?”楚中堂質問道。“你將如何面對外界的質疑?你又如何才能挽回自己的聲譽?紅牆之爭,你放棄了?你母親給你佈置的任務,你也不去執行了?”
憤怒,是一時的。
真正讓楚中堂顧慮的,卻是開棺之後的後遺症。
楚雲在京城有多少敵人。不必楚中堂提醒,楚雲心中就有數。
他若敢開了楚殤的棺。
會有多少人拿此事攻擊楚雲?甚至將其的聲譽徹底摧毀!
這對楚雲的漫長人生來說,將會是致命的傷害。
會是無法承受的災難。
正如楚中堂所言,楚雲因爲這麼一點流言蜚語,就要開棺。
將來若收到更驚悚的消息呢?
Www●ttk an●¢O 他又會幹出什麼事兒來?
這樣的事兒,一旦有了開始,會有結束的那一天嗎?
楚中堂不得不爲楚雲把好關。
也不想讓楚雲陷入黑暗的深淵,不可自拔!
“我沒想那麼多。”楚雲搖搖頭。
“你應該想。”楚中堂冷冷說道。“而且要仔細想。”
楚雲張了張嘴,無言以對。
二叔不開口,不點頭。
楚雲不可能繞過二叔去開棺。
他是長輩,更是楚家的當家人。
當然,他也從沒有因爲二叔血脈裡流淌的不是楚家鮮血。
就質疑二叔和父親的兄弟之情。
他迫切地想要查明真相。
但與此同時,他也不得不尊重二叔的選擇。
如果二叔不答應。
楚雲這個計劃,將會胎死腹中。
楚中堂說罷,站起身,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他讓楚雲仔細想。
而他,則上樓給蕭如是打了一通電話。
“你兒子要開棺驗屍。”
電話剛一接通。
楚中堂便目光沉穩地說道:“你同意嗎?”
“這個問題。你比我更有身份回答。”蕭如是似乎對此並不意外。淡淡說道。“你不同意,他就不能開棺。你同意,他就可以。”
“這件事,是不是也在你的計劃之中?”楚中堂口吻冰冷地質問道。“如果我沒猜錯。楚雲這次在江南,應該和李藥師見過面。是嗎?”
“你越來越八卦了。”蕭如是說道。“也越來越多疑了。”
“我只做可靠的推測。”楚中堂說道。“和你打交道,也由不得我不多疑。”
“你是想告訴我。楚雲想要開棺驗屍,其實是我在背後操作?”蕭如是反問道。
“難道不是?”楚中堂冷冷說道。
“還真不是。”蕭如是說道。“但我知道李藥師爲什麼這麼做。”
“爲什麼?”楚中堂質問道。
“爲了他自己。”蕭如是說道。“李北牧已經懷疑他了。他的死期,也不遠了。”
斷了一條胳膊,還沒能瞞住李北牧?
還是被李北牧猜忌了?
楚中堂皺眉說道:“你不打算幫他嗎?他已經爲了這件事,自廢了一條胳膊。”
“如果讓外人聽你楚老怪說出這樣的話。他們會怎麼看待你這個冷酷無情的老怪物?”蕭如是問道。“還是說,你楚老怪年紀大了。性子也軟了?”
楚中堂冷哼一聲:“我一直沒有變。但你有沒有變,我就不知道了。”
蕭如是眼中閃過一道異色。平靜道:“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是楚家的掌門人。這個決定,應該由你做。我想楚雲也不會越過你,去開他父親的棺。”
說罷。蕭如是咔嚓一聲掛斷了電話。
沒有給楚中堂繼續以審問的姿態質問自己的機會。
反觀楚中堂,在掛斷電話之後,卻陷入了矛盾之中。
從原則上來說,從情感上來說,他都不能接受開棺驗屍。
因爲他不能接受大哥的棺材,被他的兒子掀開。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不僅打擾了大哥的清靜。
也將會讓楚雲陷入無盡的深淵。
對楚雲所造成的傷害,也將是難以挽回的。
除非。棺材裡躺着的真不是大哥。
那楚雲就做了一個非常正確的事兒。
並解開了這個欺瞞全世界三十多年的謎題。
當然,一切的大前提,是這就是一個騙局。
否則,楚雲必將身敗名裂。
當楚中堂再次回到客廳時。
他目光冷靜地凝視着楚雲。
反觀楚雲,他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
似乎對待這件事,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
只要楚中堂點頭,他就如此決定。
反之,他就打消念頭。
他尊重楚中堂。
就像楚中堂一直很尊重他的決定一樣。
“你考慮清楚了嗎?”楚中堂點了一支菸,深吸了兩口。
“在來見您之前,我就已經考慮清楚了。”楚雲點頭。“我知道這很難抉擇。也讓您很難做。但我父親的事兒,牽扯到了太多人。包括姑姑,也一直在爲父親的事兒努力着。爲此,她所冒的風險,是我們想象不到的。”
說着,楚雲話鋒一轉道:“我必須找到真相。也不可以讓這件事一直纏繞着我們。那會拖死我們所有人。”
“如果棺材裡躺着的,真是你父親呢?”楚中堂質問道。
“那我們也就安心了。姑姑也不必繼續冒險。至於我。聲譽受損什麼的,無所謂。反正我的名聲一直不太好。”楚雲聳肩說道。“即便會因此失去紅牆競爭的機會。對我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
聞言。
楚中堂陷入了沉默。
楚雲卻並沒因此而安靜的等待。
他主動開口說道:“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二叔。”
“什麼事?”楚中堂擡眸看了楚雲一眼。
“這麼多年來。您爲什麼從未考慮爲我父親報仇?”楚雲說罷,繼而補充了一句。“爲什麼我母親,也沒有正兒八經地爲我父親報仇。”
“真的只是在等待我來報仇?”楚雲目中閃過一道異色。“還是,爺爺不允許您爲我父親報仇?”
如果楚雲沒有記錯。
二叔的確透露過此事。
他不報仇,是老爺子的意思。
那母親呢?
不能報仇,是否也是老爺子的意思?
而這個問題在當初看,是另外一個意思。
現如今看來,是否有可能是因爲父親沒有死。所以不需要復仇?
否則,憑爺爺在燕京城的地位。
在紅牆內的話語權。
李北牧憑什麼可以安然無恙?
楚雲的邏輯是縝密的。
也是清晰的。
他愈發覺得此事有所蹊蹺。
尤其是爺爺對父親死亡的態度,更是離奇。
面對楚雲的質問。
楚中堂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後,他眼中有精光閃爍:“看來,你已經篤定你父親極有可能沒死。”
“我不篤定。但有人告訴我,他從未認爲我父親已經死了。”楚雲說道。
“李藥師說的?”楚中堂問道。
“是他。”楚雲點頭。
“你和你相信他?”楚中堂問道。
“我信我自己。”楚雲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成全你。”楚中堂平靜說道。“但你只能在幕後。這件事,我來主持。”
楚雲聞言,微微皺眉道:“這是我的意思,應該讓我來承擔這一切。而不是您。”
“你以爲,我留在楚家的意義是什麼?”楚中堂反問道。“我年紀已經大了。該做的,我已經做完了。現在,如果能幫你接近真相。即便身敗名裂,又何妨?”
“更何況。”楚中堂眉宇間閃過霸道之色。“我楚中堂在燕京城的名聲,又何曾正過?”
楚雲咬牙。不知道如何反駁。
他也知道。二叔既然決定了,不論自己如何去爭論,也不會改變二叔的態度。
但在思考了片刻之後。
楚雲忽然擡眸看了二叔一眼。咧開嘴,一字一頓地說道:“二叔。當年我年紀小,沒機會給我老頭子擡棺。這一次,咱倆一起。不要拒絕我。那是我親老子。我做這麼點事兒,是應盡的孝心。”
“何苦呢?”楚中堂深深凝視楚雲。
“您瞭解我。”楚雲聳肩道。“我這輩子沒當過縮頭烏龜。在我父親的事兒上,我更不可以。否則我會瞧不起我自己。”
楚中堂聞言,掐滅了手中的香菸道:“那行。咱爺倆去給你父親擡棺。”
說罷,他站起身。去安排開棺事宜。
這件事瞞不住。
也不可能瞞住楚雲乃至於楚家的敵人。
既然瞞不住,那就索性公告天下。
薛神醫,也被邀請而來。作爲這次開棺的主持人。
有他在,答案必定是真實可靠的!必定是具有權威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