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戍區很遠。
但陳生開車的速度卻很慢。
他真的在給楚雲考慮的時間。
他也知道，此次去見宋世英，必定會商量出一個非常重要的結果。
陳生沒有着急。
一路上，陳生邊開車便抽菸，十分的優哉遊哉。偶爾還欣賞一下沿途的風景。
反觀楚雲，卻一直在閉目養神。
似乎真的陷入了思考。
陷入了沉思。
路途再漫長，也終有抵達的時刻。
當陳生將車駛向衛戍區崗亭時，警衛似乎早就得到了通知。徑直放行了楚雲所乘坐的轎車。
並在大門內，被限制性要求下車。
“這裡是機關重地。”
攔下轎車的中年軍人平靜地說道：“楚先生，請您單獨進入。”
楚雲點頭，也沒有託大。
衛戍區自然是禁區重地。楚雲作爲退役軍人，給予尊重是應該的。
哪怕這一次，是宋世英主動邀請他過來。
他也並沒有放肆而爲。
在中年軍人的帶領下，楚雲很快便來到了一間十分寬敞的休息室。
茶几上早已經擺好了香茗以及點心。
卻空無一人。
“楚先生請坐。首長一會就到。”
這首長，說的自然就是宋世英。
他在任何場合之下，都可以冠以首長的尊稱。
這是毋庸置疑的。
楚雲也沒客氣，坐下後喝了一杯茶。吃了兩塊點心。沒多久，宋世英便步履沉穩地進入了休息室。
他是孤身一人前來。
身邊沒帶一個隨從。
在見到楚雲時，他的臉色，也比楚雲想象中更加的陰沉，以及冷厲。
是的。
此刻不論是宋世英還是整個宋家，都面臨着難以想象的壓力與衝擊。
長老會已經放話，要將他宋世英除名。要毀掉他親手打造的宋家。
但現在。
他還在位。
他的手中，是還有權勢的。
更甚至，他在紅牆內的影響力，並不是什麼人都可以輕易扼殺的。
哪怕是李星辰，甚至還在他宋世英的排序之下。
“茶還可以？”宋世英坐下，爲自己倒了一杯茶。“是朋友送我的。說是珍品。”
“的確很不錯。”楚雲微笑道。“反正我很少能喝到這麼精品的茶水。”
“喜歡的話，讓我的秘書幫你打包一盒。”宋世英說道。似乎對楚雲的整個態度，都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無功不受祿。”楚雲搖搖頭，神色平靜地說道。
“那就進入主題，談談正事。”宋世英略微停頓了一下。繼而說道。“宋靖應該和你提過這些事兒的來龍去脈了。”
“不用宋大少提。我也大概知道一些。”楚雲也很直白，徑直問道。“唯一對我來說，會產生困惑的，只是這場紅牆變故的幕後黑手。”
“這也是當前所有人最大的困惑。”宋世英平靜地說道。“但我，大概已經有答案了。”
“我就是爲這個答案而來。”楚雲微微點頭。
“其實整件事，和你的關係並不大。”宋世英反問道。“你甚至可以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
“事實上。段阿姨的確和我透露過。這件事對我是有利的。我也的確沒必要非得過於關注。”楚雲聳肩說道。
“那你爲什麼還是如此關心。甚至親自來見我？”宋世英問道。
“因爲我的心中，也有一個答案。”楚雲說道。“我想知道，我心中的答案，和你是否相同。”
“你的答案是誰？”宋世英問道。
“李北牧。”楚雲說道。
“是他。”宋世英沒有絲毫遲疑，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這場紅牆變故，就是李北牧在幕後策劃。”
“他哪來這麼大的權勢？紅牆那麼多大人物，又豈會聽從他的擺佈？”楚雲皺眉。
內心卻並沒有太多的震撼。
除了李北牧，楚雲也的確想不出第二個能夠策劃出如此轟動的紅牆變故。
“他的能量，比你想象中要大。”宋世英目光平靜地說道。“哪怕我對他的瞭解，也並不多。但事實上，沈老的確對他言聽計從。”
楚雲聞言，卻是皺眉道：“你的意思是，沈老是受李北牧的教唆，纔會發起這場紅牆變故？纔會揚言要將你們宋家除名？”
“基本上是這樣。”宋世英點頭道。
“理由呢？”楚雲問道。
儘管他已經聽到過一些小道消息。
可此刻從宋世英嘴裡聽到。依舊讓楚雲感到萬分的匪夷所思。
李北牧爲什麼要製造這場變故？
這對他來說，有任何幫助嗎？
甚至還會威脅他兒子李謫仙的未來。
宋世英似乎也猜到了楚雲的困惑。
他點了一支菸，目光平靜地說道：“他曾與長老會有恩怨。甚至可以說，他之所以無法回國，無法重新回到華夏，就是長老會當年的態度。”
“你的意思是，李北牧是在復仇？”楚雲問道。
“應該是的。”宋世英微微點頭。“而我，只是他復仇道路上的一顆棋子而已。”
“如果他想復仇，那他爲什麼還讓李謫仙競爭第一人？”楚雲皺眉道。
“這兩者之間，有什麼衝突嗎？”宋世英反問道。
“沒有衝突嗎？”楚雲說道。“長老會不是很支持李謫仙嗎？就連我，似乎也成了他腳下的墊腳石。既然長老會給予了李家這麼大的支持。他李北牧，還有什麼道理去報復長老會？而且，他僅憑一己之力，有什麼資格挑戰長老會？”
宋世英搖頭說道：“他並不打算靠一己之力對抗長老會。而是靠我們這些老傢伙。我，是第一個。李星辰，會是第二個。接下來，會有無數像我們這樣的人，加入到這個陣營。包括官驚雷。也不能倖免。”
“理由呢？”楚雲皺眉說道。“你們都不是傻子。而且是手握重權的大人物。他李北牧，憑什麼調遣你們？”
“他並不是直接調遣我們。”宋世英說道。“但他會拋出足夠大的矛盾，讓我們自相殘殺。”
“而我所說的矛盾，你大致上，是可以猜測出來的。不是嗎？”宋世英反問道。
楚雲聞言，陷入了沉默。
他的確能夠推測到。
他甚至已經在來的路上，推演了全部過程。
是的。
正如宋世英所說。李北牧要做的，並不是僅憑一己之力，去對抗長老會。
他先是犧牲自己的兒子李謫仙的前途，來挑唆往李家和宋家的衝突，並迅速激化矛盾。
其次，他借用沈老在長老會的名義，引發了一場長老會與宋世英之間的恩怨。
很快。
一旦宋世英在這場爭鬥中落敗，甚至被除名。
在紅牆內，必定引發劇烈的恐慌。
也會讓包括李星辰在內的大人物，感到強烈的不安。
到那時，暗潮涌動。
誰還能踏踏實實地穩坐釣魚臺？
誰又會不擔心鍋從天上來？
伏筆，已經埋下了。
接下來，一切都會水到渠成的發展。
並朝着李北牧所設定的方向推進。
楚雲的內心，萬分驚駭。
李北牧甚至連人都沒有現身，便在紅牆之內，製造出如此大一場變故。
可他這麼做，真的只是爲了復仇嗎？
還是有更深層的用意？
而讓李謫仙競爭第一人，又是否也在他的計劃之中？
楚雲深吸一口冷氣。抿脣說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宋世英的神色，是複雜的。也是凝重的。
他抽菸的動作，略微停頓了一下。
隨即動作熟練地彈了彈菸灰，說道：“面對長老會的發難，你覺得我可以怎麼做？”
“我對紅牆的遊戲規則，並不瞭解。”楚雲搖搖頭。“既然你在這件事上的態度如此堅定。那麼我想，你應該是有所心理準備的。”
“我的態度，的確堅決，且不會動搖。”宋世英眯眼說道。“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去面對這一切。”
“你知道這會是怎樣的結局嗎？”楚雲問道。
“知道。”宋世英眯眼說道。“但想把我宋世英拉下馬，也必將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相信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楚雲點頭。
“但我的兒子宋靖。是無辜的。”宋世英擡眸看了楚雲一眼。“長老會，也不會牽連到他身上。”
“你覺得我對你兒子的事兒，會很有興趣嗎？”楚雲反問道。
“從李謫仙當衆毆打他。再到沈老放下狠話。我才幡然醒悟。即便沒有長老會當初的踢我兒子出局，他也同樣沒有競爭第一人的機會。”宋世英沉聲說道。“就連他老子我，都難以自保。他的確只是在做夢而已。”
“說重點。”楚雲痛快地說道。
“我可以倒。但宋家不可以。”宋世英說道。“趙家，也不會允許宋家倒下。這個家，他們付出了很多心血。”
頓了頓。宋世英繼而說道：“宋靖會成爲趙家未來的掌門人。他也會在仕途上，有一番作爲。或許離他之前的預期，會有所差距。但有趙家在背後撐腰，宋家，不會倒。至少不會因爲我，而分崩離析。”
“你還是沒有說到重點。”楚雲直勾勾盯着宋世英。
他在等待宋世英最後的表態。
他想知道，宋世英究竟會如何抉擇。
“我會讓這天，徹底黑暗。”
宋世英話鋒一轉，異常霸道地說道：“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扳倒我宋世英，會讓紅牆捲起多大的風暴。”
“這場風暴，必將牽連所有人。包括李謫仙。”
“楚雲。這是你的機會。絕佳的機會。”宋世英斬釘截鐵地說道。“縱然你要除掉李謫仙，我也會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