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謫仙在很努力地揣摩了楚雲的這番話之後。
點頭說道：“你的確是一個很努力的強者。也是一個讓人欽佩的強者。”
楚雲很驕傲地說道：“如果你像我這麼努力，你也可以。”
“我沒你那麼好的命。”李謫仙搖頭說道。“我也很努力。甚至犧牲了整個青春時代在山裡練功。但我依舊被你打敗了。”
“承讓了。”楚雲說道。“可能也是有僥倖的成分。”
李謫仙說道：“是否僥倖，是否有運氣的成分。不重要。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應該付出代價。”
“你付出了什麼代價？”楚雲問道。“除了心態爆炸之外的代價。”
“我失去了父親的支持。”李謫仙說道。“可能從現在開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當一個沒有水花的邊緣人士。”
“那是挺慘的。”楚雲點頭說道。“從萬衆矚目的新生代領袖，變成一個毫無存在感的邊緣人士。那你肯定很不甘心，對吧？”
“的確不甘心。”李謫仙說道。“所以我想要改變一些東西。”
“改變什麼？”楚雲微微眯起眸子。
他知道。李謫仙就是在這兒等自己呢。
“改變我自己的處境。”李謫仙說道。“我也不想當一輩子寂寂無名的人。”
父親是李北牧。
是一個在紅牆內擁有近乎統治級別的影響力的男人。
作爲兒子，卻什麼也不能做。
只能當一個孤魂野鬼。
這樣的處境，李謫仙接受不了。
也是發自內心地想要改變。
“你打算怎麼改變處境？”楚雲說罷，話鋒陡然一轉。“弒父？”
“我應該沒有這樣的能力。”李謫仙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我真的有這樣的能力。我也不至於淪爲一個寂寂無名的廢物。”
“那就開始你的細說吧。”楚雲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等待李謫仙的下文。
“我能入夥嗎？”李謫仙開口說道。
“入夥？”楚雲笑了。“和宋靖一樣，給我當小弟？”
“我不會當小弟。”李謫仙說道。
“那你入夥，總得給我點好處吧？”楚雲問道。“我能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呢？宋靖，可以帶着宋家和趙家的支持來投奔我。你呢？哪怕是在李家，你也沒有任何話語權吧？”
李星辰會真的重視李謫仙嗎？
尤其是在失去了李北牧的支持之後。
在李家，李謫仙還有什麼地位可言？
可能唯一還能讓他在李家踏踏實實待下去的理由，只因爲他身體裡，流淌着李北牧的鮮血。
除此之外，他的存在，對李家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我終究是他的兒子。”李謫仙說道。“我能掌握的內幕，比你，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多。光是這一點，難道不夠嗎？”
“不夠。”楚雲搖頭。
李謫仙皺眉道：“你不想了解他的動向？”
“我有很多種辦法可以去試探。你並不是不可替代的唯一。”楚雲平靜的說道。“所以，不夠。”
“也就是說，你拒絕我的入夥？”李謫仙問道。
“拿出你的誠意，我會考慮的。”楚雲說道。
李謫仙聞言，陷入了沉默。
誠意？
他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還要怎樣拿出誠意。
不過看楚雲那一臉嚴肅的樣子，他似乎並不像之前那樣開玩笑。
他是真的可以接受自己的入夥。
但前提是，拿出誠意來。
怎樣的誠意？
李謫仙沒有再問。
而是自行琢磨起來。
漫長地沉默之後。
李謫仙再一次擡眸。
望向了楚雲。
“我能爲你做什麼？”李謫仙主動開口說道。
“這個態度是正確的。”楚雲微微一笑。“你想入夥，就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或者說，你想利用我做什麼事兒。但你在要求我做什麼事兒之前，你首先得讓我看到回報。我雖然不是商人，但我家裡有個非常有經商天賦的老婆。她教會我一個詞，回報率。回報率低的事兒，我是不做的。”
李謫仙微微點頭：“所以，你需要我做什麼？”
楚雲搖頭說道：“我暫時也不知道需要你做什麼。”
“等需要的時候，你再入夥怎麼樣？”楚雲問道。
李謫仙聞言， 忍不住吐出口濁氣：“你在耍我？”
“沒有。”楚雲很認真的說道。“因爲現在的你，讓我看不出你可以爲我做什麼。”
李謫仙微微眯起眸子：“這不就是在耍我？”
“你如果非得這麼說的話——”楚雲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是的。我在耍你。”
“爲什麼？”李謫仙沉聲質問道。
“因爲你是個白眼狼。”楚雲很直白地說道。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包袱。繼而說道。“因爲我不覺得你有任何值得我投入的理由。那把只是順水推舟的事兒，我也不屑於幫你做。”
“你在意我是一個白眼狼？”李謫仙質問道。
“爲什麼不在意？”楚雲反問道。“我一向是個在道德方面對自己有極高要求的男人。我不介意你是一個心狠手辣的大惡人。但你想反你的父親，而且僅僅只是因爲他拋棄了你，他不再扶持你，重用你。你就要反他。”
楚雲眯眼說道：“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動機和理由。我也不知道你入夥的目的是什麼。想利用我，毀掉你父親。然後，完美地繼承李家，甚至是古堡勢力？”
說到這兒，楚雲忽然開竅了。
他真的是爲了繼承古堡勢力嗎？
如果李北牧死了。
那麼古堡，將會成爲誰的遺產？
在有李景秀的支持下。在有李星辰的支持下。
他李謫仙，似乎真的是唯一的繼承者。
而且先不管李景秀是否對李北牧足夠的忠心。
至少對李星辰來說，這會是最好的結局。
也是李北牧死後，對他最有利的選擇。
他是不可能繼承古堡的。
但李謫仙，卻名正言順，沒有絲毫的破綻。
楚雲忍不住笑了。
爲自己的聰明機智點贊。
“有什麼問題？”李謫仙問道。“人活一世，誰沒點追求？沒點野心？”
“你有追求，有野心，去靠自己的努力去爭取。”楚雲緩緩站起身，不願和這個比宋靖差遠了的傢伙繼續聊天。“我就不奉陪了。”
砰！
在楚雲轉身的一剎那。
李謫仙砸碎了桌子。
桌上的茶水點心，也飛濺了一地。
一把陰寒之極的嗓音從他背後傳來：“你覺得，我父親在這一戰中，有幾成勝算？又是否有把握全身而退？楚雲，我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不懂珍惜！”
楚雲淡然一笑。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會所。
不懂珍惜？
楚雲也不稀罕這樣的機會。
他若是道德卑劣到如此地步。他早就成一方大鱷，頂流大人物了。
說到底。他就是壞在太有道德底線。
可若不是因爲他的爲人足夠正直。
他的身邊，又豈會依附如此多的有大才之人呢？
又豈會與洪十三化敵爲友，甚至成爲一輩子的知己良友呢？
這世上，有什麼武道強者，能毫無保留地在別人面前和盤托出？
如果這個人但凡有一丁點人性上的瑕疵。
洪十三，會這麼毫無戒備嗎？
他太瞭解楚雲了。
或許比楚雲的許多朋友，更加了解楚雲。
他在絕大多數時候練功，楚雲甚至連眼神都是歪的。都是迷離的。
在洪十三沒有主動要求他參觀的時候。
楚雲甚至整個人都是放空的。
而這樣的行徑，對洪十三來說，卻是一種毫無保留地信任。
更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內心的道德，往往是最令人敬畏的。
也是彼此之間保持默契與信任的唯一標杆。
如果說這世上有一個人值得洪十三託付一切。並且毫無私心。
那這個人，只能是楚雲。
爲什麼在有些人的世界裡，友誼價值千金。而在有些人的眼裡，友誼一文不值？彷彿是天方夜譚？
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是楚雲最令人敬仰的地方。
楚雲走了。
再一次上車的時候，他甚至吐了一口唾沫。
他不喜歡宋靖牆頭草的作風。
但他不會因此而鄙夷宋靖。
他的所作所爲，至少是積極的。
是爲了家族，爲了報仇。
哪怕是爲他自己，楚雲也完全能夠接受。並欣然接納他的入夥。
可面對李謫仙。
他卻完全不能接受。
因爲這小子不僅是爲了自己，要禍害的，還是他父親。
不論李北牧和楚雲是什麼關係。
他都不會利用李北牧的兒子，去算計他。
這不道德。也違背了楚雲的三觀。
反之，他也不會接納李謫仙的所謂入夥。
一個連自己父親都算計，且是從來沒有真正迫害過他的父親。
楚雲覺得這樣的人，就是典型的白眼狼。
養不熟的白眼狼。
“怎麼還聊生氣了？”陳生詫異道。“這不是你以勝利者的姿態，去看李謫仙的笑話嗎？”
楚雲翻了個白眼：“本來以爲他只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土包子。沒想到，他還是個白眼狼。簡直把我這朵白蓮花噁心壞了。”
陳生不知道楚雲是怎麼被噁心的。
但此刻，他卻被楚雲噁心壞了。
因爲楚雲自詡白蓮花。
都長成這樣了。哪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