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的氣氛一半愉快。一般壓抑。
愉快的，自然是楚少懷與英雄的互動。
壓抑的，則是楚紅葉自帶的氣場。
習慣了入魔狀態的楚紅葉，的確會在無形之中帶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這是不可避免的。
也並非楚紅葉的本意。
這就彷彿一頭兇狠的野獸。
一頭猙獰的下山猛虎。
哪怕它只是蜷縮在角落打盹。同樣會帶給人難以想象的威懾力。讓人不敢靠近。
一頓晚餐就是在這樣的氣氛下結束的。
蘇明月很本分地兼顧了自己楚家媳婦的形象。
楚紅葉卻沒那麼多顧慮。
吃過晚餐，她便起身準備回春秋府。
楚雲兄弟二人則是紛紛起身，要一起送她。
春秋府一直有人打理，即便姑姑離開了許久，也不會有任何不乾淨的地方。
但楚少懷卻被楚紅葉一眼瞪了回去。
和以前相比，楚少懷一樣敬畏姑姑。
卻多了一份心疼。
他看出了姑姑的變化。
姑姑變得更寡言了。
心性，也明顯更加的冷酷。
這種滋味，楚少懷以前沒有體會過。往後，或許每天都會相同。
送姑姑的，只有楚雲一人。
楚少懷則是繼續留在家裡陪英雄玩耍。
對自己這個侄女，他不僅滿意，還格外的喜歡。
楚少懷甚至曾經偷偷告訴過英雄。
在別人面前裝傻就行了。不必在二叔面前裝小孩。是什麼樣子就表現出來。
對此，英雄很滿意。
也很願意用大人的樣子，和自己的叔叔溝通交流。
楚家和春秋府不遠。
楚雲二人，也沒有坐車過去。
而是步行。
夜晚的風，很冷。
姑姑穿的卻不多。
楚雲很細心地脫下外套，披在了姑姑冰冷的身軀上。
內心，卻說不出的沉重。
和楚少懷一樣。
他也看出了姑姑的變化。
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更冷了。
哪怕是面對楚雲。
也冷到了骨子裡。
而且楚雲能夠清晰地感受到。
這份冷漠，源自入魔。而非楚紅葉本身的冷冽。
“姑姑。”楚雲忽然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嗓音略顯低啞。
“嗯。”楚紅葉淡淡應了一聲。
卻沒有多餘的話語。
“你是不是會一直如此？”楚雲很試探性地問道。
“是的。”楚紅葉淡淡說道。“你不喜歡，可以和我保持距離。”
楚雲很堅定地搖頭：“不論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姑姑。”
楚紅葉神色不改，淡淡說道：“無所謂。”
短暫的交流之後。
二人均是陷入了沉默。
只剩清晰入耳的腳步聲。
來到春秋府門口。
楚紅葉淡淡說道：“回去吧。”
楚雲還沒進屋，就接到了姑姑下達的逐客令。
他猶豫了一下，很掙扎。
他想花一些時間陪姑姑說話聊天。
或許這樣的方式，能夠緩解姑姑內心的不穩定。
可姑姑似乎並不需要。
甚至很冷酷地下達了逐客令。
楚雲咬咬牙，說道：“姑姑，你很不想見到我嗎？”
“我想一個人。”楚紅葉的回答不夠直接。
卻也算是給了楚雲非常正面的答案。
她想一個人。
那就是誰也不想見。
楚雲嘆了口氣。點頭說道：“姑姑晚安。”
說罷，轉身離開了春秋府。
重回楚家的時候。
英雄已經有些疲憊地靠在頂樑懷裡睡着了。
客廳的電視，也只維持着最基礎的音量。楚少懷喝着茶。楚中堂甚至因爲英雄在，而一直剋制着煙癮。
待得楚雲過來。頂樑便抱着孩子上車了。卻並沒有催促他。
楚雲吐出口濁氣，坐了下來。面對楚中堂父子殷切的目光，楚雲聳肩道：“我連門都沒進去。”
啪嗒。
楚中堂點了一支菸，神情凝重地說道：“她的變化很大。大到讓人看不出。”
楚少懷也忍不住說道：“姑姑這一次回來，身上的戾氣很重。”
說罷，她看了楚雲一眼：“真的想象不到，她在外面究竟經歷了什麼。”
“不管經歷了什麼，都是爲了我。”楚雲苦澀地說道。
“哥你也別這麼想。”楚少懷說道。“大家都是親人，姑姑爲你做一些事兒，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她本不必做那麼多。”楚雲緩緩說道。“她付出的，太多了。”
那場巔峰對決之後。
姑姑徹底入魔。
如今，更是陷入入魔的狀態，無法走出來。
也習以爲常。
他可以想象姑姑每天都要面臨怎樣的折磨。
他更擔心的是。
這樣的姑姑，真的已經習以爲常了嗎？
還是終有一天，姑姑會崩掉？
這是楚雲目前最爲擔心的。
也是誰也無法給出他答案的。
她就彷彿是一個病人。
一個長期需要治療的，如同隨時可能會爆發的病人。
哪怕有人告訴楚雲，姑姑的病，已經成了她身體裡的一部分。
楚雲依舊無法放鬆警惕。
“靜觀其變吧。”楚中堂抽了一口煙，神情凝重地說道。“先觀察一下後續。我們現在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嗯。”楚雲微微點頭。也只能如此了。
回家途中。
英雄睡的很沉。
到了家，阿姨將英雄接回房間睡覺。
蘇明月則陪着楚雲在功能房喝茶，沉思。
她知道楚雲今天的心情應該會有所波動。
她也看見了。
楚紅葉的整個精神狀態，都出現了明顯的問題。
但至於是哪方面的問題。蘇明月不懂，也給不出個準確答案。
“你也不用太擔心。”蘇明月說道。“我從她的眼神能夠看出來。她至少是可以保持理性的。她或許發生了許多改變。但至少，她是正常的。某種程度上，她的邏輯和情緒，都是正常的。”
“但這並不健康。”楚雲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她生病了。而且明明大家都知道，卻沒有解決的辦法。”
“我覺得，你應該和楚家好好談一談。”蘇明月以女性的視角說道。“如果姑姑覺得你們所有人，都以爲她生病了。覺得她不健康。”
“這反而會讓她更加的痛苦。”蘇明月問道。“你覺得呢？”
楚雲聞言，猶如醍醐灌頂。眼神變得警惕而慎重起來：“你說的對。我們要以正常的狀態去面對她。否則，只會帶給姑姑更大的壓力和不適。”
蘇明月一席話，驚醒了當局者的楚雲。
他忍不住握住了蘇明月的手心：“你可真是個賢外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