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館。
西裝筆挺的韓道仁按響了門鈴。
然後，他情緒平靜，面無波瀾地等待開門。
咯吱。
不到半分鐘。門開了。
爲他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葉守天。
二人對視了一眼，韓道仁抿脣道：“葉老在家嗎？”
“夜深了。”葉守天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心中的驚駭，卻難以平復。
韓道仁離奇失蹤超過二十四小時。方正生親自打電話讓葉公館保持高度戒備。
此刻，這個極端危險分子卻站在葉公館門口。想要見父親。
“我知道，葉老沒睡。”韓道仁沒主動踏入葉公館。卻也沒有選擇離開。
片刻的猶豫之後，葉守天讓開身子。淡淡道：“別逗留太久。葉家不歡迎你。”
韓道仁邁步走進葉公館。
他還記得第一次踏入葉公館時，葉老曾給予他極高評價。
但時過境遷。早已物是人非。
葉公館很大。很恢弘。
一如葉老在明珠城的地位。
沒有他，明珠商會難以與那三座城分庭抗禮。
沒有他，或許韓道仁，也不會淪落至今。
“流水的明珠商會。”韓道仁嗓音低沉道。“鐵打的葉公館。”
說罷，他踱步前行。
直奔葉公館後院。
按照葉老吩咐，葉守天沒跟上去。儘管他有諸多顧慮。但父親的話，在葉公館就是聖旨。除了葉雪，沒人敢拂逆。
“風險太大了。”
曹挽秋緩緩走過來，蹙眉道：“父親不該單獨見韓道仁。”
葉守天深吸一口冷氣，反問道：“你能改變父親的主意嗎？”
曹挽秋搖頭。
“葉子今晚不在家。”葉守天輕輕握住妻子的手心。“這也是父親的意思。”
曹挽秋心一沉。用力迴應葉守天。卻一言不發。
……
韓道仁孤身來到後院。
擡手，極盡剋制的敲響了房門。
“進。”
是葉老的聲音。
咯吱。
韓道仁推開門，視線落在了客廳中，執筆勾勒的葉老。
已是後半夜。葉老依舊精神奕奕，眉宇間，不見疲色。
“風大。”
葉老頭也不擡地說道。
“是。”
韓道仁點頭，反手關上了房門。
然後，他步履沉穩地走向客廳。站在桌案對面。
葉老在寫字。
第一個字已完成。是個鳳字。
第二字寫了一半，看輪廓，是個毛字。
“鳳毛麟角？”韓道仁薄脣微張。
葉老微微點頭，寫完第二個字。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嗎？”葉老口吻平淡道。“我說過。你胸有乾坤。”
“所以在您退位之後，我助您兒子登上會長寶座。”韓道仁用了尊稱。
哪怕到了此情此景，他仍對葉老保持敬意。
“我以爲，下一個會是我。”韓道仁平靜說道。
“當年陸嶽亭提親。我答應了。”葉老緩緩說道，蒼老的臉龐上，皺紋如刀刻。“如果提親的是你，我也會答應。”
“我有自知之明。韓金配不上您的孫女。”韓道仁平靜說道。
“只是提親。有什麼配不配？”葉老反問道。“又不會結婚。”
韓道仁目光一沉。
緩緩擡眸望向葉老。
他從不懷疑葉老的氣魄與謀略。
他這一生中，唯一敬佩過的強者，也只有葉老。
“那您爲什麼不早說？”韓道仁皺眉道。
“你姓韓。不姓葉。”葉老繼續寫第三個字。手腕沉穩有力。“我沒義務教你做人，做事。”
韓道仁深吸一口氣。
他聽出了葉老的潛臺詞。
他也相信，陸嶽亭是主動提的。不是葉老授意，或者有所暗示。
而那年葉陸兩家聯姻之後，陸嶽亭順利成爲下一任商會會長。從此坐穩明珠二號豪門寶座。將韓道仁遠遠甩開。
也正是那一屆會長選舉。
韓道仁與葉老離心。漸漸疏遠。
“你在葉公館聽到的，見過的，包括在我這小院的待遇。陸嶽亭都經歷過。陸陸續續這些年，大概來過七八人。”葉老說得輕巧，似乎將精力放在了筆下。
麟字難寫，寫好更難。
“陸嶽亭不是唯一，你也不是。”葉老寫得專注，寫得認真。“路總得自己走。你說呢？”
韓道仁吐出一口濁氣。張了張嘴，終是沒有說話。
他本有滿腔怨恨傾述。
但此刻，只剩一半不到。
葉老一席話看似輕描淡寫，卻直指人心。
“但你幫陸嶽亭選了一條死路。”葉老沉沉寫下第三個字的最後一畫。口吻淡漠道。“他本可以不死。你卻推他下了地獄。”
葉老提筆，蘸墨。
繼續寫最後一個字：“你有那麼恨他嗎？有那麼多委屈嗎？爲什麼你就不能承認，他比你強。比你有資格擁有更多？”
一筆一劃。
第四個字，葉老即將完工。
“我給你機會了。給了兩次。”葉老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了毛筆。
然後，他端起冷卻的茶杯，抿了兩口。
“你要當會長。我給你讓路。”葉老目光平靜，卻透着威嚴。“但你不能和魔鬼做交易。不能引狼入室。”
“當不了會長。還有副會長。”葉老擡眸，直視韓道仁。“你不該被惡鬼吞噬人心！也從來沒人對不起你！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夠了。”
韓道仁冷冷吐出兩個字。
他的身軀，微微顫抖着。
臉上沒有表情，卻殺機畢露。
他目光陰冷，直視葉老：“論口才，您永遠立於不敗。沒人能辯得過您。”
“我來。也不想和您辯。”
“我就是想問您一句。”
韓道仁話鋒一轉，渾身寒意逼人：“如果我和楚雲之間，非要有一個人死。您選誰？”
他說罷，神色冰冷地凝視葉老。
一股若隱若現的殺機，蠢蠢欲動。
“你死不足惜！”葉老斬釘截鐵道。“你連和他比的資格都沒有！”
韓道仁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笑聲淒厲，令人不寒而慄。
“我本想留你一命。”
撲哧！
一道恐怖的氣勁驟然噴出。
韓道仁渾身氣勁縈繞，宛若死神！
“但你。”
韓道仁目露兇光，腳下踏出兩步，嗓音低啞而慘厲：“不懂珍惜！”
森然恐怖的手掌探出。
如白骨，如厲鬼！
直取葉老面門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