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本想當場手刃葉律。
哪怕他是葉家第三代。
葉教授的親堂弟。
可這個念頭很快就被他打消了。
因爲他今晚未必殺得掉葉律。只要對方有萬全準備，憑葉律的實力，很有機會逃走。
但如果僅僅如此，楚雲並不害怕失手。
他真正的顧慮，是失手後的代價。
葉老被先生所害！
“他真會動老爺子？”葉守天眉頭深蹙。
不論如何。
他們是親父子。血濃於水。
葉重真會下殺手？
“從葉老拒絕先生那天開始。”楚雲目光平靜道。“他們之間，就沒有親情了。有的，只有仇恨。”
楚雲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葉老當初的抉擇。不亞於親手送葉律去死。
所以葉重恨他。
葉律，也恨葉公館。
先生父子這一生，之所以生活在無盡的黑暗中。全都拜葉老所賜。
這是多大的恨意？
二十一年的滋養，仇恨的種子生根發芽，茁壯成長爲蒼天大樹。不可動搖。
葉守天身軀一顫。催促道：“開快點！”
陳生又踩住了油門。
車速已飆到一百二。
在城區跑這速度，算是極限了。
……
葉教授工作很忙。
她大學畢業後就回明珠創業。和父親葉守天一樣，出道就闖出名堂。不一樣的是，她後勁十足，比葉守天擁有更強悍的商業天賦。
也因此，成了葉老心目中的葉公館繼承人。
夜十點。
葉教授坐車回到葉公館。
她忙得連晚餐都沒吃，優雅端莊的臉龐上，縈繞着疲憊之色。
“小姐。您總是要回葉公館扛大旗。沒必要爲了外面的買賣。把自己折騰得這麼辛苦。”小五勸說道。
葉老年事已高。隨時可能召回葉教授繼承葉公館。
自立門戶的生意，遲早併入葉公館。
一旦手握葉公館，還有必要爲了那點小買賣操心嗎？
有點殺雞用牛刀的嫌疑。
“做買賣哪有那麼多捷徑可走。”葉教授閉目養神，紅脣微張道。“連小買賣都做不好。憑什麼做大買賣？難道一百億會比一億更好賺嗎？”
葉教授不僅有天賦。在工作上，同樣對自己心狠手辣。
她很小就在葉老的薰陶下淬鍊出強大心臟。也深知打江山易守江山難的道理。未來的葉公館，得靠她扛旗。她不能放鬆警惕。
“停車。”
當總裁即將駛入葉公館大門時，葉教授淡淡說道。
小五很穩當地停下轎車。面露疑惑之色。
“那個人，很眼熟。”葉教授目中掠過異色。
推門下車。
小五見狀，順着葉教授的視線望過去。
剎那間，他俯衝下車，貼身跟在葉教授身後。
他嗅到了這個中年人身上的恐怖氣息。
他雖只是站在葉公館圍牆外，可身上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卻狠狠扎進了小五的心房。
“小姐。他很危險。”小五謹慎道。面露不安之色。
“我應該認識他。”葉教授踱步前行。大腦飛速旋轉。在臨近中年人時，她想起了對方的名字。
“林叔？”
葉教授走近，口吻略微遲疑地問道。
“葉子。”中年人轉身，陰柔但很俊美的臉龐上，浮現一抹淺笑。“你的記性，一點兒也沒隨你爸。”
葉教授很優雅地笑了笑。
林叔叫林重。曾是爲葉公館做事之人。那時葉教授年幼。但對漂亮好看的男人，她和所有小女孩一樣，總會多看兩眼。
但還沒等她形成完善的審美，這個俊美的叔叔，就人間蒸發了。
“您這些年去哪兒了？”葉教授禮貌地問道。
“討生活。”林叔笑的同樣優雅而矜持。
某一瞬間，葉教授甚至恍惚了。
她身上的某些特質，是否受到了這個英俊叔叔的薰陶？
葉教授點到即止。沒將話題往深處談。
略一停頓後問道：“您找我爺爺嗎？”
“想找。但這麼多年沒回來。難免近鄉情怯。”林叔微笑道。
葉教授理解地點點頭：“要我幫您打招呼嗎？”
“不用了。”林叔微笑搖頭。“我先緬懷一下。一會再親自登門。”
葉教授不強求。又站了一會，便走進了葉公館。
“小姐。他是什麼人？”
跟在身後的小五低聲問道。
“以前跟爺爺做過事。後來莫名其妙就失蹤了。”葉教授抿脣道。“不止他，挺多人都是見着見着，就突然不見了。”
小五點頭，不敢多問。
簡單吃了點東西。葉教授有些疲憊。
但今晚她遇到了一些工作上的瓶頸。按照她與爺爺之間的約法三章，有困惑，當晚就解決，儘量不要過夜。人的記憶是有限的。忘記了，再要想起來，可能就是吃虧摔跤的時候。
葉教授獨自來到後院。
敲門進屋。
爺爺還在練字。神態專注。
按慣例，葉教授沒等爺爺練完字再問。而是站在一旁簡單敘述她的疑惑。
用爺爺的話來說，練字只是愛好。而爲葉教授解惑，是生存之道。
談完後。
葉教授突然想到什麼。隨口說道：“剛剛在門外見到一個熟人。”
“嗯。”老爺子頭也不擡地說道。“是不是你林叔。”
葉教授點頭道：“剛遇到的時候，我也恍惚了。”
“那年你才六歲。記不住也不稀奇。”葉老抿脣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葉教授有些唏噓道。“林叔的模樣，似乎沒什麼變化。”
葉老寫下最後一個字。然後放下毛筆道：“葉子。我想靜一靜，想想葉公館的未來。”
葉教授愣了愣，正要開口。卻聽葉老又道：“記得關門。”
下了逐客令。
葉教授有些困惑。
但時候也的確不早了。他沒打擾爺爺休息。
有什麼疑問，等天亮了再說不遲。
葉教授走後。
葉老緩緩來到茶几旁，煮上了一壺茶。
然後從抽屜裡取出一包嶄新的香菸，拆開。徑直點了一根。
噝噝。
菸絲焚燒出嫋嫋青煙。
葉老那渾濁的眼神，卻逐漸變得清晰，鋒芒畢露。
咯吱。
門突然開了。
腳步聲響起。
不輕不重，但每一步，都彷彿踩在了葉老的心臟上。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