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一片沉寂。
楚雲言簡意賅的五個字，卻彷彿充滿魔力一般。
你想復仇嗎？
這彷彿是在引誘唐夢。
又彷彿是在說。只要你想，我就會幫你。
可唐夢依舊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說道：“我爲什麼要復仇？我復仇的資本，又是什麼？”
“你被打斷了一條腿。”楚雲像是一個惡魔。
要一步步將唐夢引誘下深淵。
“我說了。葉知秋就算打斷我的脖子。我也只能接受。”唐夢平靜說道。“一條腿而已。算什麼？”
還沒等楚雲開口。
唐夢繼而說道：“楚先生。你也不必再試探我了。我的確和你玩過無間道。但我很確信，這種法子對你來說沒有意義。也不可能矇騙你。你也不必再考驗我了。坦白說，就我現在這樣的狀況，實在沒心情和你勾心鬥角。”
楚雲聞言，微微點頭道：“明白了。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會派人給你送來營養品。”
明天，他甚至不會再親自過來。
他與唐夢之間的關係，也沒達到上門送禮物的地步。
能打個電話關心一下，就算不錯了。
唐夢說道：“謝謝楚先生。”
談話到此結束。
當樑琪重回病房時，楚雲已經離開多時。
她坐在牀邊幫唐夢削水果。關心問道：“腿疼嗎？”
“麻藥還沒過。不疼。”唐夢很冷靜地說道。
“楚雲和你聊了什麼？你們有沒有達成某種默契？”樑琪好奇問道。
“達成什麼默契？”唐夢反問道。
“你被打斷了一條腿。心中就沒有憤怒嗎？”樑琪皺眉問道。“你就打算這麼忍下去？”
“你知道我唐夢爲什麼會有今天嗎？”唐夢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又是否知道。我唐夢的一切，都是葉家給的？”
“一條腿而已。就當是還利息了。”唐夢言簡意賅地說道。
樑琪眉頭深鎖。無法理解唐夢的心思。
當然，站在唐夢的角度，她的確欠了葉家太多。
哪怕這些年也還了不少。
可跟葉家對唐夢的恩德來說。她還的還不夠。
因爲正如唐夢所言，她的一切，是葉家給的。
沒有葉家。她什麼都不是。
這是個很矛盾的關係。
也是個很難有人能夠濾清的關係。
忍受着。
是絕大多數人都不會做的選擇。也不願這麼做。
不忍受。
甚至予以反擊。
那就會淪爲白眼狼。養不熟。
唐夢會這麼選嗎？
至少被打斷一條腿，還不夠唐夢去背叛葉家，背叛葉知秋。
或許，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背叛葉知秋。她唯一喜歡的小男人。
“你真傻。”樑琪吐出口濁氣。“真的很傻。”
“那你爲什麼會喜歡葉知秋？喜歡你的未來姐夫？”唐夢很隨意地說道。
儘管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彷彿扎進她的心裡。
可她的情緒和表情管理，早就達到了登峰造極的高度。
區區一個樑琪，是不可能看穿她內心的。
“因爲他足夠優秀。”樑琪很坦誠地說道。“因爲在我心中，他是當丈夫的最優選。”
“可他並不會把女人當人看待。”唐夢說道。“我的下場，你看到了。”
樑琪沉默了一下。
她在考慮是否把自己的內心想法說出來。
說出來。一定會將本就遭遇不測的唐夢，傷出內傷。
她猶豫了。
也不知該如何接茬。
“你怕傷害到我？”唐夢問道。
樑琪點了點頭。隨即搖頭道：“不討論這個了。”
“我想聊。”唐夢抿脣說道。“現在麻藥慢慢過去了。聊點其他的東西，能分散我的思維。”
樑琪皺了皺眉。問道：“你確定？”
“嗯。”唐夢點頭。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真的會很傷人。”樑琪一字一頓地說道。
“會比腿傷更讓人難以承受嗎？”唐夢反問道。
樑琪怔了怔。搖頭說道：“不好說。”
說罷。
她組織了一下詞彙，想盡量不傷害到唐夢。
可她發現不論自己打算通過什麼角度來進行這場談話。都必定會傷害到唐夢。
索性。她就不再措辭。
而是用最簡單，也最直白的方式進行聊天。
“葉知秋是個愛惜羽毛的男人。他注重自己的聲譽，也很愛護自己的名聲。至少在外人面前，他始終保持體面與優雅。甚至從來沒有在外面發過脾氣。他在扮演一個近乎完美的角色。他的形象，甚至是偉岸的。”樑琪緩緩說道。“我沒說錯吧？”
“全對。”唐夢說道。“但這並不會傷害到我。”
“可以想象。步入婚姻的他，一定會對自己的妻子足夠好。溫柔體貼，大方善良。對妻子的孃家，也會盡可能地提攜。共同進步。而這，也僅僅只是他在扮演丈夫這個角色。”
樑琪一字一頓地說道：“但面對你。他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因爲沒人知道你和他之間的關係。也沒人會在意他如何私下對你。就算他今晚不是打斷你的腿。而是親手殺了你。他也可以做到毫不猶豫。”
“因爲對他來說。只有面子和外在的形象，纔是他唯一關心的。至於私底下，他並沒有任何的忌憚。也可以很輕鬆地暴露出自己的本性。”樑琪總結道。“所以誰要想享受他的優雅與體面。感受到他溫潤君子的柔軟。那最好和他保持一個檯面上的關係。比如夫妻。比如工作上的夥伴。又或者，在公開場合。”
“他在公開場合多麼像一個天使。”樑琪一字一頓地說道。“他在私底下，就多麼像一個惡魔。”
這是在經歷了今晚的事兒之後。樑琪給出的有關葉知秋的總結。
或許不夠全面和完善。但她相信，自己的總結是正確的。也並沒有帶着任何偏見。
唐夢沉默着。
她似乎在品味樑琪的這番話。
又彷彿是在忍受着腿部傳來的劇痛。
內傷，的確比外傷更傷人。
當她重新擡起頭時。
她的視線卻掠過了坐在牀邊的樑琪。
直勾勾地盯着病房門口。
樑琪意識到了什麼。
她回頭，順着唐夢的視線望過去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
正是今晚的罪魁禍首。
一身西裝筆挺的葉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