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螢一出化妝間, 就碰上了自己的“頂頭上司”宣傳組組長。她是幾分鐘前聽場記員說自己手下的新人被脾氣暴躁的主演帶走了,便丟下手裡的工作急忙趕了過來。
一見薛螢,她就焦急迎上去問道:“薛螢, 你沒事吧?”
“沒事。”
化妝間外面圍了一圈打着要關心薛螢實則爲了看八卦的人。薛螢只簡單回了兩個字, 就埋頭匆匆往前走。
宣傳組長卻突然驚詫道:“啊, 你的臉!”
“我的臉怎麼了?”薛螢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你自己看看。”
宣傳組長很好心的從包裡拿了一面小鏡子遞給她, 於是薛螢就發現除了被陸皓吻得紅腫醒目的嘴脣外, 自己臉上還沾染了一團團濃淡不均的化妝粉底!這些,自然都是來自陸皓臉上的彩妝。
四周一雙雙好奇圍觀的眼睛正聚精會神的看着她,薛螢的臉瞬間紅得像煮熟了的蝦子。她將鏡子一把塞給宣傳組長, 埋首擠出人牆,內心崩潰的朝劇組的招待所跑去。
衆人以突然多了個談資的興奮目光目送薛螢遠去, 正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時, 已換好常服的陸皓便拉開門從化妝間走了出來。
“原來大家都在啊?”滿面春風的陸皓問道。
一旁的副導演當即尷尬上前道:“我們就是過來問問, 下一場什麼時候開始?”
“我正要去跟仇導請假呢。剛纔經過與薛編劇深入的溝通交流,我認識到自己今天確實沒有準確把握好寧以澤這個角色, 我準備下午休息半天,回去好好揣摩一下劇本,調整一下狀態。”
此言一出,衆人眼中頓時渙散出異樣光芒:這一出究竟是編劇潛規則了主演,還是主演征服了編劇?!
在衆人紛紜複雜的猜測中, 陸皓對一旁愣愣發怔的助理道:“鍾靈, 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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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螢回招待所後, 略略洗漱一番, 就收拾了衣物用品拎着箱包下樓了。她在街邊招了輛三輪車, 徑直往鎮上的車站趕去。這個地方,她是一刻也不想呆了。
陸皓他要罷演就罷演, 要毀約就毀約,愛怎麼樣怎麼樣,隨他去了。至於換演員耽誤拍攝進度什麼的,與自己這個劇本已經買斷的小編劇有什麼關係?領了錢趕緊準備下一個故事纔是正經!
坐在三輪車上,薛螢看着車外灰撲撲舊兮兮的街景,只覺得自己今日的遭遇,也像是這個破敗的小鎮一般,灰頭土臉。
但令她沒有想到的是,車站售票窗口賣票的大媽無比遺憾的告訴她,去縣城的公路有一段塌方了,恐怕最近一週都沒有班車進出鎮子。
“最近天氣這麼好,沒有暴雨山洪泥石流,怎麼會有道路塌方呢?”薛螢顯然難以置信。
“還不是那些私開煤窯的人乾的,到處挖洞採煤,沒個定準就挖到公路下去了……”
最後,薛螢不得不拎着箱包又回了招待所。
對劇組挑選的這個高度還原劇本的外景地,薛螢有些哭笑不得:寫個劇本也能把自己給坑了,這叫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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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皓洗漱用餐後,搬了招待所的靠背椅到二樓的陽臺上,就着春日午後微醺的陽光,讀起了劇本。
助理鍾靈給他端上一壺剛沏好的龍井,又遵吩咐從行李箱中取了一塊薄毯子給他墊在背後,隨即安靜退出了房間。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拿出手機撥打了靳貝貝的號碼。
“小鐘,現在是什麼情況?”電話才響了兩聲,靳貝貝焦急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我覺得貝姐你可以不用急着過來了。”鍾靈在靠窗臺的圈椅上坐了下來,一腳甩了鞋子,將腿搭在了牀沿上,好整以暇道,“陸少現在情緒很穩定,這陣在陽臺上專心看劇本呢。”
靳貝貝顯然有些不太相信:“他這陣在看劇本?上午不是還鬧得要罷演的嗎?”
鍾靈笑道:“貝姐你不知道,自從編劇上午在片場狠狠數落了他一頓後,他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半點脾氣都沒了,這還真叫一物降一物……”
“圈裡還有哪個編劇敢數落咱們陸大少?!”靳貝貝十分詫異。
“就是《你在哪》的編劇薛螢啊。”
薛螢?!
靳貝貝腦袋一嗡:居然是她!
聽鍾靈詳細彙報了上午片場發生的事情後,靳貝貝讓助理將之前與嘉華簽約時用的劇本原著送了過來。她接過劇本,留意到封面上“編劇:薛螢”這幾個醒目大字時,突然就有些哭笑不得。
當初是自己處心積慮的要把兩人分開,沒想到現在又陰差陽錯的把這兩人湊一塊兒了!
可誰又能猜到,一個給明星當助理的普通小姑娘,會突然搖身一變,成了編劇呢?!
回想陸皓這幾個月來的變化,靳貝貝終於察覺,他的性情大變正是始於與薛螢分開之後!
爲了公司的利益,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給陸皓換助理了,只是她沒料到這一次會產生這麼惡劣的影響。她以爲,陸皓對薛螢的興趣,不過是精美盛宴後呈上的那碟水果,圖個新鮮感而已。卻沒料到他吃上癮了,撤掉這盤水果,他就連飯都不肯好好吃了。
這幾個月,陸皓惹下了無數令她焦頭難額的事,她甚至也不止一次懷念薛螢在他身邊時他那種正常人的身心狀態。今天上午,因爲陸皓在片場突然罷演的事,她被公司總裁楊濤狠狠批評了。她也能理解,演員撂挑子,老總只可能指責經紀人管理不善,不可能去指責說一棵“搖錢樹”長出了地界!
陸皓無疑是她經紀人生涯中最成功的案例,卻也是最難管束最令她操心的案例。經過薛螢辭職一事後,她明顯感覺到她和陸皓之間的關係惡化到了極點。如果這種關係不能得到有效改善,最後的結果,要麼是她離開天合,要麼就會是陸皓離開了。而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如今薛螢再次出現,而陸皓居然還買她的賬,這令她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如果,這一次由自己出面撮合了他倆,陸皓和自己的關係會不會重新修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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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候,薛螢還在對着手機上的百度地圖,琢磨要不要從林區深處幾十公里外的另一個鎮子繞路去縣城時,她的房門被敲響了。
瞥一眼屏幕正是飯點上,猜測是宣傳組的人來叫她吃飯了,薛螢便起身去開了房門。
未料到,外面立着的卻是滿臉蘊笑的陸皓。
薛螢下意識就要關上房門,卻被他橫臂擋住。若是強行關上門,他的手必然被門夾住。
薛螢猶豫了幾秒鐘,終究鬆開了門把手,擡眉道:“你幹嘛?”
“我猜你就捨不得。”陸皓笑着推開房門,很自然的往房間裡走去。
薛螢愣了一下,隨即便爲自己輕易被他識破心思而煩悶不已。
“你這個房間是招待所裡最小的一間吧?朝向不好,採光和通風也都不行啊……”陸皓在房間裡走了一圈,突然看見牀旁收拾好的箱包,當即轉身笑道,“薛編,你和我真是心有靈犀啊,我正要邀請你搬去和我同住,你就收拾好了行李。”
“你能別這麼無聊嗎?!”薛螢被他這般無賴的態度惹怒了,立在門口冷冷說道。
陸皓卻乾脆在臨窗的圈椅上坐了下來,他豎臂支肘,望着門口的薛螢,一字字慢條斯理道:“薛螢,我真羨慕你這樣絲毫不戀舊的人。我但凡穿過一次的衣服,突然要送去店裡歸還,都會覺得有一些不捨,你用過一個人,卻居然可以這般冷漠以對……”
薛螢只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有些緊了。她僵直的立在門口,好一陣纔開口道:“有事你就說事,沒事的話我就走了,組裡催我下樓吃飯了。”
“當然是有事了。”陸皓站起身來,大步朝薛螢走過來,“我下午認真讀了劇本,對寧以澤這個人物感觸頗多,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理解得當,所以特來請教薛編劇。”
說這句話的陸皓,臉上的表情十分鄭重,以至於薛螢看得有些愣怔。
“如果薛編劇肯賞臉的,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邊吃邊聊?”
這一句話,卻又透露出一絲調侃的意味了。薛螢鬧不清他話裡的真假,當即警惕道:“要談寧以澤的話,現在也可以,不必再找地方了。”
“你確定,要和我在這個房間裡談?”陸皓脣角一勾,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
薛螢一怔,腦子裡莫名的閃過一個畫面,隨即就紅了臉。
陸皓抿脣以玩味的姿態看着薛螢,直到感覺薛螢要惱羞成怒了,才又笑道:“走吧,我訂了鎮裡最好的飯館,老闆是我的一個粉絲,聽說我來了,專門去山裡打了新鮮野味招待我。”
“老闆是女的?”
不知爲何,想象一個像劉菱那樣的女粉絲去山裡打野味招待陸皓,薛螢就覺得畫風有些奇特,以至於她居然突然忘記了自己還在生氣。
“你怎麼就認定我只能有女粉絲呢?”
“那是個男的?”薛螢略略有些詫異。
“是男是女,去了不就知道了。”陸皓拉了她的手便往外走。
直到走到樓梯口,薛螢才驚覺自己居然在他的花言巧語中麻痹大意了,她一把掙脫他的手,保持冷漠道:“我會走路。”
陸皓已經往下走了一個樓梯,聞言他轉過身看着薛螢,做出愕然的表情:“薛編,你難道真的不想潛規則一下你的男主角?”
薛螢頓時惱羞成怒:“陸皓,你別這麼無恥!”
陸皓卻燦然一笑:“知道薛編劇作風這麼正派端莊,我也就放心了。圈子裡陳慶芬那種女人見多了,我還以爲女人都想佔我便宜呢。”
說罷,他兩手交疊,搓了搓掌心,隨即大步朝樓下走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