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科書式的騎兵戰術。
堅實的地平,平緩和坡地的草場絕對適合大隊騎兵的衝鋒。而這坡地又制約了步兵的行進速度,使其無法組織成象樣的步兵厚陣。否則,一旦遼人的重甲士聚集在一起,依靠鐵甲、槍弩和盾牌、長矛死守,要想啃掉他們,踏白軍只怕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看到耶律馬五的人頭被宋人那員小將挑在大槍槍尖上,契丹人僅存的一點勇氣蕩然無存。他們大聲悲叫着,四散而逃。爲了加快速度,他們還一邊跑一邊扔掉手中的兵器,脫掉身上笨重的鎧甲。而踏白軍所需要做的事情就簡單了,策馬衝上去,揮舞着手中的連枷對着敵人的背心來上一記。
踏白輕騎居高臨下,戰馬已經跑發了性。且不說遼人都只有兩條腿,就算騎上戰馬在這種情形下也擺脫不了他們的追擊。
追上一陣,待戰馬跑脫了力,踏白就拉住繮繩,換馬繼續追擊。
有如此多的戰馬可用,他們已經牢牢控制住方圓幾十裡地的戰場,也不怕遼人逃跑。
岳雲這個時候已經懶得再去殺那些失魂落魄的契丹人,痛大沒有抵抗力的敵人不是好漢所爲。反正斬下馬五這個老對手的頭顱,長期以來積壓在他心中的那一口鬱氣已經徹底抒發。
他已經跳下馬來,立於山岡上的大旗之下,大聲下令:“傳我命令,士卒們都不要着急,以小隊分散開了,各部穿插迂迴,截住遼狗的歸路,一口一口吃光他們。今日,契丹皮室一個都不許逃了。”
傳令兵轟然應諾。
從山岡上看下去,原野上,平緩的丘陵間到處都是輕騎兵小隊那矯健的身影。
失去了指揮的契丹人已經變成沒頭蒼蠅,東一團西一團驚慌地逃竄着。
一千踏白已經分成十幾個都,連成一串,在大地上拉出一條條閃爍着黑色光澤的細線,一根根朝契丹人的人堆裡刺去。
每衝擊一次,身邊都是一片血肉狼籍。
時間一刻接一刻地流逝,遼人不斷倒下,最後,也不知道是誰起了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契丹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投降了。
大遼自從被女真滅過,而又被耶律大石拉走一大半精銳之後,最後的契丹精華在這一戰中徹底覆亡。
契丹最後的熱血流乾了,從此刻開始徹底地變成了一個歷史名詞。
……
天黑了下來,不覺中,一天過去,這一場血戰徹底落幕。
岳雲的中軍大旗還在山岡上獵獵飛舞,有士卒點起了一堆堆篝火,將整個原野照得如同白晝。
追擊敵人潰兵的踏白一隊隊回來,他們雖然極度疲憊,可面上卻帶着掩飾不住的喜色。在他們的馬頭邊上,懸掛着猙獰的人頭,幾乎人人都有斬獲。
早有人拉住戰馬的繮繩,將一碗熱熱的米酒遞過去。
一口飲盡碗中酒,馬上的騎士跳下來,搖晃着身子鑽進早已經支起的帳篷倒就睡。
又有一條火把的長龍迤儷而來,接着是嘩啦的腳步聲。定睛看去,卻是騎兵們押着成百上千的俘虜走了過來。
這些俘虜都生得牛高馬大,身上全是剽悍之氣。此刻他們被人用細索倒剪了拇指系成一串,默默地朝挪動。
不愧是遼國最後的精華,這些打了一輩子仗的契丹都高昂着頭,面上全是驕傲。
頓時,就有幾個踏白士兵惱了,提起鞭子不住地朝他們頭上抽去,罵道:“你們不是很牛嗎,怎麼,不要被爺爺俘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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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一頓鞭子,契丹人既不反抗,也不慘叫,正悶哼一聲,又將頭擡了起來。
“真是死不認輸的犟種,嘿嘿,等下就讓你們知道爺爺的厲害!”有踏白冷笑。
“屠了他們,屠了他們!”
……
岳雲騎上馬緩緩地走了過去,突然一聲霹靂般的大吼:“契丹——亡了!”
大家心中奇怪,遼狗不是幾年前就亡在女真韃子的手裡嗎,應祥將軍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但轉念一想,卻頓時明白過來。
是的,遼國是契丹人建立的,可並不等於契丹。實際上,五代十國後期,契丹人拿下燕雲十六州之時,他們的兵馬也不過是幾萬。可遼國卻是有這幾百上千萬人口的大國,有漢人、契丹、奚人和渤海多個民族。
經過一百多兩百年的雜居,各民族相互通婚,相互融合,實際上已經是一個漢家民族了,彼此之間也沒有任何分別。遼國說穿了,卻是漢人的國家。
在當時,燕雲的遼人說起自己都自稱爲漢人,而將宋人稱之爲男人以示區別。
不過,作爲皮室精兵,無論血統如何,說的是什麼語言,信奉的是什麼禮儀制度,他們還都是以契丹自稱,所傳承的乃是從阿骨打開始的契丹勇士所特有的敢戰精神。
他們也堅信,即便大遼已經亡國,但只要有這口氣這股精神在,大遼總有一天會復國,會屹立在東亞民族之林的。
可就在今天,他們所依仗的勇武被岳雲徹底打碎了,全軍覆沒之後,契丹也亡了。
聽到岳雲這一聲喊,突然,那一串俘虜同時大聲號哭起來。
“契丹,契丹!”
“天滅我大遼!”
有個受傷的老卒哭叫着將血一口接一口吐出來,吐到自己刺着狼頭的胸膛上。
那頭狼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
看到這悲慘的一幕,衆踏白軍突然有一種見證歷史的感覺。曾經強大到不可一世到今日,總算是日落西山了。
岳雲本有屠盡這三千兇悍敵人的念頭,可見此情形,卻失去了興趣。到現在,契丹骨子裡所有的驕傲已經徹底被他所消滅,就算活在世上,這三千人馬也僅僅是普通河北籤軍,燕雲漢兒,不值一提了。
“將耶律馬五的屍身找到,將腦袋縫好,厚葬!”岳雲將槍尖子上的人頭取下來交給身邊的衛兵,感嘆一聲:“一個不錯的對手,能夠帶出這樣的強軍,值得人尊敬。”
“另外,好生看管俘虜,供給衣食,不可虐待,他們的戰爭已經結束了。另外,派出快馬南下聯絡軍使,告訴他,我岳雲已經拿下耶律馬五人頭,全殲契丹皮室,請他快率背巍來與我匯合。”
……
惱人的秋雨終於停了下來。
獲取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之後,岳雲當即率軍向北搶佔了富河渡。
有了這一段淺淺的可涉水的河道之後,踏白無論是向西和完顏希尹騎兵決戰,還是向東去救安陸,都能進退自如。
不過,這個時候,他卻爲難了,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
這個時候,王慎的斥候來了,聯絡上了岳雲,又道,他馬上就可以來和踏白匯合,讓踏白暫時先守住河道不要妄動。
岳雲聞訊大喜:“軍使來得真快啊,有他在我也可以安心了,嘿嘿,老子的背巍軍總算來了!”
在河口休整了一日,王慎的大軍總算趕來。背嵬、踏白、陳蘭若的騎兵軍合在一處,兵力已經達到四千,且大多是騎兵,可以說是王慎手頭最精華的強力機動部隊。
未來,在王慎計劃中手頭的三支騎兵部隊今日總算是聚齊了。
經過幾日不眠不休的趕路,王慎面容疲憊,身上全是溼泥,但一雙眼睛卻亮得怕人。見到岳雲,伸出手狠狠地打了他肩膀一拳:“好小子,你竟然幹掉了馬五,不愧是我軍第一勇士,也沒枉費我對你的一番期許,戰果如何?”
“那是,我什麼人,收拾一個馬五也算不得什麼。”岳雲得意地大笑起來;“就算你不來,別說區區一個馬五,就算是完顏希尹俺也包打了。此戰可,我部斬首六百,俘虜兩千。”
王慎微笑着坐在椅子上,問:“損失呢/”
“陣亡六十四,輕重傷號一百三十餘人。”
“差不多兩成死傷,有點大。不過,某已經很滿意了。”王慎點點頭:“不過,俘虜了兩千來人還算是不錯的,遼人戰鬥力都不錯,其中大多擅長弓馬,可補充進踏白軍裡。”
對於這些俘虜的忠誠度,王慎並不擔心。這些人都是燕雲漢兒,契丹滅國之後,不得以做了女真的僕從軍,內心中也是憋屈的,對於金人也有國破家亡的仇恨。如今,馬五死後,他們失去的效忠的對象。而且,這裡距離燕云何止萬里,也不怕他們叛逃。王慎有信心讓這些俘虜在泗州軍這座大洪爐裡鍛鍊上一陣子,改變他們的三觀,使之成爲得用的精銳士卒。
契丹這個民族其實已經亡了,就血緣和文化意義上來說,這些俘虜和泗州軍的士卒同爲華夏子孫。
岳雲卻不幹了:“軍使,這麼多好兵,就算要補也得補進俺的背嵬軍中。這仗是俺打的,自然要先緊着俺挑人。否則,你將這踏白軍也一併交給我使好了。”
聽到他這一聲嚷,踏白軍的幾個軍官都面面相覷,合着大夥兒血戰這一場,結果便宜叫背嵬給佔去了。
方我榮道:“應祥將軍若是要領踏白,咱們自然高興。不過,我軍損失不小,得先補充纔好。背嵬兵強馬壯,怕是瞧不上這些俘虜。”
“怎麼看不上,俺就看上了。”岳雲怪眼直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