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棣從未見着有什麼女子敢如此直言相對,當下也有些稀罕,竟是着意打量了敏君幾眼,目光略有幾分幽深。倒是一邊的小姑娘看着自己父王半日不說話,便伸出手抓住朱棣的右臂,晃了晃道:“父王,您怎麼不說話了?”
“嗯,沒事。”朱棣隨口應了一句,便收回目光,只轉頭拍了拍自己女兒的頭頂,淡淡着與燕王妃點了點頭,令她好生待客,就自轉過頭大步往外頭走去。
那燕王妃原是徐達之女,大家出身,也是心思機敏慎重的人,又與朱棣琴瑟相合,見着他對徐家家眷頗有幾分不同,原先便有些捉摸不透的感覺立時透亮起來。待得朱棣離去後,她一面令站在一側的女兒朱智頤過來,一面笑着請孟氏母女三人入內相談:“好容易請了諸位過來,琢磨着諸位也該是到了,只半日不見蹤影,正是有些擔憂,誰知丫鬟過來回話——卻是生生被我這不曉事的女兒給絆住了。”
說完這話,她又是滿臉含笑着敲打女兒朱智頤兩句,再請孟氏母女三人一併入內。孟氏見了,心中雖然感覺有些古怪,但面對着燕王妃,她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忙就是笑着攀談兩句,方低着頭跟在後頭慢慢地到了待客的小閣樓裡。
當下,主客落座,燕王妃徐氏笑着與孟氏說了兩句話,見着孟氏總是恭恭敬敬的,一問一答,總沒個話題細細聊起來。她便暗自在心裡琢磨了她的性情,覺得孟氏雖是將門世族出身,卻是書香門第的閨秀一般,當即目光一轉,看到了手邊的茶盞,就是尋了個話題,笑道:“說了半日話,倒是將緊要事給忘了。聽孟夫人的談吐,竟是書香門第一流的人物,想來也是好茶的。今日,我卻得了極好的茶葉清泉,正正好能借花獻佛呢。”
孟氏聽得這話,心知這燕王妃特特琢磨出來搭話,竟不能再如先前一般的故作不知,因此,她立時就是笑着回道:“卻不曉得王妃娘娘用的是什麼好茶葉。往日裡,我們吃茶,都是江南一帶的新茶。好雖也好,卻是漸漸沒有新鮮滋味兒,上燕京的那會子,我這女兒還是念着昔日在水路上得的野茶。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在燕京這裡,尋得什麼新鮮茶葉。娘娘若是曉得,卻是得請您指點一二了。”
見着孟氏終於說了些帶點真心的話,燕王妃徐氏也覺得有些滿意,當即就是細細說起這茶葉的事兒。說來,北地寒素,這稀罕的茶葉不少,可若算得上品級的卻着實不多。就是徐氏的眼界,在這上面也只能推薦了幾樣。
孟氏聞言,卻是謝了又謝。
一邊坐着的朱智頤着實有些無聊,又是年歲尚小的小姑娘家,聽了半日,只覺得索然無味,便連連看向繁君並敏君兩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此時看着談話已經漸漸到了一個階段,她忙就是開口道:“母妃,夫人,您們說的話,我們這些小孩子也沒心思聽,又不大懂。我見着兩位妹妹十分合眼,竟像是什麼時候見過一般,面善的很。我暫且待她們出去走走逛逛,可使得?”
“這得問孟夫人並兩位姑娘,若是她們願意,自然無礙。”燕王妃徐氏待這個女兒十分寵愛,見着她要求,便露出個笑容,示意一般看向孟氏並敏君繁君兩人:“不過,我若是她們,必定不願與你一併出去,瞧你這愛玩愛鬧的樣子,哪裡還像是個大家閨秀,就是一般的寒su人家,也不見得有你這樣的。”
“王妃說笑了,我這兩個女兒太過老成,竟似個道學家一般,竟不大好。依着我卡,竟還是郡主這般,纔是真性情,平日說話,卻也是有些嚼頭。”孟氏見着徐氏如此說來,忙就是回了一段話,而後,才又笑着道:“再者,郡主有心,我們自然是客隨主便的。”說完,她卻是與敏君繁君都使了個眼色。
敏君想着先前那朱智頤纏着繁君的事兒,心裡頭也是有幾分琢磨,般特特不開口,看着繁君笑着應答下來,她方隨意輕聲應了。
“既是如此,你便帶着兩個姑娘過去走一走。這一路上,可是得小心謹慎。萬不能傷着自個。”徐氏見着孟氏母女都是點頭應下了,便笑眯眯地與朱智頤囑咐兩句,又令丫鬟婆子隨着,這纔對敏君繁君兩人笑着說了些場面話。
敏君並繁君兩人都是笑着一一回了話,見着那邊站着的朱智頤略有些不自在起來,她們忙就是笑着站起身來,與朱智頤一般行了禮告退。
“先前都是我的錯,竟是沒得閒出功夫,說得有的沒的的事兒。”那朱智頤原是聰敏之人,看着敏君繁君兩人出來後都是不說話,便笑着起了個頭:“不過,你們既是喜歡這裡,我這個做主人家的,少不得要帶着你們好生樂一日,方不負先前的一番話。”
“郡主這般說,我們姐妹可真真是有福了。”繁君看着敏君在這裡總不說話,便笑着奉承兩句,一面伸出右手輕輕捏了捏敏君的腰肢:“往日裡,只聽說燕王府如何如何的好,竟沒見過一眼,今兒確實有眼福得很。”
朱智頤十分喜歡繁君這般知冷知熱的,見着她開了口,便是笑着絮絮叨叨說起話來。倒是敏君站在一側,輕輕地露出個笑臉,舒出一口氣來。這繁君自從入了燕京之後,越發得謹言慎行,竟是日日都是套了個模子一般。她每日見着都是有些毛毛的。
倒不是爲了別個,而是從現代的心理學角度來說,繁君這樣的出身,又是遇到那麼一連串的事情,心裡若是健康的,那纔是真個奇了的事呢。由此,她便是漸漸有了一點考慮,總想讓繁君略略有點話說。
此時,見着朱智頤樂意與繁君接觸,自然是樂意得很,竟越發的不說話,只笑着看着她們說談起來。也就是這個時候,她邊忽而有人道:“二姐姐,您怎麼如此厚此薄彼,若是母妃曉得了,可是又要訓斥一頓呢。”
說話間,來人就是笑眯眯地從前面的花叢邊轉了過來,露出一張清秀可人的小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