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這一番心思,也是幾家親眷的意思。這一番大戰之後,總算是有了個全須全尾的了結。雖說戰場上去的人不少,但與孟家相關的人等,倒都還好。孟氏的庶弟孟珍運道一等一的好,連番大戰連皮也沒有蹭破一丁點兒,倒是賺了個五品的官兒。蘇瑜蘇瑾兄弟只受了一點輕傷,劃拉幾刀子的事兒,兩人都是頗有幾分得朱棣青眼的,賞賜還沒下來,但大抵不會差了。而蘇嫺的未婚夫婿趙玉,雖說受了重傷,差點兒就是要去了,但好說歹說,也是在蘇瑾的維護之下,到底撐過來了。眼下身子骨雖說還沒大好,但調養得當的話,那麼個身強體壯的人,自然也就慢慢的好了。而金陵的徐家人等也都是好端端的,沒缺了一絲兒衣角。
如此一來,徐家上下更是覺得這一場大戰雖說兇險,但也算是有驚無險,暗地裡越發得將那佛前還願的心思虔誠了幾分,不說旁的,孟氏第二日就是領着敏君等人上了寺院,好一通求生拜佛之後,她們方繞着寺院走了一通路,預備散淡散淡。
誰想着就在這個時候,趙氏蘇嫺母女兩人也是正在那裡走動,恰恰好遇到了,兩家子少不得到涼亭裡頭說道說道這幾日的事兒。趙氏近來也是鬆快了許多,許是未來女婿這一樁事兒讓她提心吊膽許久,想了事兒多了,現在這一樁令她擔憂不已的事兒一去,她反倒是整個人都是變了個樣,先前的要強倔強,少了五六分,倒是添了三分的和氣與閒淡。
“說起來,當初我那般要強,一絲兒也不讓人的。經了這幾年,方是明白過來——再怎麼着,這人才是頂頂重要的。只要我那丫頭並兩個哥兒都好好的,旁的什麼,這麼個年歲還求什麼呢?”趙氏對着孟氏感嘆不已,氣息倒是與往日的暴躁不同:“求這個求那個,還不如求早些有個孫兒外孫兒,念念佛經,弄弄花草針線。這日子還不是一日日過去了?”
“姐姐說的對。”孟氏對此並不意外,趙氏這變化也不是一日兩日的,兩家常有往來,兩人又都是爲女兒未來的夫婿擔憂,她說起這些,自然也有幾分心有慼慼然之感:“咱們這個歲數,還求什麼別的去?說來,夫婿都是官兒,平素吃穿用度什麼也不愁,又女兒雙全的,縱然有一點半點子不稱心的,但想想自個有的,都覺得自個福氣得很。多少人家的奶奶太太,沒個兒子女兒,或是夫婿不尊重的,成年的受氣。這會子,也就是念着將兒女帶大,日後如何享福的了。”
趙氏點了點頭,應聲道:“如何不是。”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半晌過去纔是重頭提了另一件:“對了,你可是聽說了沒有?說不得這燕京裡頭的官兒,過不得多久,只怕大半要去金陵呢。”
“這事兒啊,我倒是聽過三兩句的,只是心裡頭不信。這都沒影子出來,那些話也很不用的聽。”孟氏聽過三兩句這方面的話,但也零零散散的,沒今日趙氏說得這般準確,但這會子說起來,自然是沒什麼大的意思:“這好端端的,若是滿城的官兒去了大半,這燕京城豈不是要亂了套?”
“嗨,你就是不愛說這些,人人方不願意與你多說。依我說,這事兒多半有七八成是差不離的。”見着孟氏不以爲然,趙氏反倒起了勁兒,她雖說平和了些,但性子在那裡,平日裡說着說着,多少還有些遺風:“不是我說什麼,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就那邊的官兒,雖說眼下是正兒八經的文武百官,但那也是前朝留下來的。不說什麼旁的話,就是尋常的人家換了個人主持中饋,這底下的人也是要換一批的呢。這些官場上的事兒我們不清楚,可什麼地方不是一樣的?我琢磨着,這一樁事兒,只怕有門道呢。”
“這也是個理兒。”孟氏聽得趙氏這麼說,也覺得有些可能,思量着天下的事兒大多是一個理兒,稍微想了想,也是點頭道:“只是想來也不會這般快,總要尋出人來主持燕京的事兒,方能將人手抽出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還說不清楚呢。”
“這倒是。”趙氏聞言也是點了點頭,道:“只是咱們女人家,心裡總要有個成算,真要是調過去了,這裡的東西什麼的,只怕也是要好好琢磨琢磨。現在說起來,也就是有個預備,免得日後一時想不到,竟是忙不過來。”
對此,孟氏也是點頭,兩人又是說了半日的話,瞅着日色不早了,便尋自家的姑娘,預備啓程回去。而這個時候,婉君正是一個人坐在一側的水池邊大石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絞着手帕,面色不虞地看着遠處,也不曉得是看風景還是看什麼。璧君繁君兩人只在另外一邊,一面散步,一面將手中攥着的野花花瓣摘下來,扔到池子裡任憑水中魚兒來啄食。至於敏君蘇嫺兩人,卻是早早躲到一處僻靜處,正是說着話呢。
“總算是能鬆了一口氣。”蘇嫺說起前兒得信,聽聞那趙玉受了重傷的事,臉色仍舊有些發白:“說實在的,我倒是不擔心自個如何,到底這也是命,該是怎麼着就是怎麼着的事兒。就是怕母親她受不住,先前爲了我的那一樁婚事,她先是與祖母爭持不下,又與父親起了些齷齪,好不容易覺得這事兒成了,心裡歡喜,偏生就又撞到這一場戰事。爲着我那婚事,她擔驚受怕了這三四年,生怕我沒過門兒,那趙玉就是去了,我這日後、照着她念叨的,這輩子就過不得什麼好的,竟是她耽誤了我。這幾年我見着她孜孜念念的,心裡都害怕得緊,只是不敢說出來。”
“我娘也是一般。”敏君說起這些,也只有嘆氣的份:“我娘也是這般說的,但說實在的,就算再如何,我是不後悔的,那蘇瑾待我,的確是不能再好了的。爲着他,就算以後再難寫,我也是不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