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哪裡有這麼多事兒出來。”敏君聽得出她的意思,只瞥了她一眼,也懶得說什麼,心裡並不以爲然,伸出手將這信箋接過來,拆開後看了兩句話,臉上便露出幾分詫異,待看到最後,嘴角邊有些抽搐起來。邊上的丫鬟見着了,還以爲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忙就是打扇送茶,一面開解道:“姑娘,不論什麼大小事兒,總會過去的,您可千萬不要想着多了,沒事兒與自己添堵。”
“罷了,罷了,今兒我倒是真撞上大運,遇到巧事了。真真怪不得有句話兒,生活比現實更離奇。”敏君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心中不是沮喪之類的情緒,而是另一種囧囧有神——那位逼迫了朱欣的好友蔣瓊玉,以死明志的傢伙,竟是當初蘇家老太太想要與孫女兒蘇嫺訂婚的那個姓趙的傢伙也就是那個窺伺蘇嫺,乃至於跳牆而入的啥米世子……
真真是熟人啊
敏君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抿着脣想了半日,蘇芸、顧紫瓊、碧桃、趙家公子,今日就是一個一個的半熟不熟的熟人跳出來囧人的日子麼?這麼想着,她由不得呵呵笑了出來。
邊上的幾個丫頭見着敏君如此,倒是吃了一驚,自家姑娘素來是沉靜自若,從未這般又是糾結又是嬉笑的樣子,倒不像是看着什麼好事兒,而是魔怔住了。心裡一旦冒出這麼個念頭,就算是錦鷺那麼個有心思的能幹丫頭,也是一時半刻提起心來,當下與青鸞並旁的丫頭對視一眼,她便輕輕碰了敏君一下,柔聲道:“姑娘,沒得想這些作甚麼?瑾公子說得再是急事兒,咱們慢慢來也就是了。先前那一場大戰都過去了的,還有什麼過不去的?”
“沒事兒。”敏君聽得揮了揮手,臉上露出幾分無聊的神色,只揉了揉眉頭,低聲道:“就是沒想到能出這樣的事。”
“姑娘,到底是什麼事?真要是緊要的,還是趕緊與奶奶說去,奶奶經歷得多,只怕也想得分明些。”聽得敏君這麼說,那邊的錦鷺也是有些着緊,忙就是開口勸道。
敏君打量了她一眼,就是搖頭道:“說與你們聽,前因後果都不好說,你們也聽得不分明,倒是不必說了。到底那也是別人家的事兒,與咱們家並無大的干連,不說也罷。”說及這裡,她振作起被一時囧趴下的精神,擡頭看向錦鷺,輕聲道:“今日我也累了,別的什麼事也不必與我說,我先進去洗漱洗漱歇息一會。沒有大事兒,便就放着明日再說吧。對了,記得待會兒提醒我一句,與朱姐姐寫個帖子。”
聽得這話,錦鷺自是應承。
這會子,民警也沒心思想別的事,揉了揉眉頭,讓幾個小丫鬟幫着解去外頭的大衣衫,又是用溫水洗了洗臉並手臂,去了些暑氣乏意,這才半合着眼躺在內室的軟榻之上,用紗被輕輕蓋住腹部,自顧自迷迷糊糊,半是睡着半是想事兒消去了兩個多時辰,中間連着午膳也是沒吃。
孟氏使了人過來詢問,錦鷺便挑着不重要的說了兩句,只道姑娘先前吃了些糕點,喝了點綠豆湯,因着乏了便睡了去,竟不好驚動之類的話。孟氏聽了後,只令小廚房備下粥品並幾樣清爽小菜隨時候着,旁的也不多說了。畢竟,今年也不曉得怎麼回事,連着兩日竟是熱着如同酷暑一般,敏君沒甚胃口甚至春困也是正常的。
果然,待得敏君睡足了起身,又是進了粥並小菜,便是精神抖索起來,先是過去與孟氏請了安,陪着說兩句閒話,待得徐允謙回來,也是說笑幾句,再看了看尚禮尚德並寶兒幾個小的,她就重頭回自個兒的屋子裡,先是寫了與朱欣的帖子,將蔣瓊玉一事細細說了個首尾,再使人提着幾樣點心果品並信件過去。
這事兒一齊全後,她倒是有些感慨:那位蔣家的姑娘瓊玉果真是沒福氣的,而那蔣家更是不中用,也沒打聽清楚,就是巴巴地想要拿着那姑娘做炮灰推出去。卻也不瞧一瞧,那個什麼趙家的人,與趙玉一脈絲毫無關,不過是個未曾過了科考的舉人罷了。前兩年還有點子名聲,這兩年甚至算是消聲滅跡了一般。就這麼個傢伙,還能唬住蔣家這般的官宦人家,也不知道真是兵荒馬亂人心惶惶,還是有人有心作祟,生生想要蔣瓊玉沒個好結果。
只可惜了那蔣瓊玉,前幾年也是見過一面的,性子容貌也算極好的,家世也算中等偏上,隨便尋一個人家嫁了,一輩子想來都是安安順順地這麼過來了的。橫插這麼一件事兒,卻是將她一條小命都是給誤了。真真是可憐可惜。
心裡頭這麼想了一回,邊上就是有丫鬟勸敏君早些睡:“帖子都是下了,明兒說不得要早些起來呢。總不好怠慢了客人。”敏君聽得也是點了點頭,又是收綴一番,到屋子裡頭翻了兩本書,瞅着時辰差不多,便是洗漱睡了去。
而另外一邊的朱欣,自打看到敏君下的帖子,心裡頭便是如同揣着五十隻老鼠,上上下下,坐臥不定,連着飯也沒有好生吃。還是邊上的丫鬟百般勸說,拿出公主許是能察覺之類的話,方讓她鎮定了下來。“是啊,這麼些日子都是過來了,眼瞅着明日就是知道是個怎麼回事兒。怎麼這個時候反倒是拿不定主意,坐不穩位子。”朱欣坐在那裡嘆了兩口氣,便端起茶狠狠地喝了幾口,纔是稍稍將緊緊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邊上的丫鬟見着她如此,也是鬆一口氣,笑着道:“您這般想,想通了,就是好了。明兒出行,想來公主娘娘瞅着您在這一段日子拘得緊了,外頭也沒那麼多風言風語的,必定是許的。”
這話一說,朱欣也是點頭,嘆道:“這般便好,這般便好。”她那母親原是極有能耐的,連着自己父親也是要倒退一射之地,家裡的事兒更是樁樁樣樣都是精細着,她若是不許,自己怎麼想要出門都是沒法子。
也是出於此心,她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半日之後,又令人取來文房四寶,生生練了半個時辰的大字,自覺心中已是一片平靜,方將毛筆慢慢擱下,等着那字跡一點點幹了,令人收好了,自己方起身去了母親所在的屋子裡,說了明日的事。
或是看到自個女兒一臉平靜安詳,或是這段日子以來京城內外漸漸平靜下來,那公主略略深思半晌,也就許了這事兒,只是叮囑了兩句:“此去莫要多逗留,雖說這會子已是內外平靜了不少,但裡頭的暗潮依舊是波瀾起伏。再過段日子,你願意去哪裡,娘都隨你。”
朱欣聞言,忙就是應承下來。母女兩人又是說了半晌子的話,進了晚膳,這番各自散了去。是夜,朱欣輾轉反側了一陣子,也是有些疲倦,竟不知不覺就睡了去。只是待得第二日天一矇矇亮,她就是驚醒過來,瞅着時辰還未到,也不欲起得太早反倒讓人看着生疑,便只盯着那一點點亮起來的紗櫥,心中那些複雜的思緒倒是漸漸平靜下來。
差不多的時候,外頭便有丫鬟輕聲細語,朱欣聞言,便令她們入內伺候,好一番妝扮之後,時辰卻也是差不離了,她便令人備車,起身到了徐家別宅。及至換了徐家的車,又是坐了一會,朱欣纔是下了車,擡頭就看見敏君穿着淺藍衫子,玉色綾裙,首飾也不多,一頭烏髮上面只簪了幾支不打眼的玉簪子,此時正脣角微微帶笑着凝視着自己。
“敏兒妹妹。”朱欣忙擡步走近,看着也是走過來的敏君,打量了兩眼後,便嘆道:“越發得瑩潤如玉,皎潔如雪,襯着這烏髮紅脣,連着我瞧着都心動啦。”
“姐姐纔是呢。”敏君伸出手扶住朱欣的右手腕,一面打量,一面讚歎:“都說大紅醬紫的色調壓人,特別是咱們這般的女孩兒,尋常壓不住這般的色調,姐姐卻是不然,雖說清減了些,但這茜紅衫子紫羅裙,卻是生生穿出一股子瑰麗之色來。”她這話卻不是奉承來着的,朱欣素來便是爽利的性子,眉宇之間頗有一股子疏朗英氣,就是這紅衣紫裙的濃烈色彩,她一個小小的姑娘也是能穿出別樣的丰采來。
朱欣聞言,雖說心底還有些急切,卻也略略露出幾分歡喜來。到底是姑娘家,不論什麼場合時間,聽得別人真心實意的稱讚,自然也是歡喜的。且那蔣瓊玉的事兒就是要落個一清二楚,她這會子越發得覺得輕鬆起來。因此,她卻沒有如敏君所想的一般急不可耐,慢慢地與她一併走入屋子裡,又是說了幾句閒話,纔是稍稍透出些許意思來。
敏君抿着脣微微一笑,與邊上自個的雅虎使了幾個眼色,令她招呼朱欣所帶來的幾個丫鬟,等着所有的婆子丫鬟都是退下去了,她方將袖子之中蘇瑾送來的信箋其中一部分遞與朱欣:“姐姐莫要着急,那姓趙的畜生所有的一切都記在上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