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送衙門!”聽得這話,徐允謙鬆了一口氣,忙就是令人將其往衙門那裡送去,一面又是打量着回話的人:“可有誰傷着了?立時請大夫過來診治。再打發人起來,好生搜尋府裡頭,看看是否有同黨”
那人聽了,忙就是應了。正在這個時候,又有人跑過來回話:“老爺衙門裡頭來人了”
“這衙門倒是來的快”徐允謙聽得這話,稍稍思量半晌,便令人先與衙門裡頭的人奉茶,自己稍後便道。那人聽了,忙就是應了。徐允謙先是往孟氏的屋子走了一趟,安撫妻兒兩句,說着賊人已是抓着了,衙門也是來了,只安心在這裡候着便是。自己再去換了一身衣衫,這纔是領着人往大堂走去——到底和衙門的人也是自家叫過來的,又是官府裡頭的人,倒也不好輕易得罪,還是走一趟的好。
存了這番心思,這徐允謙到了大堂裡頭,卻是十分謙虛。又是拱手,又是笑着恭維,請人安生吃了一盞茶,又送了些銀錢,方將那抓到的賊人交託出去:“這賊人已是在此,也沒聽的府裡頭有旁的同夥在,某心裡也有幾分納罕——究竟這人擇取略微我們徐家,又在這個時辰過來,着實疑惑。若是能探查一二,某並家眷心下也是安定些。”
“大人有此念想,原是理所當然之事。小的們必定經心,與您並貴家夫人公子姑娘等一個說法。”這衙門裡頭的捕快,雖說也不過是個小吏,但遇到徐允謙這般的官兒哪裡敢拿架子,又見着他十分客氣,自然也有心相報,忙就是低頭抱了拳,笑着回道。
聽得這話,徐允謙點了點頭,又是與他一番客套,聽得僕役回話說着並無其他同黨,方放下心,將這一干衙門裡頭的捕快人等送出門外,眼瞅着人走遠了,他方轉回到孟氏的屋子裡。
此時,孟氏等人也俱是換了衣衫,雖說有些神色不定,但也比先前安寧了幾分,見着徐允謙回來了,忙就是起身相迎,孟氏更是道:“衙門裡頭的人如何說法?”
“區區一個賊人,能有什麼說法。只客套兩句,使人將那昏過去的賊人拉走便妥當了。旁的,只怕明日就有個說頭了。”徐允謙撫了撫須,神色也有些疲倦,敏君見着,忙就是從旁倒了一盞茶送到他的手邊,道:“爹爹,您先吃一口茶壓壓驚。既是有衙門裡頭的人插手,想來這事兒也算了結了。到底,咱們家靠着的都是富貴人家,說不得那賊人一時鬼迷心竅,沒有多想便翻牆而入,方有些不合情理之處。您也莫要多想了,仔細費了心神。”
“這也是。”徐允謙聽得這話,也是揉了揉眉頭暫且擱下這番事,一面嘆道:“果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想來也是一時沒了運道,遭了難罷了。既是如此,明日我便使人送了帖子過去,也爲那賊人開通一二,或許他也就是一時走投無路,方興了這等惡念。咱們家既是一時受難,便要行善積福,方是久存之道。”
“相公說的是,過兩日,妾身就去點佛燈,與寺院裡送些米糧過去,也與他們施捨百姓之用。再給那善堂送些銀錢粥米,也算一點積善之意。若是能求得佛祖保佑,蒼天垂憐,總讓大哥一家子骨肉團圓,那就好了。”孟氏聽得也是點了點頭,輕聲道。徐允謙聽得這話,也是頷首贊同。
邊上的繁君雖然有心說兩句,但看着孟氏與徐允謙都是點頭,卻也不好說,她有些疑心今日過來的賊人便是那朱氏所遣的。但看着孟氏神色自若,卻有些疑心——是否是自己想太多了,瞧着母親也是神色自然之極的?
存了這番心思,她倒也不好說什麼,只抿了抿脣角,就是隨口將這話題帶開來:“前兒女兒便是聽聞,那城東一處寺院,喚作香積寺的,極是出名,又是靈光,且近日也有施米施粥之舉。母親不若擇取此寺,也算是因勢乘便。”
衆人聽得這話,隨着搭上兩句,倒也都沒心思再說什麼了。畢竟,這一晚上忽而出了這樣的事,心氣都是有些短了,說兩句後,都是露出疲態來。孟氏見着,便再說兩句話,令婆子丫鬟好生扶着,舉着燈籠將敏君繁君並尚寧都送回到屋子裡去,而將那尚禮尚德並珍君三個小的留在自己身邊照料:“就是你們,也要仔細小心些,這忽而出了這樣的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寧哥兒尚好,原是男子,待得等會子我便是讓些健壯的男子守在外頭。你們兩個丫頭,竟還是不要分開了,這樣吧,敏兒離着更近些,繁丫頭今兒就暫且到敏兒那裡擠一擠,我使僕婦多多在敏君那裡,再撥幾個男僕到你那屋子外頭看着,裡頭有丫鬟婆子守着,想來也是無慮的。”
這話一說,衆人覺得都是十分貼合,自都是應承了。
徐允謙見着孟氏調撥得當,也是點頭,又是好生囑咐兩句夜裡小心等話,方令人在前頭舉燈,後頭一幫子丫鬟婆子擁簇着去了。而這邊的尚禮尚德並珍君三個小的,孟氏則是將其安排在自己邊上的房間裡,又是令奶孃丫鬟過來伺候,好一通忙碌後,見着幾個小的都是睡了去,方回到自己的屋子裡,除去簪環,寬去大衣衫,悄悄的鬆了一口氣,只是面上卻還是做憂愁不安之狀。
“可是受了不少驚嚇?”徐允謙見着孟氏如此神色,便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低聲道:“放心吧,這事兒已是做得極周全了,想來這一夜也不會再出什麼事的。”
“妾身不是想着這些,而是……”孟氏神色不安,彷彿有什麼提心吊膽的事兒在心底鬧騰,說了一半卻又說不下去,只垂頭黯然道:“而是想着日後相公會不會厭惡妾身,認爲妾身心思惡毒,行事狠辣。”
“這話從何說起?”徐允謙聞言大驚,訝然看着垂頭不語,目光憂鬱的孟氏,心底一軟,由不得低聲勸道:“好好的,如何說起這些來?你素來是個好的,說話行事無一不周全。這是滿府滿城皆知的事兒。我自是不會疑你,你也不要再說這些話兒。我們夫妻和和睦睦過日子,豈不好?”
“今兒的事,我是知道的。”孟氏看着徐允謙神色溫和,目光柔和,心裡頭思量半晌,還是毅然撕毀了先前的想法,將這事兒說出來了:“大嫂子送了信過來,她一直盯着太太的,先前我也曾與你說過兩句禁戒的話,其實都是爲了這個備着的。她一送信來,我便安排了小宴,讓這事兒鬧出來……”
“什麼”徐允謙聞言大驚,他盯着孟氏半晌,一時間竟覺得有些不認識孟氏了,臉色一會白一會兒紅,好是半晌纔是壓下心底的驚詫與憤怒,咬牙道:“你們知道這樣敗壞門風的事,竟不攔着,還想鬧出來你、你、究竟爲了什麼”
“還能爲了什麼?”孟氏苦笑一聲,看着徐允謙隱隱有些隔閡的目光,只垂下頭,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只淡淡着道:“嫂子爲了大哥能安然脫身,有什麼不能做不敢做的?而我,想着這事兒若是發生在我們家,我、我哪裡還坐得下?若是傷着尚寧敏兒他們,我們大半輩子熬出來,算什麼事?”
聽得這話,徐允謙一時也是說不出話來。是呀,若是真的傷了兒女,自己該怎麼辦?這等天倫慘事,怎麼會發生在自己家中?想着這些,他一個哆嗦,只覺得渾身發寒:“太太那裡,是你們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她……”
“太太素來厭憎我們一房,我如何敢在她面前多說什麼。只是想着這事兒或許也是自己想多了,便讓嫂子多說說大哥這事兒還有什麼人攔着。想着能從中查出些人來,送到衙門裡頭,也算個證據,若是能減輕些罪責,也是好的。旁的,也就是我自己想多了些,便準備了一二。”聽出這徐允謙話語之中的情緒也平復了些,孟氏便細細解釋:“說來,我也不大信老太太真個會這麼做,只是怕有個萬一,橫豎日後也用着這麼多人,便索性早點預備妥當。真是遇到了,也算有個準備。沒想到,真是……”
“好了。”徐允謙聽了這半日的話,也算明白過來,他盯着孟氏,看着那瑩白秀麗的臉龐,想一想先前嚇着臉色蒼白的兒女,心裡那些憤怒之意也算平和了些,看着孟氏的目光雖然不比之前的柔和,但也算平靜下來:“這些我也算明白了。你先前不與我說,是怕這事兒被我壓下去。眼下衙門也是收押了,事兒也是鬧出來了,方與我細說的吧。”
“相公到底是太太親生的孩兒。骨肉至親的血脈,縱然太太不甚在意,相公卻是在乎的。若是與您先前說了,那僕人斷然是不會送交衙門的。”孟氏聞言略微露出些苦笑,低聲細語:“妾身曉得這一番道理,只是礙於兒女安危,不得不讓相公陷於這等地步,這是妾身的錯……”
說到這裡,孟氏雙目垂淚,珠淚盈盈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