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希望他不要回來。”秦宜寧疲憊的閉着眼,將身子蜷縮的更緊了一些。
冰糖和寄雲幾個都垂下頭,淚痕滿布的臉上都有了幾分絕望之色。
他們當然知道,天子佈置好天羅地網,只要王爺踏足京城,等待他的只有一死。
王妃聰明絕頂,恐怕當初被抓時就已料到了會有今日。只是他們一路都在找機會,卻着實尋不到辦法逃走。
若是有希望,誰不希望好好活着?王妃與王爺的感情那麼好,又怎會不希望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只是世事無常,半點不由人啊。
冰冷的空氣蔓延在一片死寂的大牢中,憤怒過後,所有人都只剩迷茫,他們如今身陷囹圄,無計可施,真不知接下來李啓天還會弄出什麼新花樣,王妃殺了李啓天派來的人,接下來又將面臨什麼緊張的局面。
秦宜寧閉着眼只想養精蓄銳,也不知待會還有什麼情況發生。
只是她一靜下來,眼前就有猩紅的顏色在噴濺,那個姓聶的男人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的模樣……
她覺得很冷,頭暈目眩,渾身都在疼痛,將自己抱的更緊了一些。
而此時的李啓天得到刑部大牢傳來的消息,簡直驚愕的無以復加。
“你是說,忠順親王妃將聶二活活咬死了?”
“是。聶二要挾王妃,讓王妃陪他一次,王妃假意答應,尋到機會就咬住了聶二的脖頸,那處的大血管破了……”
李啓天簡直不敢置信的擺了擺手,惱聶二趁着辦差的工夫去做那等事,但更驚愕的是秦宜寧的反應。
這女人膽子未免太大了吧!竟然敢咬死人!這還是個女人嗎?恐怕等閒男人都幹不出這樣事來。人都說秦氏十四歲以前長在山野,看來真的是如此。
可是一想到秦宜寧是逄梟的媳婦,這女人又與任何一個他所瞭解的女子都不同,他又覺得心裡妒意更增一層。逄之曦就是什麼都比他強,民間百姓向着他,軍中兵將福氣他,就連成親,他媳婦也比他的漂亮,比他的能生養,性子都更烈……
李啓天深吸一口氣,忽的站起身來。
“好。很好。她男人狂妄,她也不將朕放在眼中。朕倒是要親自去看看,她有多大的本事!朕讓她活,她才能活,朕要她死,她就得死!給朕備轝!朕要去刑部大牢,親自會一會那個毒婦!”
屋內衆人齊齊應是。
熊金水有些擔憂,“聖上,這會子出宮去,天寒地凍的,您……”
“滾開!”李啓天大步往外去,一腳就將熊金水踹開在一旁。
其餘內侍急忙跟了上去,預備車馬的,預備披風的,忙了個人仰馬翻。
熊金水忍痛翻身爬起來,連滾帶爬的跟了上去。
刑部大牢的那間囚室纔剛清理乾淨,聶二的屍首也擡了出去,纔剛落鎖不過一炷香時間,大門外就又傳來一陣喧譁。
“聖上?”獄卒簡直不知所措,跪在地上連好幾個響頭。
天子親臨,刑部尚書、侍郎等官員尚來不及趕來,可苦了獄卒們,一個個嚇的骨頭都軟了,說起話來都快結巴。
“聶二被咬死了?”
“是,是,聶二爺被咬住了脖頸上的大血管,就,就那麼失血而亡。”
李啓天得到證實,冷笑一聲:“忠順親王妃在哪?”
“在牢裡!”
獄卒趕緊爬起來去開門。
李啓天身邊跟隨的內侍都覺得方天子踏足這種地方不太合適。可李啓天卻毫不在意,直接大步下了臺階兒,直接跟了上去。
內侍與護衛們也只好跟上。
外頭雖然飄了雪,可到底比牢房裡要暖和,甫一進地牢大門,鋪面就是一股子陰冷的黴味和血腥味,李啓天養尊處優多年,早已吃不了多少苦,嫌惡的以袖掩口。
“帶路。”
“是,是。”
幾名獄卒前頭提着燈籠一路往秦宜寧的牢房而去。
李啓天也嫌棄牢房裡腌臢,懶得四處打量,是以經過謝嶽等人的牢房前時甚至沒給一個眼神。
來到冰糖和乳母所在的牢門錢,這纔對着身後熊金水擺了擺手:“去,把兩個孩子給朕抱出來。”
熊金水應是,趕忙叫上幾個人去將兩個孩子給搶了過來。
乳母與冰糖、寄雲等人都想反抗,秦宜寧更是已站起身來,頂着滿頭滿臉的血污目光灼灼的往那邊看。
李啓天一回頭,看到幽暗的環境之下一身鮮血都成了個“紅人”的秦宜寧,被她那兇狠的表情嚇了一個哆嗦。
隨即他便笑了起來:“嘖,這不是忠順親王妃嗎?怎麼鬧成這幅德行?朕竟不知道一個女子還會惡毒到底這樣程度,你能將人給咬死?這是逄之曦交給你的?”
秦宜寧頭臉身上的血液已乾涸,將她長髮結成一縷縷,臉上的鮮血也成了深褐色,顯得她眼白格外的白,真個人透出幾分詭異的氣息。
“聖上,稚子無辜,您是仁君名主,該不會對功臣的子嗣做出什麼手段吧?”
李啓天冷笑:“功臣子嗣?敢問何人是功臣?逄梟抗旨不尊之罪難道就不算了?”
“逄梟自費賑災,自費親王,直將韃子驅逐出大周的徒弟,這就不算了?”
“算與不算,是朕說了算,也不是你個毒婦說了算!”李啓天走到秦宜寧的大牢門前,一把握住了木柵,咬牙切齒道:“朕纔是天子,纔是這天下之主,憑什麼好處都叫他佔盡了!”
“好處?戰場上拼命,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吃不飽穿不暖沒糧餉還要打韃子,這也叫好處?”秦宜寧此時也豁出去了,大步上前,與李啓天隔着牢門對視,一字一句都說的格外鏗鏘有力,“您的臣子爲了您的江山,爲了百姓的安穩生活,在外拋頭顱灑熱血,不求回報的盡忠盡職。可您做了什麼?這樣事情傳揚開來,聖上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史書工筆上又要如何記錄?”
李啓天雙手握成了拳,瞪着秦宜寧那滿是血污的臉,咬牙道:“朕說了,朕是天子,天子是這天下的主人!朕要誰活誰就能活,朕若要誰死,誰就必須要死!恥笑?誰敢恥笑,朕便送他們去見閻王!不管是誰親王,誰出銀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他們的銀子不是朕的銀子?又只得你這毒婦在此處呈口舌之快!”
“昏、君!”秦宜寧咬牙切齒忍不住罵了出來。
李啓天被氣消了,“來人,忠順親王妃大不敬!關進囚車,遊街示衆!告訴告訴全城的人,她身上的血是生生咬死了一個人才噴濺上的。”
“是!”不等獄卒上前,侍衛與內侍們就取來鑰匙,七手八腳開了牢門,進門拉着秦宜寧就往外拖。
秦宜寧身上有縱橫的鞭痕和棍傷,手腳上都是凍傷,剛纔又在掙扎時被打了頭部,此時早已虛弱的恨不能倒地不起,李啓天身邊的侍衛手上根本不留情,秦宜寧被拉扯着的踉踉蹌蹌跟補上步伐,就那麼應被拖了出去。
“王妃!王妃!”衆人悲鳴。
李啓天卻似極喜歡聽到這樣的聲音,好像看到逄梟身邊的人如此狼狽,就看到了逄梟也如此狼狽似的,這些人叫的越是慘,他心裡就越是舒服。
李啓天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
被熊金水帶着內侍們抱在懷中的襁褓動了動,暄哥兒和昀姐兒終於被嚇的啼哭起來。
在一片混亂之中,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格外具有穿透力,整個大牢都因此而靜謐起來。
謝嶽等人心裡咯噔一跳,目不轉睛的望着李啓天的方向,整個人都緊張的顫抖起來。
眼下再不是他們能想到什麼辦法的時候,他們被綁縛着,被緊緊關着,就算想衝出去拼命都沒辦法,而小公子和小小姐在李啓天的手裡,只要他一句話,這兩個孩子就得死!
他們想求情,可是他們也知道,求情也沒有用,因爲李啓天根本就沒有人性!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殺的是不是個不知事的孩子,他只圖自己爽快!
負手走到熊金水面前,李啓天解開襁褓,看了看裡頭帶着虎頭帽的嬰孩,又看了另外一個一眼。
有那麼一瞬,他的拳頭緊握着,似是已忍耐到了極限,想要當即就將孩子掐死。
他的手緩緩的撫上了暄哥兒弱小柔軟的脖子,漸漸用力。
衆人再也不能忍耐了。
驚蟄剛要大罵,就被謝嶽一把扯住,謝嶽高聲道:“聖上,聖上三思啊!那只是個孩子,稚子無辜!況且這孩子活着的用處要更大啊!”
李啓天才不覺得孩子無辜,誰讓他命不好,託生成了逄梟的孩子呢。
但是最後一句成功的推醒了他。
他還想用這兩個孩子做誘餌,引逄梟回京來,若直接就將他們殺了,豈不是逼着逄梟造反?
眼下還是將人哄回來再從長計議爲妙。
思及此處,李啓天擡起手,轉身走了出去。
熊金水等人立即跟上。
謝嶽、冰糖等人都已經快崩潰了。大吼着:“你們要將孩子帶到何處!回來,回來!”